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知道,”傅知玉道,他臉上笑容未變,“隻是現在尚有急事,實在無法耽擱,謝公子若是有什麽需要,托人往琉璃宮捎句話就好,本王定會盡力滿足。” “我……臣不想要那些,”謝恪似乎是想要去牽他的手,但是動作到一半,就覺得不妥,很快收回了手,像是努力壓下心裏的情緒,“昭王承諾過,說會登門拜訪。” 傅知玉一愣,其實這話說出來也隻是托詞而已,懂的人自然明白,貴人一句話的事情罷了,來不來都不一定,東西已經賞了,便算是記了情了。 謝恪也不知道抽了哪門子瘋,硬把這話提出來,像是在有意爭取著什麽一樣。 傅知玉看不懂他的眼神,隻覺得其中是有一些傷心失望的情緒,還有一些他看不懂也根本不想搞懂的東西,但是為什麽呢? 上輩子,謝恪明明很後悔在冰湖裏救了自己,沒救到應該出現在那裏的薛小姐,也恨不得自己統統忘記才好,這樣才不會因為這恩情纏著他纏了這麽多年,打亂了這麽多劇情。 如今又在這裏纏著自己幹什麽? 真是搞不懂他。主角心,海底針。 傅知玉想了一下,道:“待母妃皇貴妃禮成後,本王會去拜訪的。” “臣必掃榻相迎。”謝恪低頭,收斂了所有的表情,又朝他行了一個禮,一字一句地補充了一句,“不過如今臣在禦前,以後,會有很多機會,與昭王相見的。” 說完這句話,他深深地看了傅知玉一眼,轉身便走了,傅知玉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他的手臂擦了過去。謝恪今年十九歲,比他大了三歲,卻整整比他高一個頭。 雖然他現在隻是一個四品的禦前侍衛,但是傅知玉絲毫不敢小看謝恪,那一瞬間,他隻覺得渾身汗毛直豎。 他這輩子想要努力脫逃出這張網,皇家鬥爭和謝恪,都要離得越遠越好,不管是皇帝還是以前的老對手傅淩霄,這所有事情都沒有讓他不安,但現在他感覺心裏有點波動了。 仿佛自己又要被扯回這張網裏的預感。 傅知玉穩定了一會兒心神,稍微加快了一些腳步,他暗暗告訴自己不要急,先搞清楚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才好。 傅知玉離開之後,三名禦前侍衛也接著往前走,但也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 “老大,這就是你救回來的那個九皇子?”第二個侍衛忍不住扯了扯謝恪的衣襟,問道,“哇,要是我也拚了這條命不要跳下去救了,長得可真好看啊,我看薛丞相家的小女兒吹的那什麽國色天香,還不如這位一半漂亮呢。” “別亂說,”第三個侍衛插了一句,提醒道,“人家不是九皇子了,是昭王爺了,你現在入了宮了,嘴上也要留個把門的,別跟之前一樣,什麽話都亂說。” “我們幾個人說說又有什麽?再說了,你看他長得不好看嗎?不漂亮嗎?” “嗯,是、是挺好看的。” “我說的是吧,老大,你說……” 他這句話說到一半,就噤了聲,因為謝恪轉過身來,看著他的眼神裏全是陰鷙,警告的意味溢於言表。 “不許看他,”謝恪道,“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還有一句話他忍在心裏沒有說出來——他是我的。 遲早是的,謝恪回憶著那掩在白色大氅裏麵的那張臉,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幹裂的嘴唇。 無人知道他在那時候有多麽想把傅知玉抱在懷裏,堵上那張嘴,不讓他說出那些讓人生氣的話來。 把上輩子的不好的那些回憶忘了就罷了,怎麽可以把這個忘記了? 謝恪握緊了手裏的刀,不可否認的是,因為這件事情,他現在心裏波動地很厲害。 知玉上輩子說過很多次,對他是一見鍾情。而這所謂一見鍾情的原因,就來自於冰湖那一次的救命之恩。 如果這回他真的連那個都忘記了,他還會愛上自己嗎? 謝恪有一瞬間的不確定。 上輩子,無論他做了什麽,都沒有在知玉臉上看過這樣的表情,疏離、客氣,仿佛他和其他人、和這禦花園的花花草草也沒什麽區別。 他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對自己的懲罰,但他好不容易才再次見到知玉,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 我們會再次相愛的,他想,這次,是真正的兩情相悅,誰也不能阻攔。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攻:寶貝在太監麵前護著我,說明他心裏有我!【信心滿滿】 小玉:這個人睚眥必報心狠手辣,我得看著點身邊的人小心被謝恪報複【嚴肅臉】第十四章 傅知玉出了禦花園之後,便立刻讓人去打聽打聽謝恪的事情。 這又不是什麽秘密,畢竟選禦前侍衛的事情是宮中大事,隻是他最近不怎麽出門,不關心這些事情而已。 宮人動作很快,等到傅知玉到了琉璃宮的時候消息就已經打聽回來了。 原來,謝恪被選入禦前侍衛這件事還和自己有關係。 因為冰湖那件事情,太後當時就說要賞他,救了皇子這件事也算是立功,升個一官半職的很正常。 上輩子,謝恪在皇帝問詢的時候婉拒了賞職,隻說救皇子是自己職責所在,想靠真才實學獲得獎賞,皇帝聽他這麽說,倒也不生氣,隻笑著誇了一句青年才俊。 在不久後的武試上,謝恪以極大的優勢拔得頭籌,成了名副其實年輕一輩的第一人,皇帝特別記得他,又因他還是謝霖的兒子,謝大將軍是傅青彥一手提上來的,為他坐穩帝位貢獻了不少力量,當場便龍心大悅,升他做了正四品的都尉,這對於一個十九歲的少年人來說,已經算是青雲直上了。 如今禦前侍衛也是正四品,意義可大不一樣。 雖然其中有皇帝為這救命的事情賞賜的意味在裏麵,這回特意讓他進了考量的人選之中,但是禦前侍衛可比都尉厲害多了,考校極其嚴格,就連謝霖的嫡子、謝恪的同父異母的哥哥都倒在最後一關,沒能選上。雖然傅知玉覺得這對於謝恪來說應該算不得什麽,但是他這回明顯比上次急切許多。 傅知玉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麽,隻覺得這個人好像對自己特別關注了起來,那個眼神…… 他說不出什麽意味,隻覺得心情無比複雜。 傅知玉皺了皺眉頭,他還沒忘記自己急匆匆回來是為了什麽,進了自己宮門之後就屏退了宮人。 琉璃宮裏多的是測毒用的銀針,他測試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唾液、接觸過的水以及等等,最後初步確定,都有不同程度的問題。 自己的血是最明顯的,銀針的反應很快,一下子就變紅了,相對於自己喝過的茶水就沒有這樣特殊,銀針埋進去泡了好一段時間,才能看出一點點變紅的趨勢,這樣反複試了好幾次之後,銀針也產生了不一樣的變化,好像被拋了光一樣,和其他沒有試過的銀針比起來要亮許多。 但他心裏也清楚,銀針檢測的方法比較落後樸素且單一,而且變紅的情形之前還這真沒有出現過,這個世界的手段有限,尚不能確定到底是哪方麵出了問題。 傅知玉在房間裏麵走了幾步,又想到了什麽一樣,擠了一滴血在茶杯裏,然後一股腦澆在窗邊擺的那一小盆花裏麵。 這是內務府昨天才送上來的,冬日裏也養的極好,隻是最近實在冷,葉子仔細看也有點打焉,恐怕今天就又要換新的了。 但他這一杯水澆下去,那花像是一刹那染上了什麽生機似的,像是變魔術一樣,底下看著微微有些泛黃的葉子也漸漸起了變化,再等一會兒看,就完全變成了剛送來那時候的樣子,青翠欲滴,看著喜人。 傅知玉:“……” 看著好像不是壞事? 主神跟自己說過,每個世界都是一堆堆數據而已,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每個世界都不是唯物主義能解釋的,比如一個無異能設定的世界裏的一朵花突然變成了一塊石頭,也很正常,隻是數據在日常運行中出現了一點小錯誤,很快就會被修複的。 主神自有一套自己的運行規則,所以就顯得傅知玉這個bug特別奇怪,不能修複,也不能被清除,主神剛開始還懷疑他是否帶有病毒,會傳染其他數據,隔離了他一段時間,但是當時也找不到方法來檢測他,且當時《名留青史》世界中的其他數據也沒有發生這種性格大變樣的情況,便放下了。 但當時沒有,不代表現在沒有。 主神之前說他產生了變異,傅知玉如今也很有理由懷疑,自己真的因為變異產生了什麽可傳染性的病毒。 隻是這“病毒”也並非一定是壞的,就像眼前這一盆花,眼見著是變好了的。 傅知玉沒有再對這盆花有什麽動作,隻是吩咐宮人,這個不需要替換新的,也不要搬走,就留在原地。 他花了一天多的時間觀察它,隻見這花確實是越長越好,那突然轉好的生機不是他的錯覺,也不是回光返照。 第二天早上他睡醒起來,還看見那花竟然冒出來了幾個粉紅粉紅的小花苞,小小的米粒一樣,縮在一堆綠葉子裏麵。 母妃身邊的宮女采梅過來給他收拾床鋪,她生性活潑謝,看到這個也忍不住開口說道:“真是奇了,這大冬天的花 也長的這樣好,看著竟然要開花了,主子,可要把它移進一些來?屋子裏暖和。” “不用,”傅知玉擺了擺手,“就放在那裏吧。” 他的猜想驗證了一大半,心情算是不錯,但除了這個,傅知玉還想知道自己身上有沒有發生一些其他的變化。 他之前生病雖然大部分是假裝的,但是也是被陳太醫的金針紮得虛弱了好一陣子,最近幾天才算完全恢複了力氣。 傅知玉昨天晚上就試了一下,心裏有點底了,他在書房的架子上看了看,隨便拿了一枝筆下來,夾在食指和中指隻見,然後微微一用力,筆杆應聲而斷,無聲地掉在他腳邊的地毯上。 昨晚他嚐試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可以輕而易舉地把床頭上雕刻的木頭獅子掰下來,雖然被他又心虛地給按回去了,但那搖搖欲墜的獅子睜著怒目看著他,提醒他身上確實發生了變化。 經過幾次實驗之後,傅知玉感覺這力量是可以由自己完全操控的,應該不會發生失手的情況,之前幾天一直沒發現,也是因為他沒去做這方麵的嚐試。 上輩子他習武,還上過戰場,但那時候也沒有這樣的力氣。這次他拿這場大病當托詞,隻說身子骨不太行了,對外的意思也就是不習武了,反正就是絕不露出一點頭角來。 如今有這能力也不錯。 傅知玉想著,一邊低下身子把掉落在地上的兩截筆給撿了起來,一邊想著,發現自己變異這件事情不會對他原來的計劃有什麽影響,反而讓他心裏更有底了。 說好要保護母妃,他爭權奪利的事情不打算做,但是至少也要有保底的能力,現在雖然有清元帝的偏愛,沒人敢吃罪琉璃宮,但傅知玉清楚,老皇帝撐不了幾年了。 到時候,他不覺得太子那些人會輕而易舉放過自己和母妃,想尋找機會遁走也沒有說的那麽容易。 低調不等於什麽都不做,學會未雨綢繆,才能換來他想要的長久的平淡生活。 算一算,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了。 傅知玉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心裏默默想著,等到母妃皇貴妃禮成之後,他也是時候出宮一趟,謝恪的約倒是其次,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作者有話要說: 設定服務劇情哈,這本來就是個不科學的數據世界來噠。恭喜小玉,變成了一個良性(?)病毒呢第十五章 雲皇貴妃冊封儀式那前三天,琉璃宮反而特別安靜。 宮裏也不知道是哪裏傳來的消息,說是昭王爺傻得實在可憐,那天還特意去了一趟繡房,不知道看了什麽東西,還拿走了一根繡房的繡花銀針,回宮裏之後愣是三天沒有出門,說是要給雲皇貴妃繡什麽東西,要讓她在冊封儀式上用上。 太子東宮和薛貴妃的臨月樓收到的消息也和外麵的差不多,雖然有些匪夷所思,但是那刺探消息的釘子確實是這麽說的。 “這得傻成了什麽樣子啊,”薛貴妃抱著湯婆子,哼了一聲,“我看就算封了王爺也沒有什麽用處。至於元挽雲,她兒子變成這樣,沒了這依靠,我看她能風光多久。” 傅容燁在一邊看書,聞言便看了她一眼,道:“少說幾句。要是認真算,母妃還要感謝琉璃宮,若不是那邊不知搭錯哪根筋,向父皇求了情,先前那事情還沒有那麽容易過去。” “我感謝她?”薛貴妃一下子坐了起來,氣得聲調都變了,“你是誰兒子啊?怎麽次次都朝著那邊說話?” “實話而已,”傅容燁頭也沒抬,“母妃要承認,父皇就是喜歡那邊,我看就算九皇弟……哦不對,昭王,再怎麽樣犯傻,父皇看著也是高興的。” 薛貴妃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氣得手都在抖:“我看你才是你一根筋搭錯了,是不是要氣死你母妃才甘心啊!” 傅容燁看她這樣說,臉上表情也十分無奈,抬起頭道:“那便說點讓您開心的吧。父皇有意,讓我與外祖一同負責本屆科考。” 他口中的外祖,便是朝中薛丞相了。 薛貴妃心情大起大落,卻還是壓不住興奮,科舉向來是朝中大事,不僅容易出風頭,也可搶占先機,盡攬未來的朝中英才。她捂著嘴高興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開口確認道:“真的嗎?” “暫時先別張揚,”傅容燁臉色也嚴肅了起來,“容驪那裏也暫時也不要與他說,他這個人藏不住話,怕走漏了消息,反而不成。到時候我再找個機會,讓他也參與進來,好歹學些東西,至少也該在父皇那邊露個臉,別讓父皇隻記得他犯錯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