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和死死地盯著聞湛,不想錯過他的任何一個表情。因為聞湛的這一個回答,有可能會讓他決定很多事,又或者改變很多事。聞湛也看著祁和,仿佛回到了過去,回到了那個被王姬欺負之後隻會弱弱地問祁和“孤不想原諒她,所以孤就不是一個好太子了嗎?”的倔強少年。那個時候的太子或許真的很弱小。但與此同時,他也很厲害。他有他的堅持,有他的想法,有他的善惡是非,哪怕全世界都告訴他那是錯的。可現在的太子……祁和也說不準了,所以他在等待太子的回答。太子雙手緊握,咬著唇,眼睛都紅了,能看得出來他的內心在劇烈掙紮。他唇瓣微動,幾次張口,幾次都沒能發出聲音,仿佛脖子被誰狠狠地掐住,失去了說話的能力。一直等到司徒器終於以武力鎮壓了謝望的阻撓,抑或是謝望終於到達目的放過了他,讓他剛剛好能在這個祁和與太子已經徹底割裂,再說不出任何話的時候,趕了過來。太子急了,對祁和脫口而出:“你就一定要這樣逼我嗎?”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不錯。他一開口,他就輸了。“我沒有逼你,隻是想要一個答案。”祁和平靜地看著太子,“這個答案不會改變任何事,但我覺得我值得一個答案。”那一天,祁和等到了很晚,也沒能等到太子的回答。祁和在心裏點點頭,他懂了,這就是太子的答案了。祁和帶著司徒器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也更加堅定了他要離開大啟的想法。天子馬上就要去世了,而薑老夫人,就在之前的塢堡,陳神醫免費為薑老夫人診過了脈,她……也已經沒有多少時日可活了。陳神醫無法解釋發生在薑老夫人身上的事情,但在他過往的治療裏,他遇到過不少,病人的某個器官徹底壞死,過往明明可以起效的藥,都忽然沒了作用。祁和差不多已經有了猜測,陳神醫說的應該是癌症。有了司徒器這個日常任務,祁和覺得他可以精準地控製到自己回家的倒計時。一旦薑老夫人去世,那就是祁和與大啟告別的時候。已經沒有什麽是值得他留戀的了。祁和覺得這一刻的他,簡直瀟灑極了,瀟灑爆了。直至一路默默送他回家的司徒器,在大門口問了一句:“不要再把門關上了,好嗎?”“什、什麽?”祁和回頭,懷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錯,“什麽門?”祁和甚至左右四顧了一下,除了空蕩蕩的小巷,這裏什麽都沒有。隻有他和司徒器,兩匹馬,一盞燈。司徒器懊惱了一下,但還是決定對祁和解釋一下,因為他總是沒有辦法拒絕祁和:“隨便你說我是妄想也好,是傻也好,我隻是偶爾,有那麽一個直覺,我覺得你好像把所有人都拒絕在了你的世界之外。”就像是在祁和的身邊,有一扇無形的門,他在裏麵把門關得死死的,不允許任何人走進,也誠實地拒絕了每一個去敲門的人。大概就是因為擁有這樣野獸一般的直覺,當還是個小孩子的司徒器意識到眼前這個他很想結交的小哥哥在拒絕他的時候,他當時還沒有辦法處理太多情感的大腦,就自動把這種拒絕判斷成了一種敵意。自然而然地,司徒器也就對祁和產生了自保似的敵意機製。他們才會在之前敵對那麽多年。“後來有一天,我發現,你心上的門好像開了一道縫。”隨著司徒器略顯笨拙又稚嫩的解釋,祁和好像也一起被拉回到了他與司徒器關係緩和的最開始。那是在他意識到連續兩年自己都沒有死,有可能真的死不成要留在古代了之後的自暴自棄。那個時候他的行為是瘋狂且抗拒的,但心不會騙人,在那一刻他其實就已經絕了回到現代的想法。他覺得他回不去了,也就開始試著想要融入這個世界。看上去他還在努力,其實已經放棄了。“但是現在,你,你又把門關上了,準確地說,就在剛剛。”司徒器覺得他都可以去當神棍了,這樣的直覺一點都不爺們。但……司徒器看著祁和,就像是在看著他的世界:“別關上它,好嗎?給我……哥,留個機會啊。”司徒器堆起全臉的神經,撐出來了一個也許可以稱之為笑容的東西。司徒器在心裏緊張的同時,又有了一種如釋重負,他終於還是說出來了,如此卑微,又如此卑劣,但哪怕是利用自己大哥與祁和的關係,他也要把祁和留下來。即便他其實也不知道除了雍畿,祁和還會去哪裏,但司徒器就是這麽覺得的,一旦那扇門徹底關了,祁和很快就會消失,徹底地。“別走,求你,想想我大哥。”司徒器越說越順,甚至開始自我洗腦。是的,祁和和他大哥才是天生一對,他們是那樣適合彼此,他們會有幸福而又美滿的一生,他隻需要看著他們,就會覺得特別幸福呢。“哪怕整個世界都讓你失望了,我……我大哥都絕不會讓你失望的,因為他是那樣地愛著你啊。”司徒器完全把自己當作了自己大哥,一股腦地開始了他早就想對祁和說的心聲與告白。“他心悅你,哪怕隻是看著你,都會心跳加速,又心滿意足。隻是一眼,都會讓他充滿幹勁兒與力量。他這輩子都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他相信也就隻有這一回了,隻會因為你。所以,我替我大哥求你,相信他一回吧。你可以因為一個人對世界失望,也可以因為他而重新愛上這個世界。”“當你為了他重新看這個世界的時候,你會覺得花是美的,天是藍的,整個世界都變得好了起來。”祁和久久沒有說話,他真的,差一點就要被司徒器感動了。如果他不知道司徒品根本不喜歡他的話。祁和看著眼前司徒器,明明他已經比他還要高了,卻還是因為這一腔赤誠而變得分外可愛:“你一定很喜歡、很喜歡你大哥。”所以才會這樣不顧一切地為了大哥開導大哥所喜歡的人。“但是……抱歉,我是個人渣,我並沒有那麽喜歡你大哥。你的這一席話並不能打動我。我之前一直不知道該怎麽與你和樊夫人說,我和你大哥其實從未在一起。”其實祁和那一日與司徒大哥商量的是他們對外宣布是和平分手。但是現在,祁和一個衝動,還是對司徒器說了實話,因為誰會想要辜負這一番的深情呢?“抱歉,我騙了你。”祁和以為司徒器會徹底生氣,或者暴走,畢竟誰在那麽真情實感的一番拚命之後,發現自己為之拚命的東西根本不存在,都會惱羞成怒,覺得自己是個笑話。祁和能理解,所以他才更不想欺騙司徒器。他任打任罵,哪怕司徒器變回以前那樣都可以,是他做錯了事,他認,所有的懲罰他都認:“你大哥也隻是配合我在表演。”但祁和卻始終沒能等到司徒器來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