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令天下的皇權雖然掌握在沐湛手中,但他仍未獨攬大權,還有他股勢力威脅,其中又以北部的狼族、鷹族以及駱族的實力最為雄厚。


    這三個部落雖各霸一方,然而比起其它兩族,北部狼族無論在軍事或是農業技術上都最為發達。


    而狼族之所以會成為三大部族之首,也是因為狼王鬼穀毅膝下有一個非常能幹的兒子—小狼王鬼穀真。


    二十五歲的鬼穀真是眾人皆知的傳奇人物,不僅是因他容貌俊美、氣質出塵,最讓人讚不絕口的,是他非凡超群的領導能力。


    這些年狼族在他的帶領下日益壯大,很多人都在傳,當今世上,唯一與沐湛實力相當,甚至足以取而代之的,除了鬼穀真再沒有第二人。


    然而,現下他卻因她的「愛好」削弱了氣勢。


    鬼穀真自幼與父親南征北討,幾乎走遍全天下,見識過的奇人怪事不在話下。


    可是,當他親眼看到被血腥味取代的房間內,布滿各種毒蟲蛇蟻的屍體時,還是不免為這副畫麵震撼許久。


    一條七尺多長的白色大蟒被切成了數十塊,鮮血流了一地,蛇頭被泡在瓷碗裏,死狀異常悲慘。


    十幾隻身上長滿疙瘩的癩蝦蟆也被分屍,蝦蟆腿全扯了下來,上麵還殘留著絲絲血肉。


    桌子上則堆著好幾隻又肥又大的灰老鼠,有的已經被剁成肉醬,放在一口巨大的鍋子裏煮著。


    最惡心的就是盤子裏裝滿一堆奇奇怪怪還長有須的碩大肥蟲,肥嫩的身子擠在一起不停蠕動著,嘴裏還吐出惡心的氣泡。


    當然,這些鬼穀真都還可以忍受。


    最讓他受不了的,就是玉鈺兒披散著長發,打扮得像個女鬼,嘴裏叼著一塊糕點吃得正香,手中還拎著死老鼠,正賣力的進行分屍。


    屍體上濺出來的血染紅了她的手指,她抬起手聞了聞,彷佛那刺鼻的血腥味像股芬芳花香,令她陶醉其中。


    他隻覺胃裏一陣翻湧,早上吃進去的東西,差一點就全部嘔了出來。


    自從她給鬼穀炎開出藥方後,整個宅子裏從上到下全都震驚了。


    蛇蟲鼠蟻、野草毒藥幾乎齊聚一堂。


    鬼穀真覺得這女人根本不是來為他治病,而是來索他性命的。


    火爐上的大鍋中不知燉了些什麽,咕嘟咕嘟的直冒泡,屋子裏除了濃重的血腥味,還散發著一股難聞的中藥味。


    跟在鬼穀真身後的榮華和富貴兩人見了這副畫麵,不禁喊了聲,「我的娘啊!」


    接著,便捂著胸口找地方大吐特吐去了。


    唯獨鬼穀真定力強,雖然他也很想吐,但最後還是強迫自己忍住了。


    那邊分屍正分得過癮的玉鈺兒聞聲轉身,看到一身白衣華袍像個摘仙的鬼穀真站在門口皺眉看著屋裏的一切,不由得露出調戲的笑容,「美—」


    「人兒」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鬼穀真狠狠一瞪,「你要敢胡說八道,我不介意把你丟進大鍋中一起燉了喂狗。」


    玉鈺兒也不氣惱,嘴裏叼著鬆軟的糯米糕,邊吃邊笑,還痞痞的衝他擠眉弄眼,「都說你們北方人豪爽大度,可你怎麽特別小心眼、沒氣量?」


    鬼穀真懶得與她計較,冷冷的掃視房間一圈後才道:「雖然我堂兄信你,我可不信,如果你不想自己那顆嚇人的腦袋和脖子分家,就給我認真一點,不要耍花樣,否則我可不饒你。」


    玉鈺兒嘿嘿一笑,搖頭晃腦的走到他麵前,仰著小巧的下巴看他,「你該不會是怕我毒害你吧?」


    這是鬼穀真第一次如此靠近她,從她的身上散發出一股奇異的藥香味,披散著的一頭黑發,出手他意科的柔順光滑,最讓他詫異的是,如果忽略她詭異的陰陽臉,她小巧的五官其實生得非常精致。


    俏鼻上沾著幾點汗漬,薄嫩粉潤的雙唇上還殘留著糕點的碎屑,黑漆漆的大眼閃著靈動的光芒,長長的睫毛向上翻翹著,隻要眨眼,那捷毛就像兩把小扇子。


    他驀地心中一悸,仿佛有一根調皮的羽毛在他心上輕輕撩撥著。


    這種無法控製的感覺非常糟糕,鬼穀真忙不迭地後退幾步,心底略有些惱怒,他肯定是瘋了,才會覺得這女鬼居然也有可愛的一麵。


    他又狠狠瞪了她一眼,甩開袖子,轉身走人。


    玉鈺兒瞧著他瘦長高跳的背影,忍不住揉著下巴微笑。真是一個愛鬧別扭的翩翩俊公子啊!


    傍晚,當一碗飄著可疑器官的藥湯端到鬼穀真麵前時,鬼穀炎和榮華富貴等人都忍不住捏著鼻子退避三舍。


    因為這碗據說可解鬼穀真胎毒的藥湯,不但顏色非常惡心,就連散發出來的氣味也哈得令人無法呼吸。


    尤其是碗裏還飄著各式客樣的東西,怎麽看怎麽倒胃口,別說是要整碗喝下去,光是看一眼,也是非人的考驗。


    鬼穀真別過視線,就要起身離去,玉鈺兒的聲音旋即在他身後響起。


    「忠言逆耳,良藥苦口。」


    鬼穀真回頭冷冷看了她一眼,「你確定這是用來救命而不是害人的東西?」


    「我的命還握在你手裏,害死你對我沒有半點好處。」


    「你生了這樣一張臉,活著也是痛苦,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想自殺,卻始終沒有勇氣。」


    「喂,我好心熬藥給你喝,你千麽總拿我的臉做文章?」


    鬼穀真哼笑一聲,「因為你的臉比那碗藥還要讓我難以忍受。」


    雖然這並非是他的心底話,但這該死的女人卻故意將藥熬成那副德行,顯然是不想讓他好過,他怎麽能讓她太得意。


    她也不生氣,坐在椅子上抖著隨,挑眉笑問;「那你到底喝是不喝?」


    她那副小人得誌的模樣令鬼穀真氣得牙癢癢。這女人長得可怕也就算了,就連性子也這麽惹人厭,要不是瞧她細胳膊、細腿兒的,一副纖細柔弱的模樣,他還真想親手擰斷她柔嫩的小脖子。


    鬼穀炎見狀連忙上前勸阻,「真弟,雖然這碗藥看來……呃,有些難以入口,但我已經先試過藥了,這絕對不會危害到你的性命。」


    他是打心裏希望堂弟的病能趕緊被治好,因為一旦鬼穀真有什麽意外,將來狼王的位置勢必要由他來繼承。他隻想遊山玩水、治病救人,對統治一個部族絲毫沒有興趣也做不來。


    他不希望三族之首的狼族毀在他的手裏。


    見鬼穀真還是不肯接過那碗藥,他終於使出殺手鐧,「為了叔父和嬸娘百年之後有子送終,你該珍惜自已的性命。」


    這招果然靈驗,因為狼族的每個人都知道,鬼穀真是個孝子,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但對他的父母卻十分孝敬。


    每次他一咳血,他娘都哭得死去活來,如果有一夭他真的離開人世,他的爹娘肯定也會因他抑鬱而終。


    思及此,鬼穀真硬著頭皮將那碗看上去很惡心的藥喝進肚子裏,喝的過程中遇到吞不下的硬塊,他不自覺開始咀嚼,那脆脆的口感令他有些困惑,不禁皺了皺眉。


    玉鈺兒一臉壞笑的瞅著他,漫不經心道:「如果你咬到脆脆的東西,不要擔心,那隻是陰溝裏那些灰老鼠的眼珠子而已。」


    話聲剛落,就見鬼穀真臉色一白,剛剛喝進去的那些湯藥,一古腦的全都吐了出來。


    玉鈺兒開心的拍著大腿,再也控製不住的大笑出聲。


    濃鬱的飯菜香在房間裏不斷飄揚。


    玉鈺兒雙眼發亮的直朝美味佳肴撲過去,可身子還沒碰到桌子就被一股龐大的力道扯住,隨即被人由後麵伶著領子拉到另一邊。


    「你的飯菜在那裏。」鬼穀真依舊是一身瀟灑的白衣,表情冰冷淡摸,看不出情緒起伏。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小飯桌,桌上隻擺了兩顆饅頭和一盤鹹菜,看上去非常寒酸可憐。


    玉鈺兒不解的眨眨大眼,向鬼穀真投去一記詢問的眼神。


    鬼穀真冷冷一笑,「從今以後,你每日三頓的膳食就是那些東西。」


    「為什麽?」


    「因為本少爺開心。」


    「喂,你們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嗎?」


    自從鬼穀真喝了她特製的湯藥後,咳血的症狀已大為好轉,雖然尚未徹底根治,但從他不再大量咳血的情況看來,似乎已經有恢複的跡象。


    不過,鬼穀真並不領情。


    原因很簡單,她居然為了整他,故意把藥熬得那麽惡心,等著看他當眾出醜,那他也不會讓她好過。他雖不是小人,但也稱不上君子,有仇必報更是鬼穀真從小到大奉行的圭臬。


    既然她不怕死的挑釁自己,就別怪他不客氣。


    玉鈺兒像隻小貓一樣被他拎著,隨手丟到小飯桌前,「不想餓死的話,就把這些東西吃了。」


    不理會玉鈺兒氣呼呼的皺眉嘟囔,他心情大好的往擺滿美味佳肴的餐桌走去。


    鬼穀炎進門時,就看到堂弟的嘴角吻著得意的笑,狀似優難的坐在飯桌前,而玉鈺兒正可憐兮兮的睜著大眼坐在不遠處的小矮桌前,看著大桌上的各種美食猛吞口水。


    他忍不位歎口氣搖了搖頭,語帶貴怪道:「真弟,你們這又是在做什麽?」


    「炎哥哥,他欺負我。」玉鈺兒纖細的手指一抬,不客氣的指著鬼穀真。


    雖然她的臉有些嚇人,但聲音卻異常柔美,軟軟的指控卻帶著無限嬌憨。


    鬼穀真聞言不悅的皺起眉頭,心底莫名因為她和鬼穀炎的親近產生了妒意。


    無視他的臉色,玉鈺兒皺皺小鼻子,不滿道:「不過是讓你吃了幾顆灰老鼠的眼珠子,有必要這麽欺負人嗎?」


    見他又要發怒,她急忙跑過去,討好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好啦,我保證下次熬藥時絕對會做得比禦膳還賞心悅目。」


    若不是一開始他先不講理的餓了她好幾頓,她也不會故意整他,她還沒那麽壞心,現在大家扯平了,以後和平共處不是很好嗎?


    「你們兩個別鬧了,再鬧下去,飯菜就要涼了。」鬼穀炎及時扮起和事佬,將她按坐在桌前。


    鬼穀真雖然心底有氣,但被她的小手那麽一搖,怒氣全都消散了。


    玉鈺兒雖然性子刁鑽古怪、報複心強,又很愛使些小計謀,但幾日相處下來,其實她並不討人厭。


    見鬼穀真沒再阻止,她開心的燎。起衣袖,露出雪白嬌嫩的兩條藕臂,夾了菜便大口吃起來。


    「玉姑娘,我一直很好奇,你既是宰相千金,為何對醫病治人如此精通?」


    「你說錯了,我隻喜歡煉藥製毒,裏於醫病治人,我可是沒有半分興趣的。」她邊吃邊回答,兩三口吞掉一塊肘子肉,又伸手去夾不遠處的排骨,可惜她人矮手短,構了半晌仍沒構著。


    始終未開口的鬼穀真看她那副心焦氣急的樣子,臉上忍不住展露出一抹輕淺的微笑,伸出筷子夾了塊排骨,丟進她的碗裏。


    玉鈺兒見狀,露出可愛的笑容,「還是美人兒貼心……」


    鬼穀真臉色一變,眸中厲光閃現。


    她忙不迭抱著碗轉過身子,生怕他把原本夾到自己碗中的排骨取回。


    鬼穀炎忍不住暗笑,這兩個人像是調皮的孩子,一鬧起來就沒完沒了,真是對歡喜冤家。


    快速吃完一整塊排骨後,玉鈺兒這才對鬼穀炎道:「隻有先學會如何去害人,往後才能不被別人所害。」她臉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這是在世上能安穩活下去的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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