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啟華和周傅笙匆匆的交換了一個眼神,“大哥,我們這麽多年過去了都沒有好好的聊聊天,接下來的時間就讓他們小輩的慢慢玩,我們……聊一聊吧。”周啟華輕輕的搖晃著酒杯中剩餘不多的酒杯,低聲說道。 周景之神色微變,不過很快他收斂了一切多餘的表情,“那麽就請吧。”他側過頭來看著站在周啟華身邊的周傅笙,眼神有些閃爍,“的確是很多年,我們都沒有聊過了……” 容律找了一個人比少的角落,靠在冰涼的用大理石裝飾的牆柱上麵,看著不遠處的喧囂景象。周銘琛在宴會開始半個多小時以後還沒有出現,而周傅笙和周啟華又和一個看起來歲數不小的陌生男人走了,整個宴會上再沒有他認識的人,也沒有人和他搭話,一個人站在宴會中央總是有點兒傻乎乎的感覺,於是他也就樂得清閑,跑到一個清淨的地方閉目養神。 “怎麽一個人站在這裏呢?不和其他人聊聊天嗎?”容律的肩膀被人輕輕地拍了一下,這令他立刻睜開了眼睛,回頭看了過去——和他說話的是一個他並不認識的青年,好像剛才站在那個和周啟華周傅笙走了的男人身後,他那時隻是遠遠的看著,並沒有過去搭話。“我是周深甫,您是……”周深甫言笑晏晏的端著酒杯,看向容律。 容律猶豫了片刻,還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周容律,幸會。”青年的手幹燥而有力,握住了他有些冰冷的手,“哎呀呀,您還是我的弟妻呢!早就聽說過您了,卻一直沒有見到過您。再介紹一下自己吧……我是周深甫,是銘琛的表哥,你就叫我深甫就好了。”周深甫用力的回握了一下容律的手,然後把他拉離了那個角落,“怎麽您一個人站在這裏呢!銘琛他在哪兒,怎麽不陪著你呢?” 有些尷尬的笑著,容律悄悄的掙脫開了周深甫握著他的那隻手,“他有事情要做,所以比較忙,還沒有來得及趕回來,我也沒有什麽認識的人,還不如看著你們玩就好了。” “那就讓我來給您解解悶?”周深甫的笑容是他最大的武器,容律一直帶著的緊張之意在周深甫的妙語連珠中逐漸被化解,聽到他誇張的說著一些並不算太好笑的事情時,也會情不自禁的輕笑出聲,令人心情放鬆起來。 “終於看到您笑了……”周深甫像是感歎了一聲似的,看著容律的微笑,露出一副深表欣慰的表情,“我還以為我的本事下降了,不過能夠讓您從那種憂鬱寂寞中解脫出來,也不枉我這麽半天就差學動物叫哄您一笑了!” “深甫你真是說笑了……就別再您來您去的了,直接叫我容律就好。”容律有些赧然的笑了,又覺得站在這裏有些不太禮貌,“一直站在這裏你也該累了,要不要去嚐嚐我們家廚師的手藝?今天有不少剛剛空運過來的海鮮,也許有符合你口味的……” “是您……是你推薦的,當然會沒錯了,那我們就一起去嚐嚐?正好我也餓著呢!”周深甫把手裏麵的酒杯隨手放到傭人的托盤中,拉著容律跑到長長的自助餐桌前,拿起盤子和精致的夾子,挑著自己喜歡吃的東西,還時不時的推薦著自己喜歡吃的東西給容律。 正當他們兩個愉快的自選著食物時,禮廳的門口那裏好像有了一起小小的騷動,怒斥聲和嗡嗡的議論聲讓容律下意識的回過頭來,卻正好看到自己的丈夫懷裏麵抱著另一個個子不高的男孩兒站在禮廳的門口和家裏麵的傭人爭吵著什麽的場麵。 容律的身體不由得微微僵硬了起來,手也變得冰涼,眼睛隻是怔怔的看向門口。還在撿東西到盤子裏麵的周深甫在呼喚容律數次未果之後才抬起了頭,隨即也順著容律的目光看向門口,發出了疑惑聲:“那裏怎麽了?是因為沒有帶請柬來嗎?怎麽還不讓進來啊?” 容律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下意識的想要離開這裏,不想再去看那個總是能擾亂他心弦的男人,也不想看到那個男人懷中的另一個男人。 “那是誰啊……容律?你怎麽了?臉色怎麽那麽差?”周深甫帶著些擔心的意味捏了捏容律的肩膀,“那個人是不是……” “……對不起,我有些不太舒服,你先吃吧深甫,我想去洗手間一下,失陪了。”容律把手裏麵端著的盤子放到桌子上,和周深甫匆匆道歉之後就離開了宴會現場,向遠離會場的休息室走去。 他現在還控製不好這個身體對於周銘琛的反應,他不想在眾人麵前出醜,最好的辦法就是暫時躲避——雖然這聽起來真的沒有什麽骨氣,但也是沒有辦法之下的下策了。 當容律那行色匆匆的背影消失在眾人之中時,一直笑眯眯的周深甫終於收斂了他的笑容,那張一直似笑非笑的臉上出現了一種類似於嘲諷的神色。他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低聲的喃喃自語著:“還真是有意思的一出戲啊……越來越精彩了呢……各位演員不知道能不能按照既定的劇本好好的演下去呢?”他把目光放向門口那個正維護著情人、把正房妻子氣走的所謂他的表弟周銘琛身上,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嘴角也微微翹了起來,“應該是沒什麽問題的……” 上卷 冷卻的鬧劇 周銘琛認為自己並不是一時頭腦發熱而把畢楓帶到這個私人宴會上,他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知道眾人會對此有什麽反應,而恰恰他就想要這種反應——他既想逼出容律的醜態,又想和他的父親和伴父宣告自己想要離婚的決心,這場宴會裏麵有那麽多不遠不近的親戚,他們也都看到了這一切,就算是出醜了也要把這個婚離了! 畢楓今天剛剛出院,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他有些嬌小的身體一直靠在周銘琛的懷裏,臉上的表情卻是惴惴不安的,“阿琛,我們能不能不去……或者我就不去了行嗎?我有點兒害怕……”他的手指神經質的抓住周銘琛的衣角,聲音虛弱無力。 “別怕,我今天就是要把你帶到大家的麵前,雖然會有痛苦會有難堪,但是相信我,這些都是我們在一起之前必然要經曆的陣痛,隻要挺過了這段日子,我們肯定會幸福的……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了,小楓,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再讓你受到之前的傷害了!而且我發誓我一定會給你報仇的!”周銘琛低聲安慰著懷裏麵瑟瑟發抖的情人,在他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他知道接下來即將麵對怎樣的非議,但是若是他都不能堅定自己的立場,那麽他和他的愛人的關係就永遠不可能得到認可和保護。 他現在隻後悔的是結婚太早,還和一個無法容人的妒夫結了婚——若是容律沒有之前傷害畢楓的舉動,他也許還不會這麽早和容律扯破臉皮,但是這次意外發生以後,讓他堅定了要和容律離婚的決心! 不出所料,他們還沒有進入到宴會會場中就受到了阻撓,周銘琛惡狠狠的看著麵前這個攔道的他們周家的仆人,憤怒的低聲吼道:“給我讓開!他是我帶來的人,難道你還要把我攔在外麵嗎?” “少爺……沒有邀請函的人一律不準進入,這是夫人定下的規矩,我怎麽敢違抗?您可以進來,但是您……您帶來的客人若是沒有邀請函就不能進入宴會,我隻是按照夫人的命令行事罷了,請您不要為難我了。”守在門口的傭人額頭上也沁出了冷汗,他是不敢得罪周家唯一的大少爺,但是他更不敢得罪周傅笙,畢竟周傅笙才是周家主事的,隻能如此推脫著。 周銘琛說理不成就要強入,門口的傭人又不敢大力的推阻,一來二去自然造成了騷亂,把眾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門口,看著這場正在直播的鬧劇。 畢楓的臉色更白了,他緊緊的抓著畢楓的衣服,喃喃的說著“我不進去了”“我們走吧”之類的話,仿佛隨時都會暈倒的模樣。 周銘琛自然是看到了愛人那病弱的臉色,心裏麵更是混雜著焦急和憤怒,難道這個周家還沒有他說話的份了?還是說爹地真的一點兒都不能容下他和畢楓在一起嗎?相愛的兩個人為什麽不能在一起?他們兩個在一起究竟能礙著誰? “周銘琛!”冷冰冰的帶著些許怒氣的聲音響了起來,周遭有些紛雜的議論聲頓時安靜了下來。周傅笙從樓上緩步走了下來,等到他走到門口的時候,整個宴會已經變得鴉雀無聲,所有的眼睛都看向了這裏。 畢楓根本不敢去看周傅笙的眼睛,他隻能把自己盡可能的縮小,縮到周銘琛的懷中,仿佛他的愛人能夠把所有的風浪都擋在外麵一樣。 “宴會已經開始這麽久了,作為主人你來的如此之晚,還不給各位道歉嗎?我看這位畢先生大病初愈,承受不住和你站在一起迎接客人的重任。梁斌,送這位畢先生回家。”周傅笙看也不看畢楓一眼,隻是深深地看著周銘琛,口氣冰冷,然後轉過身來對各位靜默不語的客人說道,“真是對不起了,家裏麵的事情讓各位見醜了,請各位盡情的享受這個夜晚吧,琛兒一會兒會和大家賠個不是的。” “不!伴父,我不會讓小楓走的!我來晚是我的不對,但是您不能趕小楓走!我今天在這裏就直說了,各位也都在,請替我見證,我周銘琛非畢楓不娶,至於那位容律先生,請恕我無福消受,我們之間並無感情,非要強挺著在一起生活隻是互相折磨,所以請您同意我和小楓之間的關係。”周銘琛在周傅笙施加的如此壓力下仍舊挺直了腰板,擲地有聲的說著之前早就想好的說辭,雖然他的心裏麵也壓抑著對周傅笙的敬畏,但是為了愛情他隻有豁出去了。 周傅笙沒有發怒,他隻是扭過頭來看著那個梗著脖子和他講著如此話語的他唯一的兒子,“你太令我失望了,周銘琛。”他輕聲說著,“我今天也就說了,有我沒他,有他沒我,周銘琛,你是想讓我離開周家嗎?那麽好,你就和你的情人留在周家做這個主人吧。”他的口氣清淡,仿佛隻是隨口的吩咐一般。 但是周銘琛卻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他從來沒有聽過周傅笙和他說過如此重話,即使他的表情並沒有顯示出憤怒,即使他的父親到現在也沒有出現說任何一句話……周銘琛頓時產生了退卻之意,因為他本能的感受到了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 “爹地,我……”他放軟了口氣,但是周傅笙並不為所動,或者說他隻是冷笑一聲,遙遙的走開了,隻留下沉默著的眾人繼續圍觀著這場仿佛落幕了的鬧劇。 直到周傅笙再次消失在會場之中,沉默的看客們才仿佛是重新被摁了開始鍵一般走動談話,隻不過他們的眼神都是若有若無的落在周銘琛和他的情人身上,那裏麵所攜帶的意味自然是不言而喻。 一種深深的挫敗感襲擊了周銘琛,他沒有想到自己的爹地對他的影響已經如此之深,還沒有發怒,還沒有他所預料的羞辱和難堪,僅僅是幾句話就差點兒完全澆滅掉他的計劃。 “我們走吧銘琛……我呆不下去了……我們回家好不好?”畢楓的聲音帶了一絲哭腔,他從來沒有經受過如此大的壓力,那是一種上位者長年累月所積累下來的威嚴,即使沒有憤怒的吼聲和輕蔑的眼神,就已經讓他無法承受下去,仿佛他的表皮就這樣被活生生的揭掉,露出裏麵的一切,毫無掩藏。 周銘琛咬咬牙,卻是還沒有放棄掉,“我不會放棄的……對,我們還可以找一個人!”他低聲喃喃道,“隻要容律同意離婚……就算是我暫時不能把你娶回家,也算是成功了一半!” 上卷 剩下的人 容律覺得自己像是個懦夫,他也沒有做過對不起任何人的事情,包括周銘琛,但是躲起來不讓周銘琛看到卻成了下意識的動作。 坐在休息室裏鬆軟的沙發中,容律終於放鬆了身體,把自己整個蜷在沙發上麵,享受著躲來的短暫安靜時光。這一晚上沒做別的什麽事卻讓他覺得分外的疲憊,果然這種社交活動是很不適合他這種過去根本沒有接觸過什麽人的人。 但是很快的,這種安靜就被打破了。 休息室的門被打開,容律猛然坐直了起來,看向闖進來的人—— 周銘琛帶著那個男孩走了過來,氣勢洶洶的模樣讓容律內心感到好笑,而身體卻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畢楓在甫一接觸到容律的眼神時就嚇得像是看見了貓的耗子,連忙扯著周銘琛的衣服就要出去,“阿琛,我們不說了……我們走吧好不好?求求你了,我不想要爭這口氣……我們走吧阿琛……” 容律盡量讓自己從容的站起來,走到周銘琛的麵前,聲音卻還是止不住的帶了些顫音:“找我有什麽事嗎?”他看了一眼被周銘琛牢牢保護在懷裏麵的男孩,心髒像是被人狠狠地攥住掐了一把似的疼痛酸楚。這種感覺很奇妙,他明明對周銘琛沒有任何感情,卻要被迫“享受”這種身體所帶來的反應。 “究竟要怎麽樣你才肯和我離婚?”周銘琛硬邦邦的問著,盡量不去看對麵的那個男人的表情。 容律有些啞口無言,他怎麽才會和周銘琛離婚?雖然說和一個男人過一輩子他基本上已經構築好心理準備了,但是若真的離開周家,他又能去哪裏呢?這短暫的一段時間裏他已經習慣了周家的生活和周家的人,無論是麵冷心熱的周傅笙還是總是沉默著的周啟華,亦或是對他非常好的徐佐還有其他傭人,他都已經割舍不下。 “我不會離婚的。”這話不隻是為自己而說,還是為那個已經往生了的【容律】說出來的,他若是活著是必定不肯和周銘琛離婚的,畢竟知道【容律】究竟有多麽的愛周銘琛的人,也隻有他自己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