一直在認識謝望之前,女天子都不相信這世界上還有人會喜歡這些。但認識了謝望之後,女天子才意識到,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會以升官為樂趣,就像是其他人喜歡音律騎馬一樣,他就是喜歡這份爾虞我詐之間的博弈,覺得那既刺激又驚險。“但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已經晚了。我認識謝望真的太晚了。”女天子沒有說晚了什麽,但祁和已經意會,天子在認識謝望之前,就已經一意孤行地把孩子送了出去。薑嘉婉曾經試圖阻止,但沒有成功。“你說,那孩子會怨恨我嗎?沒有給他選擇的權利。萬一他就是喜歡當這個天子呢?”掌握天下之權柄,又有多少人會不喜歡呢?孩子有她一半的血脈,也有王賢一半的血脈,王賢可是個徹頭徹尾的野心家。第53章 花式作死第五十三式:“您和王太宰……”“我和他就是一筆糊塗賬。”女天子不太願意講自己和王賢之間的故事, 也沒什麽好講的,無外乎他們訂過婚,又分開了。他背叛了她, 但她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還曾傻乎乎地相信著他編織出來的一場美夢。當然她現在醒了:“我很高興, 能在你的書裏看到這些思想的傳達。”祁和在有了新書的重寫思路後, 就第一時間給宮中遞了消息,這種略顯夾帶私貨的事情, 那必須是先過了明路的。祁和可不想在未來的某天, 因為書裏的哪句話不對, 戳了某些官老爺脆弱又敏感的神經,給他扣上莫須有的大帽子,搞一場轟轟烈烈的文字獄或者烏台案。女天子看完祁和的新書思路後, 不隻接受了,還十分欣喜,準備等祁和的書寫出來就開始在全國範圍內大力推廣。但也是因為知道祁和有這樣的思想, 才會讓女天子更加羞於啟齒,與祁和談及她的那些傻逼過去。人生在世難免愛上幾個渣滓, 這是可以接受的, 但女天子無論如何沒辦法接受自己在愛上渣滓的時候,表現得像個傻子。祁和很明智地也止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隻最後問了一句:“是自願的嗎?”他說的自然是讓女天子懷上孩子的那一次,她是否是自願的。女天子回答得委婉又含蓄:“我的夢就破碎在那一刻。”祁和再沒有任何問題。反倒是女天子像是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勇氣,又零零碎碎地說了一些:“所以他活該被我報複,沒有人可以阻止。”祁和特別同仇敵愾地點了點頭, 要不是女天子比他有創意且下手狠,他都恨不能自己去做些什麽了。“但, 我不討厭那個孩子。”女天子垂下頭,說起自己的孩子時,唇角都是不自覺上揚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個動作都無不在訴說著她的愛,“那是我唯一的孩子。在我心裏,他的父親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我的孩子。”女天子不想說什麽“孩子是無辜”的話,因為她還沒有那麽聖母。她對於孩子的愛,隻是因為她剛巧在失去了全部生的鬥誌時,那孩子給了她重新活下去的理由。如果孩子不是王賢的那自然好,是他的也沒有關係,反正他一輩子也不會知道真相了。他不配!“無論您做出何種選擇,我都會理解您。”祁和鬥膽握住了天子的手,想要給予她力量與支撐。天子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你和嘉婉說了一樣的話。”無論是打掉那個孩子,還是生下那個孩子,都是女天子個人的選擇,外人並沒有置喙的餘地,也不應該有。她的身體她做主。“我隻是想說,送他走不是因為我不愛他,恰恰相反……”“是您太愛他了。”祁和小聲地接道,父母總會把自己達不到的夢想不自覺地加在孩子身上,因為那是他們所理解的“最好”,“我相信隻要他知道這些,一定不會怪您的。”“我也希望如此。”女天子說話的節奏很緩慢,好像每一字每一句都需要斟酌,已經用盡了她所有的力量,“你還有什麽其他的問題想問嗎?”“為什麽是我?”其實祁和有太多的問題想問了,好比如果女天子隻有一個孩子,那王姬聞岄和太子聞湛都分別是誰的之類的。但最終祁和還是選擇了問天子為什麽把這些告訴他,這些本應該隻屬於女天子和薑嘉婉之間的秘密。“因為我覺得你有權利知道這些,”女天子死死地回握住了祁和的手,“因為這大概,就是王賢害死你全家的原因。”棋子落地,祁和怔愣在了當場。“我從沒有懷疑過王賢,因為我覺得他根本沒有對嘉婉動手的理由。”說這些對於女天子來說太難了,再沒有什麽會比意識到自己才是害死自己表妹一家的元凶更讓她痛苦,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也是最近才想通的,他當初不知道孩子是誰的,懷疑是……”畢竟那段時間裏,女天子唯一信任與親近的就隻剩下了自己的表妹,表妹夫也經常出入宮廷接送自己的妻子。“齷齪的人,看什麽都是齷齪的。”不管是出於自以為是的嫉妒,還是控製欲,抑或是祁家已經勢大到礙了王賢的道,總之,悲劇就這樣發生了。而王賢哪怕是在做事之前問女天子一句呢?沒有,一句也沒有,他看到了,他這麽認為了,於是他做了。沒有絲毫的感情,就是個畜生!“你和祁同是祁家最後的血脈,你們有權利知道這些,你們也有權利恨我。”“這與您又有什麽關係呢?”祁和猛然站起,反應十分激烈,女天子也是受害者,她當時隻是在求救,誰能想到王賢竟如此喪心病狂,“證據……”“都在徹查王賢家的時候找到了,你阿兄祁同去做的。”祁同隨天子回京後就恢複了身份,天子為他賜爵,有了比過去更多的封地與財富。這在這個大啟空出了太多位置的如今,是一件很容易辦到的事情。祁同沒有與祁和索要祁家的大宅,因為祁同說那是祁和一點一點花費時間與精力在京中修複起來的,他沒有參與,也就不要了。他隻要回了江左老家的祠堂與宅子。兄弟倆之間的相處比陌生人還要客套,卻也因為客套而十分好說話,沒有發生任何等著看好戲的人想要看到的狗血與爭執。客客氣氣,友友善善,從開始到結束。再沒有交集。祁和沒想到,在祁同失去消息的這些天裏,原來他是去幹了這麽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女天子看了看天色,道:“你阿兄與我請示,希望不要就這樣讓王賢一了百了,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就允了他去報複。他每天都會去,為每一條祁家的人命討回一個公道。你若想去,可以明天與他一起。”祁和搖搖頭:“我會在最後一天去的。”祁和差不多能理解祁同的腦回路,每一天都代表了一個死去的祁家人,而最後一天才是為了父母。而祁和,會在最後一天,為王賢送上大禮。——與此同時,司徒器正等在望江閣,聽著樓下的說書人講述祁和幼年的遭遇,說的是祁和入京的那一段。說書人說,祁和最好的朋友是司徒將軍司徒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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