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又過去半個小時,雪停了,廣場上的人也少了許多。


    謝楠從車上下來,一眼就看到歐曼正站在廣場最中央,凍得瑟瑟發抖。


    他先把輪椅從後備箱拿下來,然後扶著蕭旭坐下,又轉頭回車上拿了條毛毯,搭在手臂上。


    歐曼發現有人正朝她這邊走過,前麵那個人還坐著輪椅。


    她沒有懷疑那個人是蕭旭,偏過頭把目光落向了別處。


    一直到兩人站在她麵前,歐曼還沒有接受她看到的事實。


    “你的腿——”她捂著嘴,聲音哽咽,難以置信地搖頭:“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謝楠及時衝上去,接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順手把毛毯搭在她身上,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心疼不已。


    “歐曼,你別多想,這隻是個意外。”


    “還好隻是丟了條腿,沒有出人命,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歐曼把身上的毛毯扔到地上,用力的推了他一把,歇斯底裏的大吼一聲:“你給我滾開!”


    她撲倒在他的腳邊,雙手顫抖著不敢靠近,滿眼的難以置信:“誰幹的?到底是誰幹的?”


    蕭旭抬起手,輕輕放在她的頭頂,看似溫柔:“肇事者已經被抓起來了,你別擔心,我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


    “你讓我怎麽能不擔心?”歐曼一度哽咽到說不出話來:“才幾天沒見,你就變成了這樣。”


    “如果當初我沒有和你吵架,沒有說那些氣話,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蕭旭抬起頭目視遠方,神色淡然,薄唇微動:“與你無關。”


    歐曼後悔不迭:“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幫我哥架空蕭氏的重要項目。”


    “不該為了能牢牢綁住你,就去幫我哥拉攏蕭氏的那些股東們。”


    “他說隻要這麽做,你就會離不開我,就會一直一直陪在我身邊。”


    “我錯了,是我太傻,太天真,以為隻要有你在身邊,所有的問題就都不是問題。”


    “我真的沒想到,我哥他會動了收購蕭氏的心思。”


    “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把想說的話都說出來,歐曼的心裏多少也舒服了一些,至於蕭旭信不信,已經不重要了。


    她現在隻希望他能平安的活下去。


    蕭旭不動聲色的把手抽出來,放在膝蓋上,表情未變:“你沒錯,錯在我能力不足,錯在我識人不清,錯在我沒有防人之心。”


    “商場如戰場,成者王敗者寇,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無需埋怨別人。”


    他是真的看開了。


    可歐曼卻認為他還在怨她,怨她的所作所為:“蕭旭,你別這樣,你想罵我,打我都可以,我求求你,不要不理我。”


    謝楠看不下去了,走過來把她從地上扶起來:“歐曼,你冷靜一點。”


    “蕭旭已經說過了,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一味的自責。”


    歐曼不忍多看他的腿一眼,捂著臉趴在謝楠的肩膀上,一抖一抖的哭了起來。


    蕭旭放在腿上的手緊握成拳,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陰鷙,餘光一瞥,竟然看到不遠處站著一個人。


    喬沫就這麽死死盯著這邊,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她來這裏,也是抱著一絲的僥幸。


    歐曼曾說過,今天蕭旭會在玉蘭廣場向她求婚。


    晚飯都沒吃,喬沫把孩子交給唐笑笑,就來到玉蘭廣場等著。


    雪下的時候,她連避一避都沒有,就這麽在雪裏站了整整三個小時,生怕錯過那人的出現。


    後來,那人真的出現了,可歐曼竟然也在。


    她在期待著什麽?


    期待見證他們求婚的過程嗎?


    她離的有點遠,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但是看歐曼的反應,應該是和她一樣,一時無法接受蕭旭失去腿的事實。


    腳跟像是被釘在了地上,動不了分毫,兩人就這麽隔著人群對視,誰都沒有往前走一步的意思。


    他坐著輪椅不方便。


    喬沫心裏這麽想著,於是主動往前走了幾步,臉凍的有些僵硬,做不了任何表情。


    她就這麵無表情的一步步朝他走近,還差十米遠的距離,突然站定,用口型問他:“可以嗎?”


    蕭旭把目光看向正趴在謝楠身上的女人,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一百八十度轉彎歐曼穩穩落在了他的懷裏。


    “蕭旭!”她驚呼一聲,下一秒摟住他的脖子。


    喬沫後背一僵,手腳冰涼,她試著動了動喉嚨,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直直的盯著兩人,看著蕭旭從口袋裏拿出一枚鑽石戒指,然後托起了歐曼的手。


    除了蕭旭,沒有人發現這邊的情況。


    在看到戒指的那一刻,喬沫心口一窒,猛然轉身,不想去看接下來的一幕。


    她背對著他們,朝著來時的路,又邁著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了回去。


    腿好重,每走一步,扯的四肢百骸都在痛。


    突然天空再次下起了雪,她停下來,把臉揚起,任由冰涼的雪花落在臉上。


    等她再回頭,發現剛才的三人已經不見了,他們站過的位置,已經被雪覆蓋。


    喬沫不知在外麵待了多久,渾身上下已經凍僵,感冒沒好徹底,這會又發起了燒。


    為了不傳染給俏俏,她給唐笑笑發信息,告訴她今晚不回去了。


    唐笑笑問:“為什麽?你不回來要去哪?”


    喬沫:“發燒了,去醫院打個針。”


    唐笑笑想找個人去陪她,被喬沫直接拒絕了:“不用,我一個人可以。”


    她一個人可以,畢竟從小到大,她都是一個人的,一個人長大,一個人工作,一個人生孩子,一個人養孩子……


    哪怕是已經很晚了,醫院裏已經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她掛上號,找大夫開好藥,拿著藥水準備去輸液室找護士打針。


    沒走兩步,背後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醫生,你救救他,他的傷口流血了,你們快點想辦法給他止血啊。”


    因為跑的太快,歐曼的頭發都亂了,臉上的妝容也不成樣子,看上去有點狼狽。


    喬沫倏然回頭,就看到蕭旭正坐在輪椅上,痛苦的捂著那條傷腿。


    看樣子,應該是他剛才抱歐曼的時候,不小心碰到傷口,這才導致的大出血。


    這才住院幾天,就往外麵跑,不出事才怪。


    喬沫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就是有點埋怨他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求婚的事,難道就那麽重要嗎?


    她往前走了兩步,不小心和別人撞到,在看過去,人又不見了。


    愣了一會兒,回過神來,心想:和她有什麽關係呢?


    手裏的透明藥袋子,快要被她捏爆了。


    “喬沫在哪,過來打針了!”


    聽到護士喊她的名字,喬沫腳步一頓,轉身去了輸液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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