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張氏的三連問,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了。顧李氏停下手裏的動作, “三百兩, 老二媳婦,這銀子是哪裏來的?”真要說是趙氏昧下的, 她其實不太信, 全家人賺的銀子都是交給她的,要說老大家和老二家藏著些她是知道的, 但絕對多不了。趙秀蘭支支吾吾的, 一時也沒想到什麽好的借口。顧青青看著她娘臉上的神情,上前一步道:“我……”她是想說那銀子是自己把製冰的方子賣了得來的,這大夏天, 鹵肉鋪子的肉可需要大量的冰才能保持不變味。所以成本也更高了些,鹵肉賣的也貴,雖然買的人少了些, 但賺些銀子還是綽綽有餘的。製冰這事瞞不了多久, 這些東西全掌握在一個普通百姓家裏並不是一件好事,尤如幼兒抱赤金行於鬧市, 遲早是要出事的, 所以她打算近期把這方子給賣了。恰逢家裏出了這檔子事, 雖然她不知道娘親是哪來的三百兩銀子, 可她看出了趙秀蘭的為難。顧青青的話尚未說完, 一道平淡的聲音就插了進來, 顧行止從門外進來, 看了一眼屋內眾人, 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語:“那是我治腿的銀子。”“我到了軍營,因為力氣大,被選中保護一個顯貴人物,腿也是因為保護他斷的,所以人家送了我銀子。”雖說未分家,各人所賺的銀子全都應該交到公中,但涉及到顧行止之前的斷腿,大家也都沒話說了。卻不料顧麗琴突然道:“人家應該也不止給你那麽點吧,哪有那麽巧剛好三百兩,現在你腿不好了嗎?這銀子總不能就這麽給你一個人花了吧。”趙秀蘭瞬間眼神死死的盯著這個自己昔日的女兒,繞是她知道女兒往日裏不太懂事,卻萬萬沒想到女兒會是這樣的人。那是兒子拿命換來的銀子,卻被她這麽輕飄飄的說出口,仿佛理所當然一樣。屋裏其餘人也都看著她。顧麗琴嗤笑一聲,對著趙秀蘭語氣不乏惡意:“你看我幹什麽,當初又不是我把顧行止弄到西南去的,你要恨就恨你自己的女兒去。”做顧李氏的女兒並不如她想象的那麽好,雖說她比起以前是不用幹活了,但顧李氏跟她之間到底還是有疏離感。而且她想象中顧青青被踩在她腳下,陰沉度日的畫麵並沒有出現,似乎沒了她,二房的日子還越過越舒適了似的。她並不後悔自己變成顧李氏的女兒,事實上,若是她更希望自己的親生父母是個有錢有勢的,她隻是不想看到顧青青和趙秀蘭的關係逐漸融洽,她見不得別人過得好。顧青青聞言低下了頭,原主作什麽死都沒事,唯獨這一點,讓她始終抬不起頭來。趙秀蘭聽了顧麗琴這話,心中既是難過,又是恨這白眼狼說這些誅心之語。原本對養了十幾年、相處了十幾年的孩子的那點依依不舍,也逐漸被磨得差不多了。“娘。”顧行止走到趙秀蘭身邊,又冷冷的對顧麗琴道:“我哪怕身上有一千兩、一萬兩,也不是你該肖想的東西,你最好管好自己的那張嘴,再敢惹娘生氣,你看我會不會收拾你。”他冷漠的眼神說明了話語的真實性。扶著趙秀蘭出門之後,顧行止勸慰了幾句,趙秀蘭也就很快恢複心情了,還反過來安慰顧行止:“你別擔心娘,她那性子我以前就知道,這下也更好,娘也不用老擔心她,惹的青青也不自在。”“青青以前的那事,的確是她錯了,娘也不幫她說好話,原不原諒都是你自己的事,娘都不摻和,你要是不習慣,也不用逼著自己去當她的哥哥,別為了娘去忍著。”“娘。”顧行止笑了笑,“我哪裏會真的委屈了自己。”他對顧青青沒什麽感情,隻是覺得這個人似乎還有些價值。既然顧二郎本身都沒有對顧青青恨過,他倒也懶得多此一舉去報複。更何況依顧二郎那性子,真要是有本事,也不會真的對自己的這些親戚下狠手,頂多也就是視而不見。“好了,不說這些了。”趙秀蘭臉上露出喜氣洋洋的笑來,“我們小二都要成親了,這日子選的也急,什麽東西都沒準備好,娘得忙起來了,明天過後你就得去衙門了,上午咱們去把喜服看看買了,現做估計是來不及,其他的娘給你辦的妥妥帖帖的,你就安心上工就行了,這麽好的活可不好找,得好好幹。”然後又猶豫著問:“要不你去問問那薑寧的尺寸,楊家那兩口子看樣子是一文錢也舍不得給他花,那嫁衣要不咱們家也給一起買了吧。”她主要是心疼自己兒子,薑寧寒酸了,丟的是兒子的麵子。顧行止才想到這個問題,成親對人的一生來說是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尤其是對於嫁人的那一方,被珍重、嗬護是非常必要的。想來薑寧肯定希望自己有一件精致漂亮的嫁衣吧。他道:“嫁衣和喜服的事就交給我來辦的。”趙秀蘭很難不想到兒子把石塊變成銀子的事,她苦口婆心的道:“小二啊,這違法的事咱們可不能做啊,楊家的銀子變石頭沒什麽,但要是其他地方也這樣,人家肯定會懷疑的,到時候找上門來怎麽辦?”“而且你給過去的那三百兩銀子,要是楊桃花這幾天給用了怎麽辦,那也會露餡的。你要不再過去一趟,再把人給控製控製,讓他們這幾天不要用那些銀子。”顧行止:……這倒的確是個問題,是他疏忽了。不過,“娘,你都想哪去了,喜服的事我自有辦法,你別瞎想。至於楊家兩口子,我待會兒就去看看。”“別待會兒了,就現在吧,出了事可不得了。”趙秀蘭忙不迭的推著兒子。顧行止哭笑不得的出了門,一路到了楊家,給自己身上施了個障眼法,防止有人看見,進屋之後正好撞見楊桃花和她男人數完銀子之後,把床移開,拋開土,掏出一個瓦罐,再把銀子包好放到瓦罐裏去。顧行止點點頭,看來以後可以再做點手腳,氣一氣這一對死要錢的了。雖然看樣子楊家暫時是不會動這一筆銀子的,以防萬一,顧行止還是給他們的腦子施了個暗示的法術。然後輕車熟路的走到薑寧的房門口,撤掉了自己身上的障眼法,輕輕敲了兩下門。薑寧自顧行止上次來過之後對聲音有點敏感,走到門邊,耳朵貼近,小聲問道:“誰啊?”“開門。”是顧行止的聲音!薑寧打開門,把人拉進來,又看了一圈確認外麵沒人才又把門關上。“你怎麽來了?”顧行止拉過一把椅子坐下,道:“我是來告訴你,我們的親事已經定了。”薑寧站在桌邊,抿著嘴害羞又高興的笑,他主動走近顧行止身邊,被人直接拉到腿上坐著,他水潤黑亮的眼睛看著顧行止道:“我早知道了,他們今天連使喚我幹活都少了。”但他沒想過會那麽快。“我聽見他們要的銀子是三百兩,你真給了那麽多啊?”薑寧噘嘴。顧行止又把給趙秀蘭說的那一套給薑寧又再說了一遍,薑寧聽的兩眼發光,笑的不能止,叫好道:“對付這種人就應該這樣,我真想看他們到時候發現自己藏的寶貝實際上全是石塊的樣子,肯定特別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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