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都能到達想去的地方嗎?”“當然不是。”“那為什麽還要把蛹結在那麽冷的地方?”“大概隻有體會了寒冷,才會明白溫暖的意義吧。”“那它已經落在我的手裏了,它就是屬於我的。”“小傻瓜,放在手裏,你很容易就會把它捏死了。”“不要,它就是我的!”“擁有一樣東西,並不一定非要牢牢握在手中直到把它扼死。”“那要怎樣擁有?”“看著它,感受它,然後它就在你的心裏,隻屬於你一個人。”他的手指觸上她的指骨,溫暖柔和地將她的手指攤開,“放它走吧……潘……”“那麽,林恩……如果我放開你……是不是表示我還擁有你呢?”男子笑而不答,隻是將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那裏是生命平緩的律動。裏奧睜開眼睛,大力地喘息,那一刻的突破,讓他幾乎耗盡了所有的力量,眼前的潘帕斯,芳華絕代的容顏正一點一點被風霜浸染,魅惑人心的雙眼被時間雕刻出細紋。她的視線不知道飄向了何方,身體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向著裏奧走來,顫抖著伸長的胳膊不知道想要擁抱什麽。她的表情就像虔誠而單純的祈禱少女,似乎在追尋著一個甜美的夢境。就在她踏入空穴的那一秒,裏奧一陣心驚,一把將她攬入懷中。“裏奧——”菲利斯和萊德溫特驚恐萬分地來到他的身邊。“林恩……帶我走吧……不要丟下我……”她的高傲被摘落,脆弱得似乎隨時會消散在風中。“恩……”裏奧的眉毛皺出心疼的弧度,輕輕笑了起來,“我們回家吧,潘……”在菲利斯和萊德溫特的注視下,潘帕斯緩緩閉上了眼睛。冬日宮殿仿佛終於放鬆了下來,所有的牆壁失去力量般消融,水流湧進回廊之中。聯軍呆滯著看著這座凍結萬年的建築幻化成一片汪洋,流向四麵八方,在一片雪原上蔓延開來,淹沒了枯林,回流時卻露出濕潤的土壤。裏奧感覺自己墜入深水之中,耳邊是咕嚕嚕的聲響,潘帕斯在自己懷中如同塵粒般融化在水流之中,裏奧伸手想要抓住她,但是隻有水流自指縫間穿梭而過。菲利斯和萊德溫特遊向他,仿佛找到生命的歸屬般將他牢牢壓在懷中。裏奧覺得自己很累很累,也很安心,是不是終於可以睡一下了呢?迷蒙間,他感覺自己坐在飛行獸上。不知道是誰的氣息噴灑在他的後頸,“我們……這是去哪兒……”“回家。”菲利斯的聲音輕輕揚起。“回家……戰爭結束了嗎……”“貌似結束了。”萊德溫特回過頭來,美好的就像他每一次出現在他的麵前時一樣。“那怎麽辦啊……我該怎麽選擇……可不可以不選……我想不出來……我不知道該怎麽選……選擇比潘帕斯還要恐怖……”裏奧耷拉著腦袋,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明明腦袋已經不能運轉了,卻還隻斷斷續續說個不停。萊德溫特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鼻腔裏充溢著裏奧的血液芬芳,“我們有的是耐性等你選擇。”“而你,也有足夠漫長的時間慢慢去選。”菲利斯莞爾一笑。灰色的天空不知何時變得幾乎要將人的眼睛都染成藍色。穿息而過的風失去了刺骨的寒冷。裏奧迷蒙著晃了晃腦袋,雲淡風輕,一切平和得讓他終於停止了思考。一千年之後,中央神殿裏,一個身著黑袍的男子被一群孩子環繞著。“那麽他們後來怎麽樣了啊?李斯特大人你快告訴我們啊!”“是啊是啊!後來呢?”孩子們一個個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故事的結果。“後來嗎?後來葉卡爾元帥找到了他們,把他們帶回了聯軍啊。”李斯特笑了笑,抬起頭來望向中央神殿頂端刻著的那個名字,似乎沉浸在遙遠而美好的記憶裏。“那麽再後來呢?”“再後來,他們回去,和自己家人、朋友擁抱。沒有什麽比這個動作更能表達內心的情感了。”“李斯特大人,我想知道裏奧他有沒有當上元帥啊!”一個孩子舉起手來大聲問道,其他的孩子也跟著應和。“沒有。他沒有成為元帥,也沒有進入元老院。但是這並不妨礙他被人銘記,被人敬仰,被人當做值得信賴的朋友。”“那他最後選擇了誰呢?”一個女孩似乎很在意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他選擇了誰。”李斯特抓了抓腦袋,“事實上我也很想知道。”“那麽裏奧他在哪裏呢?你不是說過他和血族一樣有著永不完結的生命嗎?”“恩……也許他在旅行,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聽,用心去體會,他總說他想去看他沒有去過的地方。又也許,他現在已經安然地躺在某個地方,沉眠著,再沒有人能夠打擾他的世界。”李斯特抬起眼,看向神殿的中央,那裏被供奉著三個沙漏。他現在還記得那天,裏奧·羅嚴道爾對自己說:“李斯特,你知道嗎?我是日族,日族的壽命隻有百年,會衰老,會生病,會死去。但是沒有什麽是不會結束的,哪怕是享受永生的血族,也會因為厭倦而永眠。如果我明白什麽對我是最重要的,那麽一百年和一萬年並沒有區別。如果選擇‘永生’那麽就會失去體會‘衰老’的機會。”他留下了自己的沙漏,李斯特並不知道那個沙漏裏存儲了多少時間,也不知道他為自己留下了多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