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師尊今天也在艱難求生 作者:今夕故年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晏瑾渾身都在散發著冷氣,沈知弦從他懷裏脫身出來,摸出一把銀子給他們,漫不經心地笑著:“讓讓。” 那幾位少年姑娘卻不接銀子,隻推推搡搡地阻攔在他們麵前,溫言軟語地笑著勸他們留下。 這一番耽擱,沈知弦也沒留意底下的婉轉曲子是何時停的,隻聽得輕盈的腳步聲悠悠然地從樓道傳來,爾後麵前這幾位姑娘少年就倏地化作輕煙一縷,沒入後頭那人身上。 粉裙嫋娜的桃花兒提著裙擺,輕盈地走過來,泛著粉意的眼角微微一挑,就朝著沈知弦笑了笑,當真是嬌弱可憐楚楚動人:“歲公子,好久不見。” 沈知弦下意識想抖開折扇,一摸腰間,發現折扇落在屋裏沒有拿,他便隻能抬手屈指抵唇,作若無其事狀:“姑娘怕是認錯人了。還請讓讓。” 桃花兒盈盈含笑地望著他,一步也不讓,隻道:“歲公子風采,桃花兒不敢忘。當年若不是歲公子仗義出手,桃花兒便要被那紈絝子弟欺辱了……” 她將舊事掀開來講,沈知弦敏銳地察覺到晏瑾扣在他腰間的手一緊,沒奈何地歎了口氣,愁苦道:“你一隻幾百歲的畫皮妖,我就算不出手,你也有一百個法子安然脫身……” 腰間被勒得有些疼了,沈知弦不動聲色地動了動,借著袖子的遮掩,悄悄地掐了一把晏瑾的手:“再說了,我當時心思,不過是替天出道為民除害……” 桃花兒望了他一眼,又望了望晏瑾,似乎是明了了什麽,唇邊的笑意越發溫柔了,她幽幽道:“歲公子當年不告而別,桃花兒心甚念之,寤寐思服,輾轉反側。如今好不容易相見,當舉杯共飲,訴一訴衷情。” 沈知弦:“……” 原身年少無知闖的禍,為什麽要弱小可憐又無助的他來背鍋! 作者有話要說: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引用自韋莊的《思帝鄉·春日遊》。 —————— 謝謝小闊愛們的手榴彈:江垣垣x2個;不及你897446405x1個; 謝謝小闊愛們的地雷:莫辭x11;沃奇明亨遂便德x3個;江昍x1、不及你897446405x1、38402525x1; 謝謝小闊愛們的營養液:柒瀾 10瓶;大木子味滴大木子 3瓶;didudidu 1瓶; (づ ̄3 ̄)づ╭啾咪~第46章 舊事 當年的歲見會與畫皮妖結識, 也算是因緣巧合。 歲見出來曆練時, 不過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郎。少年意氣風發,正是對什麽都好奇的年紀,更兼之在宗門裏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地修煉了這麽些年, 難得見到這等繁華喧鬧的地方…… 那想要湊熱鬧的心思就更壓不住了。 恰逢當時落腳的城是沿河而建,寬敞的河麵上坐落著好幾座精致的畫舫, 燈火通明,四處綴著花燈彩緞,各色美人憑欄而望,種種風情迷人眼。 歲見本著見識一下的心思, 隨意挑了艘畫舫進去。 那時的歲見還不懂太多蹊蹺, 進的是個掛著花燈兒的畫舫,於是一進去, 就被一眾人纏了個寸步難行。 本色容貌太出眾, 他是略作了修飾的, 雖說清雋依舊, 但至少不會叫人一眼就首先注意到他的容貌。 可他氣質卻是沒刻意掩藏,普通凡人看不透他的幻術,首先便被他矜貴的氣質給折服了。那些個姑娘少年們都覺得他是個大客人,紛紛湧過來,竭盡全力要吸引他的目光。 歲見置身於一片胭脂水粉香中, 被熏得險些兒立時告辭。 ——之所以沒告辭,是被畫舫窗邊的動靜給吸引了。 窗邊那一桌坐著幾個衣著華麗富貴逼人的年輕公子哥,正調戲著一位來陪客的姑娘, 言辭不甚客氣,手也不甚老實。 那粉衫姑娘身陷狼窩,無處可避,柳眉微蹙,軟聲拒絕:“奴來時,可是說過隻唱曲兒的。” 其中一個紈絝公子哥喝得醉醺醺的,拉了她一把,就將她拉了個踉蹌,摔到了自個兒大腿上坐下。 粉衫姑娘欲掙紮脫身,卻被摁著不許動:“你算個什麽東西?爺來這裏,就是找樂子的,爺有的是錢,你敢拒絕……” 那雙手不太老實地亂動起來,粉衫姑娘嬌滴滴粉若桃花的麵容冷了一瞬,片刻後竟微微笑起來,輕聲問:“客人是執意如此了?” 這位紈絝公子哥大概是身份不低,平時放縱慣了無所拘束的,此時被幾個同伴一頓起哄,頭腦發熱,竟是一點都沒察覺到潛藏的危險,仍舊笑得放浪:“你好好陪爺,爺——”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兜頭潑了一臉茶水。茶水順著他額頭眼角往下滴,幾片茶葉貼在他臉頰上,狼狽又滑稽。 “誰!”紈絝公子哥勃然大怒,冰涼的茶水沒能將他潑清醒,反倒如火上澆油,將他的怒火盡數挑了起來,他倏地將粉衫姑娘推到一邊,站起身來,滿目含怒:“誰敢潑老子!” 歲見扯了旁邊一段彩綢,使了個巧勁,將一端卷上了粉衫姑娘的手腕,輕輕一扯,便將那粉衫姑娘拉離了狼窩。 那紈絝公子哥看清了是個雋秀少年在壞他好事,冷哼一聲,就要破口大罵,然而下一瞬他隻覺得嘴巴一燙,再罵出來的聲音就變成了鴨子亂叫。 他大驚失色,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張了張口:“嘎嘎嘎——嘎嘎!” 周圍人在愣了一瞬之後,立刻爆發出大笑來。 歲見就在這一片混亂中,悄無聲息地帶著粉衫姑娘離開了。 畫舫中四處都有空房,便於忍耐不住的客人進去行事。歲見隨意推開一間空房,握著彩綢的手腕微微一用力,粉衫姑娘便嬌嬌弱弱地被他甩進屋裏去了。 “公子好生粗魯。”粉衫姑娘扶著桌椅站穩,係在手上的彩綢不僅沒拿下來,反而是又纏了一圈,色彩豔麗的綢緞,襯得她膚如凝脂,她似嗔似怨道:“將奴的手纏得發疼。” 歲見反手掩上了門,對她嬌弱可憐的神態視若無睹,隻溫聲問:“你方才想對那男人做什麽?” 粉衫姑娘靜了一瞬,掩唇輕笑,聲音嬌弱:“奴一介軟弱女子,還能做什麽?” 歲見瞧了她一眼,便也跟著輕笑,漫不經心地摸了摸腰間長劍,輕輕彈了彈劍穗上係著的白玉。那玉撞著劍柄,一聲輕響,他道:“我雖瞧不出你是個什麽妖,但你若是有害人之心,我還是能拔劍斬一斬的。” 粉衫姑娘神色僵了一瞬,片刻後睜大明眸,無辜道:“奴隻是看他喝醉了不太冷靜,想讓他去河裏涼快涼快……” 這便是少年歲見和畫皮妖的初次交鋒。 表麵上歲見是救了位險些被欺負的姑娘,實際上他卻是救了那出言不遜的紈絝公子哥一命——那會兒畫皮妖手上一團妖氣都蓄勢待發了,歲見要是晚出手那麽一瞬,這位公子哥當真要做一會河中野鴨。 回憶匆匆結束,沈知弦回過神來,對麵神態嬌弱可憐的桃花兒一如記憶中,那張粉嫩小嘴也如當年—— “歲公子當年不告而別,可叫奴難過。承蒙歲公子相救,奴本想以身相許,不求富貴恩寵,隻求能長伴公子身邊,斟茶研磨,便是為奴為婢也使得。” 也如當年那般……令人頭疼。 少年歲見本擔心她是個妖,心生歹念要害人,才插手了這件事,結果就惹上了個麻煩。 他在這城裏待了三日,這畫皮妖就纏了他三日,變換了各種容貌性情甚至性別來纏著他,話裏話外都脫不開“以身相許”四個字,聽得他隻覺腦袋都大了一圈,終於是受不了了,第四天一大早天還未亮透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沒想到許多年之後,沈知弦會在這裏又見到她。 畫皮妖自己能變換萬千,一雙眼也能看破許多幻術,方才她抬頭一瞥的時候,沈知弦就知道自己那簡單的幻術被看破了。 桃花兒還在講個不停,沈知弦頭疼地捏了捏眉心,無奈道:“好了,別說了,我家小徒弟要生氣了。” 身旁這小刺蝟散發出來的冷氣都要將他凍著了,那一身刺悄悄地都豎起來了,畫皮妖再繼續念叨下去,沈知弦毫不懷疑她要被小刺蝟紮一身窟窿。 畫皮妖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晏瑾,意猶未盡地止住了這個話題,笑意盈盈道:“許久未見,總該敘敘舊的。歲公子和這位……”她頓了頓。 沈知弦隻道了個“晏”字,便沒說話,畫皮妖柔情瀲灩的眸眨了眨,從善如流:“歲公子和晏公子且進屋一敘罷。” 沈知弦無可奈何地回了屋,坐回原位,隨手將之前落下的折扇撿回手裏捏著把玩。 這回晏瑾就緊緊地挨著他坐,一條手臂還搭在他腰間,無聲地宣告著主權。 桃花兒動作熟稔又優雅矜持地替他們斟酒。 沈知弦湊到晏瑾耳邊,小聲道:“畫皮妖能變換千百種樣貌,最擅模仿,你若是好奇,可激她給你變一變。” 雖說是壓低了聲音,但沈知弦也沒太防著對麵那畫皮妖,畢竟妖怪麽,耳聰目明本就異於常人,怎麽可能聽不見他這小聲嘀咕的。 桃花兒果然聽見了,她擱下酒壺,纖纖素手撫上麵容,幽幽笑道:“晏公子喜歡哪一種?” 晏瑾垂眸看酒盞,沒說話。 桃花兒也不介意他的冷漠,她站起身來,推門召人送來筆墨紙硯,在桌案上鋪開,輕車熟路地研墨作畫。 她畫得很快,手飛快地點墨落筆,不多時便畫好了。擱下筆,她將一張近乎等人身的紙拈了起來。 沈知弦瞥了一眼,隻依稀看見是個盛裝美人兒,便被畫皮妖抬手召出來的霧氣遮蔽了視線。 畫皮妖換容貌,就像是普通人換衣衫,自然是要遮擋一二的。 片刻後,霧氣散去,之前那嬌弱可憐的桃花兒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雍容富貴的盛裝美人。 眉間點著牡丹花鈿,唇邊是得體矜貴的笑容,十足的端莊,盛裝美人盈盈一禮,端莊道:“牡丹兒見過兩位公子。這容貌,可尚能入兩位公子的眼?” 沈知弦笑吟吟地飲了口酒,晏瑾麵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不為所動。 畫皮妖見兩人沒反應,眼珠子一轉,又鋪開了新的一張紙。 美人有千千萬萬種,畫皮妖隻要有筆有紙,便能模仿著換出千千萬萬種麵容姿態來。 她提筆落墨,不多時,又換了四五張各具風情的美人臉,每張臉都對應著一個花名。 沈知弦笑吟吟依舊,慢悠悠地啜著酒,晏瑾幹脆已經不看她了,專心替沈知弦斟酒。沈知弦酒盞一空,晏瑾便又替他斟上一杯。 畫皮妖:“……” 歲公子白長了一副好容貌,卻揣著一顆石頭心,她是多年前就知道的,可萬萬沒想到,他徒弟和他也是一個德行。 好生沒趣,不愧是一脈相承的師徒。 她蹙著眉,沉吟了片刻,再次提筆。 這回是一襲緋衣的紅妝美人兒,桃花眼裏瀲灩秋波,盛滿著嫵媚,舉手投足之間,都是風情。 緋衣美人兒撫了撫自己的臉,確認換妥當了,勾唇輕笑著望過來,叫人見了便要目不轉睛。 她的聲音像是裹了蜜糖,蜜糖裏又藏著毒藥,聽得人不自覺就要融在她的軟媚之中,為她神魂顛倒,就算是死也在所不惜。 她拿一雙桃花眼覷著晏瑾,誘惑道:“晏公子好生沒趣,我這副麵容雖算不得天下第一,但也算得上絕色了,晏公子就這般冷心冷肺,望也不肯望我一眼麽?” 這般不解風情的人,畫皮妖這麽多年來也隻見過兩人,晏瑾是第二位,他的前一位便是少年歲見。 畫皮妖琢磨了一會,覺得或許是晏瑾還不懂風月尚未開竅的緣故,若是晏瑾開了竅,懂了其中快樂,也許…… 她蓮步微動,提著裙擺走過來,往晏瑾身旁湊:“我這畫舫雖不如對麵熱鬧,但也算是個風月之地,有些東西還是挺有意思的,晏公子可要看一看試一試?” 她手腕兒一翻,一疊薄冊子便憑空出現在她手上,再一晃,薄冊子翻開了一頁,那上頭繪著的東西散作光芒點點,浮於半空,漸漸幻作會動的圖像,隱約還有微妙的聲音傳來。 晏瑾終於有些反應了,他略帶些疑惑地看向那些圖像,然而剛看清那些個小人的模樣,沈知弦便一杯清酒潑過去,將那些畫麵都盡數潑散了。 “……莫要帶壞我徒弟。阿瑾,不要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畫皮妖“咦”了一聲:“歲公子當年看得可不少呢,怎麽現在就……” “我……”沈知弦剛張了張口,晏瑾便偏頭看他,眼眸澄澈。 沈知弦的否認便如行雲流水般脫口而出:“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 畫皮妖掩唇輕笑,眸光流轉,像是拽住了沈知弦的小辮子,沈知弦越在意,她就越是用這些話來逗趣晏瑾。 她久經風月,一雙眼看過世人百態,沈知弦和晏瑾兩人修為再高又如何,在這等風月之事上,他們兩人就是一張白紙,純白無瑕,叫畫皮妖一眼就能看透。 畫皮妖一直往晏瑾身邊湊,沈知弦看著她那波濤洶湧就皺眉,抬手護著晏瑾不讓畫皮妖碰,三番幾次後,他終於受不了了,順手解下晏瑾的長劍往案幾上一拍,冷聲道:“你若是再孟浪,我便要拔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