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既然如此,那現在隻有一個問題了。” 胡月仙表情一凝,“什麽問題?” “我十天沒吃飯,有些餓了,要先吃多點東西。” 胡月仙:“……” 花斯年吃飽喝足,又在客棧好好睡了一覺,到了第二天才啟程前往善見山。玄九思被花斯年除了名,可他並不肯承認這種現實,花斯年每走一步他就跟在花斯年身後一步,眼睛緊緊盯著花斯年,生怕走丟了。 見狀,花斯年道:“善見山也曾經是你的家,既然你這麽想跟去,那就去看看現在善見山變成了什麽樣子。” 善見山在最西方的位置,其外常年設有迷霧結界,就算尋常人走到了善見山中,也會被迷霧引導,重新走出善見山。數千年來善見山就一直這樣矗立著。 作為善見狐王,為了保護善見山子民,需要每隔一段時間便加固結界一次,不到萬不得已情況下不得離開善見山。玄古道成為狐王數百年,一直沒有離開善見山,若不是因為玄九思的任性,它可能會就這樣一直守護善見山,直到下一代狐王誕生。 花斯年如今法力恢複,便不用再依靠桑虛。他從袖口擲出法器鳳凰羽扇,載著眾人隻是用了半日功夫就來到了善見山。善見山上一片斷壁殘垣,曾經的鳥獸滿山、如今的滿目狼藉,曾經的山清水秀、如今的慘不忍睹,一切都映照在玄九思眼中。 玄九思看著這殘破不堪的善見山,就鼻頭一酸,又要落下淚來。可隨即他就想起了花斯年那句“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的話,強忍著鼻頭酸意,生生將淚吸了回去。 花斯年默不作聲,站在鳳凰羽扇之上,凝眸看向地麵,不知在想些什麽。這時桑虛從花斯年身後攬過去攬住花斯年的脖子,低聲道:“我這次虧大了。” 花斯年回過神,看向桑虛俊俏的臉,問道,“什麽虧大了?” “當日你我互訴衷腸,我說我有昆侖山為聘,你說你有善見山為媒。我這不是虧大了嗎?” 花斯年哈哈笑了兩聲,“那你就說要還是不要吧。” “要是一定要的,不過我會幫你一起重塑善見山。好歹是你的嫁妝,不能太難看不是?” 花斯年眼睛亮晶晶的,“那到時候我將白霜滿趕出去後,你就趕緊把昆侖山的聘禮拿過來,能拿多少拿多少,把我們善見山裝點漂亮一些。” 玄九思站在一旁看著兩人的打情罵俏,心中微涼。 曾幾何時,他哥哥縱使麵對外人總寒著張臉,可對著自己時也是這般喜笑顏開,這個笑容曾是他的專屬,現在卻再也回不來了。 玄九思在心中暗暗下定決心,做錯事情總是要為之付出代價的。若以機會,他一定會拚盡全力,彌補哥哥。就算無法挽回哥哥,也一定讓哥哥不再恨他,讓族人不再恨他哥哥。 花斯年踏著鳳凰羽扇在善見山上空飛了一圈,都沒看到白霜滿的蹤跡,這才飛到了善見山狐族以前為家的山林裏落了腳。山林中曾經種滿了大片的柳樹和桃樹,夏天一到,柳樹隨風招展,桃花遍地開放,說不出的美麗。 可如今這片山林,除了被燒焦的樹幹,再也沒有其他。 “當日我離開後,那些修士們就闖了進來?”玄九思這次沒有落淚,低聲問向花斯年。 花斯年掃了玄九思一眼,道,“對。你不必太過自責,想來白霜滿對善見山覬覦已久,就算沒有你帶路,也會有其他人帶路。就算沒有你來偷內丹,也會有其他人來偷內丹,就算你不將我的內丹取走,他也有其他辦法進入善見山。現在善見山的任何事情都與你無關,再多自責也無用。” 玄九思垂下眼眸,“可你說的那個人,都是我。我是善見狐族的罪人。” 花斯年沒再說什麽,任由玄九思一人沉浸在悔恨之中。當日數百修士闖入善見山大肆殺戮,眼看著狐族不敵,玄古道拚盡最後心血將善見狐族都送了出去。之後玄古道和那數百名修士大戰三天三夜,地上屍體遍地,不僅有慘死的狐族同胞還有無數修士的屍體。可幾個月後他再次踏上這片土地,除了這些斷壁殘垣和空曠的荒蕪證明了那場大戰,地上的屍首已經消失不見。 不會有誰那麽好心來處理屍首,那這些屍首又怎麽會不翼而飛? 花斯年這片土地上端詳了片刻,突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他手一抓,就把藏在地底下的一隻紅狐狸拎了起來。 紅狐狸抖了抖身上的土,張嘴就要向玄九思撲去。要不是這紅狐狸的力氣太小,玄九思此刻胳膊上早就被咬穿了一個洞。花斯年拎著紅狐狸看了一會兒,試探叫道:“紅長老?” 那紅狐狸渾身一僵,弓起腰身,將自己團成一團,似不願回答花斯年。花斯年見此情形那肯放開紅狐狸,他二話不說咬破自己的拇指就塞進紅狐狸嘴裏,將灌注了妖氣的血一起擠進紅狐狸肚子中。紅狐狸嚐到血的猩甜味,瘋狂掙紮起來,花斯年一個手拎不住,隻好將紅狐狸困在半空中讓他自己掙紮。紅狐狸吃了花斯年的血後痛苦地打了在半空打了幾個滾,滾著滾著,搖身一變,便變成了一隻留著長白胡須的老者。 玄九思看到老者的一瞬間,“撲騰”一聲跪在地上,“紅長老,是你。” 紅長老瞪了玄九思一眼,眼中充滿仇恨,“滾,你這個叛徒,我們善見山沒有你這隻狐狸。” 紅長老瞪了玄九思一眼,這才看向花斯年,冷哼一聲,也不行禮,“我早就警告過你,讓你不要溺愛玄九思,你就是不聽!” 花斯年一邊道歉一邊問道,“紅長老,你怎麽會化成原型?我們其他同胞呢?” “那日你被修士們抓走之後,我們很快也被一個叫白霜滿的家夥找到。他將我們囚禁起來,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器,竟是能夠隔著我們的肚皮吸收內丹中的妖氣。好多法力淺薄的同族不堪重負,化成原型。前幾日那白霜滿負傷回來,結界不穩,我和幾個同胞趁亂跑了出來,打算回善見山自行了斷。我們這些老家夥,寧可死在善見山中,也不願將最後一點妖氣交給那個混蛋!”第70章 古代玄幻位麵1.18 花斯年將妖氣過到紅長老體內, 他身體中內丹雖在,可之前雄厚法力已經消失殆盡。 妖的內力不是那麽容易被吸收走的,就像玄古道的內丹, 就算他的內丹被鍾離天海用了那麽多日,內丹中的妖氣隻是丟了一點點。況且就算妖丹中的妖氣耗盡, 妖們依舊可以通過修煉重新獲取修為。還有一種情況,便是將生命逆轉為妖氣, 當時玄古道與修士們廝殺,用的就是這種方式。 花斯年看向胡月仙, “胡姑娘,這白霜滿……”到底是何方神聖? 此話一出, 他猛然想起了先前和胡月仙的約定,話到嘴邊又轉了個彎, “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啊。” 胡月仙咯咯一笑, 眉眼彎起,芳華予臨,“否則怎敢勞煩您二位呢?” 胡月仙笑地妖嬈,連影子也跟著顫動幾分。花斯年低頭掃了眼胡月仙亂顫的影子,扭頭看向紅長老,“長老,你一人死了一了百了, 可我上萬族人尚在那妖孽手裏受苦,紅長老你忍心一走了之?” 紅長老遲疑片刻,上下掃了掃花斯年又看了看他身邊的桑虛, 疑惑道,“吾王把內丹奪回來了?” 花斯年點頭,就聽紅長老又道,“吾王此番外出,看來有不錯奇遇。” “是的,”花斯年道,“鐵樹開花,寡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騙了個毛頭小子回來,的確是奇遇。” 一直肅穆的紅長老這才仰頭大笑兩聲,“哈哈哈,好啊好啊,這才是無往而不利的九天玄狐。族長,老朽這條賤命,今天折在這裏死不足惜,可那蛇精洞府危險重重,貿然前行隻會羊入虎口,我們還是現行撤退,我將洞府地圖刻製出來,我們從長計議。” 花斯年正想答應,卻聽遠處一聲龍嘯,一道身影從遠處陡然飛來。伴隨著飛物的,還有濃濃的威嚴。 花斯年趕緊張開屏障,一手扯著紅長老,一手拉起玄九思就像身後跳去。那物飛的極快,不過眨眼功夫,已是從遠處飛到了花斯年對麵。花斯年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一條通體漆黑的蛟龍。黑蛟雙目赤紅,野獸豎瞳緊緊盯著眾人。 五爪為龍,四爪為蛟,而眼前這隻黑蛟,竟是在腹部已經有第五個爪子慢慢成形,眼看就要化龍! 一旦化龍成功,便可引來雷劫,聽過雷劫,便可一月衝天,直升天界成為真龍。 花斯年看向那條黑氣衝天的黑蛟,一股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白霜滿?” 黑蛟張開嘴,發出兩聲低哼,“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幾日不見,玄族長似乎變化不少。” 花斯年冷笑,“那也不如白國師的變化大啊。奪我狐族修為當補品助長道行,你也不怕撐死?”不管是讓鍾離天海和玄九思接觸,還是讓玄九思搶走自己的內丹,白霜滿最終的目標其實都是他們這片靈氣豐腴的老巢。這個家夥,一開始就打定主意霸占這裏,在這裏飛升仙界! 黑蛟四隻爪子在半空揮舞,踩著雲彩立在半空中。以前他作為蛇時能飛,是用的禦風術。如今作為蛟龍能飛,則是直接將爪子踩在了雲彩之上。 透過雲彩,花斯年似乎在他額頭上的金色印記上看到了一絲黑影,他凝起神識,又仔細看過去,才發現那是已經陷入昏迷的鍾離天海。 花斯年:“我就說若是隻有我們狐族的修為,就算這裏是靈台寶地,你也不可能這麽快就化形,原來你還奪了鍾離天海的氣運,將他身上的龍氣引渡到了自己身上。你這簡直是在逆天而為,若被反噬,後果不堪設想。” 白霜滿冷冷一笑,“我曾經拜伏在西方安善寺大金佛腳下,吸收佛蔭,一心向善,從不傷人。我在安善寺修行五百年,終成人身,離開寺廟來到凡塵曆練。從西方一路走到東方,救死扶傷、除暴安良,數次為了救人不顧自己安危,將自己置於水深火熱之中。那時我認定人心為善,一心隻想造福凡塵,錘煉自己的心神,早日登上神界。可我錯了,人性本惡,這是無解。我的妻子在洞中苦苦哀求鍾離老賊,願意拿自己的命來換腹中孩兒一命。鍾離老賊滿口答應,轉身卻給了我夫人致命一擊。不僅如此,他更是將我妻兒曝於烈日之下,在眾目睽睽之下,分食我的妻兒!!” “這個世間,妖有情,人無義。妖尚且知道若要斬殺便沒要摧殘其尊嚴,尚且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可人隻想通過屠戮來證明自己的實力,絲毫聽不見旁人的煎熬痛苦。如此凡塵,倒不如直接毀了。世間重塑,一切都回到最初,沒有人,也沒有妖,隻要春風吹吹卷大地,一片蒼翠綠意,那才是正確的法度世界!” 白霜滿說話間身上的黑氣暴漲數倍,明明隔著屏障,花斯年卻被白霜滿的威壓懾地連連敗退,口中猩甜。桑虛還沒好到哪裏去,他強撐著身軀,臉色極為難看。至於修為一般的胡月仙,此刻已經七竅流血,眼白直翻,手臂都已一種極度奇怪的方式扭曲著。眼看著她的手臂就要被折斷,她腳下一直隨著主人晃動的影子卻突然不受控製拉扯轉動,緊接著一團黑氣從影子裏跑出,包裹著胡月仙凝聚成一團黑霧。黑霧散盡,本來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九色鹿一手將胡月仙牢牢卷在懷中,一手加固了花斯年的屏障。 花斯年和桑虛也不驚訝九色鹿的突然出現,他們無暇顧他,花斯年在漆黑的威壓下大吼道,“段位差別太大,我們不是他的對手,這麽抵抗不是辦法,趕緊想辦法離開這裏。” 桑虛想要用星月法師教授的辦法開辟出一條傳送法陣,可威壓降臨,一旦他脫手開辟法陣,剩下兩人絕對抵抗不住黑氣侵襲。到時候別說逃跑,隻會加速他們的滅亡。花斯年眯起眼睛看向漸漸逼近的黑氣,那黑氣所到之處,草木皆化作腐朽,散落空中,連渣滓都不剩一個。這東西若是到了自己這裏,他們就真是要被挫骨揚灰了! 連活了最久的九色鹿都沒有什麽好心情,紅長老的修為剛剛恢複,在這種威壓下早就昏死了過去。 眼看著形式緊迫,黑氣逐步逼近,隻差一尺就到了他們麵前時,形勢陡變! 一陣嘹亮清脆的金鐵碰撞聲穿透黑氣傳到這裏,那金鐵撞擊聲每敲擊一聲,黑氣就消散一分。耳邊的金鐵之聲越來越近,隨著聲音的逼近,花斯年和桑虛已經睜大了雙眼。 在黑霧之中,一名臉帶麵具白衣袈裟僧人,手持禪杖,腳下生花,向他們緩步而來。黑氣遇到他紛紛化為虛無,無形中為他開辟了一條通道。本來讓花斯年等人棘手的黑氣,到了男人手裏,就像是老鼠見了貓,恨不得躲得能遠則遠。男人走的又慢又緩,閑庭信步而來。明明步伐那麽緩慢,男人距離幾人的距離卻在大幅度縮短。不過眨眼功夫,男人已經走到了幾人麵前。 花斯年眸光閃動,激動道:“星月法師!” 星月點點頭,禪杖在地上輕輕一點,一個巨大的金色法陣便憑空出現在幾人腳下。隻見星月又是一點禪杖,花斯年立刻就被一股強大的旋渦之力吸引,墜入了黑暗之中……第71章 古代玄幻位麵1.19 花斯年渾渾噩噩間, 做了個夢。 夢裏他披頭垢麵,染滿鮮血的手持著碎空劍將空間割開,手撕扯著空隙, 那空間另一麵露出了和著滿目瘡痍世界截然不同的景象。 時而金光閃爍、時而碧海藍天、時而彩霞迭迭,森羅萬象。 在萬象之中, 一人高高而立,光芒萬丈。 夢裏的花斯年, 手持碎空劍,衝過虛空, 飛身刺向那人。 就在利刃馬上就要穿刺進那人身體之時,天空炸裂, 萬象俱散。 ………… 花斯年猛地半身而起,就見不遠處地麵裂開一處溝壑。似曾相識的院落此刻殘破凋零, 搖搖欲墜。 在溝壑之中, 一男一女兩人相對而立,劍拔弩張。 “他們兩人自醒來後便是如此,”花斯年背後剁來一人,銀發惡麵,不是別人正是星月法師,“可惜了我這處院落。” 花斯年看著仇人似的九色鹿陸淼和胡月仙,又環顧一圈, 這才問道,“桑虛呢?還有紅長老他們呢?” “桑虛醒來後就出去了,說是有些事情要解決就離開了。至於那位紅長老和你弟弟, 被我安置在了其他房間。這個時候應該正在打坐養傷。” 花斯年摸了摸別在腰間的碎空劍,隻是點了點頭,便不再說什麽。 這些人被星月法師救了後,跨越空間之時都進入了極短暫的昏迷,隻有他昏睡了近一日。據星月所言,桑虛剛醒來就離開寺院不知去了哪裏。本應該在這裏的人不見來,倒是本不應出現的九色鹿卻不肯離開。 花斯年看著廢墟中的兩人,默不作聲。 腦海中還殘留著夢中消散不去的記憶,如夢如幻、似真似假。 “你早就知道他藏在了那牡丹妖的影子裏了吧?”星月見花斯年不做聲,手在虛空盈盈一握憑空取出一盞茶壺遞過去,“給,上好的龍井。” 花斯年接過茶壺,直接對著茶嘴狂飲幾口,這才壓下夢境帶來的震撼,開口道,“那股鹿蹄子的騷味,就算藏在影子裏也能聞出來。隻是看他沒有殺氣,便未曾點破。桑虛沒告訴你他去幹什麽了?” 星月搖搖頭,“隻說有點私事要處理,你既然醒了,便快些讓他們停手,我這禪院雖是法術所化,可一直碎碎修修的,也著實惱人。小姐若是這個空檔來,怕是要嚇破魂了。” 花斯年訕笑,“都是死了一次的妖精了,還沒有看破紅塵。這和尚一旦開了情竅、嚐了葷腥,執念還真是強到可怕。” 星月露出半張臉的臉頰唰的一紅,咳嗽兩聲指著那兩人道,“把他們叫過來,我有話要說。” 花斯年站起身,輕輕嗓子朗聲道,“兩位,還請稍安勿躁,可否來此一坐?” 兩個對峙中的人聽到花斯年的聲音,竟是十分配合地都住了手朝這邊飛來。 剛落地,九色鹿陸淼便先行一步立在花斯年麵前,臉上冷若冰霜,“孤的鹿角,也是你想要就能要的?” “我既答應了狐王,自然會為他奉上鹿角,你休要猖狂。”不等花斯年回話,牡丹花妖胡月仙倒是擋在花斯年麵前。 陸淼怒道,“你明知道我這鹿角乃是日月精華所化,怎麽輕易許於旁人?” “如今這鹿角在你頭上也無甚用處,不過是用於裝飾的飾品,割了又不會傷你一分一毫,隻是少了些法力。” “它長得這麽大你知道有多不易嗎?況且你奪回奪命蠱,我去幫你取回便可,何必勞煩外人?” “你若一直藏在我的影子裏,便該知道這奪命蠱是用來幹什麽的。” 胡月仙皺眉,“你到底想幹什麽,幫凶手找凶器,你怎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