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景之也不顧自己滿臉都是鮮血,破碎的車窗玻璃將他的臉上割了好幾個口子,但是那些的疼痛根本不能夠和他心中的恐慌相比,他連滾帶爬的從車裏麵跑了出來,跑到幾十米以外的傅笙的車旁邊,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已經變形的車門卸了下來,車的底盤已經開始有了火花,車隨時都有可能爆炸…… 他用力的拽著抱成一團的傅笙和方滋,“阿滋……阿滋……你還聽得到嗎?堅持住……阿滋……”他的聲音顫抖的不像樣子,手也快沒有了力氣。他向四周圍飛馳而過的車求救著,卻是沒有一個人下來幫忙。 終於是把兩個人從車裏麵拽了出來,他看也不看同樣昏迷過去的傅笙,而是抱著臉上沾染著血跡的昏迷過去的方滋,不停地搖晃著,“阿滋……阿滋你醒醒啊……” “打……打電話……”傅笙從昏迷中掙紮著醒了過來,他隻看到那個蠢蛋搖晃著已經受了傷的方滋,不停的哭嚎著,“快打電話……叫救護車……” 周景之這才手忙腳亂的從衣服裏麵掏出手機來,打著救護車的電話,“這裏是***路……對……發生了車禍,有一個孕夫……我妻子他懷孕了……快叫救護車來!” 傅笙隱隱約約的聽到自己的身後的車發出刺啦刺啦的火花聲,他的腿被車壓的好像斷了,根本沒有辦法再往前移動了。“車要爆炸了……快走……”他衝著周景之微弱的喊著,而周景之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裏麵,根本聽不到傅笙的聲音。 算了……就這樣吧……隻要阿滋沒有事情就好……傅笙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起來,神智也變得不太清楚。他好像隱隱約約的聽到了救護車的聲音,淩亂紛雜…… ===================================================================== 方滋死了。 他死在手術台上,在把肚子裏麵那因為車禍而早產的孩子生出來以後,他便死於髒器衰竭。周景之是眼睜睜的看著他這輩子最愛的人一點點兒沒有了生息,他緊緊地握著方滋的手,卻是再也不能將那雙手捂熱。 “我們的孩子……這是我們的孩子……你不能扔下他,他不能沒有自己的伴父……阿滋……你不能走……”周景之恍惚的說著,他一直在問方滋他們的孩子叫什麽名字,而隔著呼吸罩他隻能看到方滋的嘴不停地做出一個嘴型。 ……笙傅笙傅笙…… 他在叫著傅笙的名字。 “深甫是嗎?我們的孩子……叫周深甫怎麽樣?”周景之握著那雙已經冰冷的手,喃喃自語著,“阿滋……我們的孩子就叫深甫了……這是你給他起的名字……” 傅笙受了不輕的傷,渾身上下多出骨折,其中一根肋骨差點兒插到他的肺裏麵,也就是差一點點他就沒了命。 很久以後他才醒過來,很久以後他才知道方滋死了,很久以後他才能夠清晰的看到周啟華那張憔悴的臉,聽到他的聲音,而不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 是他害死了阿滋……若不是他把阿滋接出來,沒有碰到周景之,也就不會發生車禍,阿滋也就不會死…… 出了院以後的傅笙一直沉溺在這種自責當中,周啟華對此束手無策,他已經沒有辦法去處理喪妻的周景之的事情,更是對傅笙的現狀沒有辦法。 公司的事情更加得多,周景之幾乎是瘋了一樣的利用各種手段攻擊周氏集團,雖然更多的這種攻擊像是撓癢癢,但是周啟華狠不下心來去對付周景之——正如同他能夠深刻的了解到周景之的悲痛一般。 傅笙開始酗酒,他徹夜的不回家,流連在各種夜店之中買醉。他企圖用酒精來麻醉自己,暫時忘掉自己身上背負著的罪,直到他發現有一種東西能夠徹底讓他逃離那種幾乎將他擊潰的負罪感——那是一種令人飄飄欲仙的東西,可以讓他忘卻一切悲傷,他可以在那個美夢中見到他的阿滋,他的阿滋還好好的活著,幸福的微笑著…… 是周啟華的怒吼和拳打腳踢讓他回到了現實的世界中,“傅笙!你醒醒好嗎?吸毒!你竟然吸毒!你以為這樣方滋就能活過來了嗎?你以為這樣就皆大歡喜了嗎?你這樣隻是折磨你自己還有我!”這時候傅笙才發現自己的胳膊上麵已經有了密密麻麻的針眼,對著鏡子一看,他幾乎認不出來裏麵那個麵色如土,眼神空洞的男人是自己了…… 原來那些事情是真的發生了,阿滋已經死了,真的死了。他為了逃避竟然吸了毒……變成一個癮君子。 兜兜轉轉,他傅笙竟然落得個如此的下場。傅笙摸著鏡子,突然痛哭出聲,他用拳頭砸著鏡子,仿佛這樣就能打死鏡子裏麵那個悲慘的男人。他該醒了,就算是麵前的路再艱難困苦,也是他自己選擇的。 周啟華從他的身後將他狠狠地抱住,狠狠地……他們瘋狂的□,仿佛這樣就能驅除掉各自心中的傷痕,仿佛這樣就能夠彌補他們之間已經越發擴大的隔閡…… 傅笙在兩個月後被確認懷孕了,但是醫生也告訴他們了一個壞的消息,由於傅笙在懷孕前過度酗酒和吸毒,他的身體已經不能承受得住生育,也許他們的孩子會變成弱智,也許傅笙再也不能生育,甚至他會死於生產所帶來的並發症。 他們的孩子雖然沒有變成弱智,但是在他出生以後的幾次高燒中,身體變得非常羸弱;傅笙若不是因為身體基礎很好,手術台大概是都下不來了,而且他的確是不能夠再生育了,連曾經移植進去的生育係統都已經被摘除了。最後的生產讓他的心髒就此落下了病根,他險些也髒器衰竭,一度讓醫生準備下達病危通知。 但是最後,傅笙還是挺了過來,他不能用自己的錯誤去懲罰那個一直深愛著他的男人,不能讓他的孩子沒有爹地…… =============================三十年以後============================== 周傅笙突然驚醒過來,周啟華連忙支起了身子,“怎麽了?做噩夢了嗎?飛機已經快到了。”他體貼的給周傅笙蓋了蓋有些向下滑的毯子,低沉的問道。 周傅笙深深地看著這個已經和他過了將近三十年的男人,夢境裏麵那些紛繁複雜的畫麵已經成為了褪色的過去,不變的仿佛隻有這個男人對他的愛情。 “沒有,那是一個好夢。”周傅笙低聲道。他伸出手來握住周啟華那雙已經有了皺紋的手,小心的分開了自己的指頭,插到周啟華的五指當中,然後慢慢收緊,十指相扣。 下卷 失去 救護車的速度還稱得上快,醫生和護工從救護車上麵跳了下來,一看到昏迷過去的容律下半身的那一灘血立刻反應過來,“小心點兒!他可能是流產了!”幾個護工想要從周銘琛的懷中把容律抬起來,而周銘琛卻是被“流產”兩個字擊中,頓時驚呆在那裏,連旁邊的醫生搖晃他讓他這個已經算不上是家屬的人和他們一起上車時,他都沒有反應過來。 流產……容律懷孕了? 周銘琛腦子裏麵一片空白的被一個強壯有力的護工拉到車上,一群醫生和護工在狹小的車廂裏麵忙活著,而這些仿佛都離周銘琛遠去了。 他隻是有些恍惚的看向那個緊閉著雙眼,臉色蒼白的男人,看向他那被醫生撩起衣服而露出來的平坦的小腹。 原來,那裏有一個孩子……是他周銘琛的孩子? 但是,孩子沒有了……曾經有過的,但是現在沒有了? 醫院離民政局並不遠,一路呼嘯著救護車獨有的車鈴聲讓救護車到達醫院的時間被大大縮短。醫生和護工們迅速的推著載有容律的擔架車下了救護車,一路跑向急救室。 周銘琛被一個醫生攔住,“你是剛才那個病人的丈夫嗎?請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證件。”周銘琛下意識的去拿自己的皮夾,但是很快他醒悟到這個舉動並不尋常,“我的身份證件?幹什麽?” 醫生用嚴肅的表情和苛責的眼神對著周銘琛,“生育保障局要求醫院對每一個流產的孕夫的親屬都檢查證件,並將您的信息調入待調查的名單當中,請您準備好生育保障局對於您的妻子為何流產而進行的調查。”那樣子活像是周銘琛就是害他自己妻子流產的罪魁禍首一般。 “可是我們就在剛才離婚了……”周銘琛拿出來的是那個一成不變的墨綠色本子,離婚那兩個字清楚明了的標注在上麵。 “懷孕的行為是在離婚之前進行的,所以我有權要求您出示您的證件,並且您需要為您的前夫交付一下急救手術的押金,或者是把病人的家屬叫來交款也可以。”周銘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眼神出了問題,那個醫生看他的感覺變得比剛才更多了一分鄙夷的意思。 周銘琛隻得跟著這個醫生走了,交上自己的身份證件,看著他把自己的信息輸入到電腦裏麵,然後拿出信用卡來交了一萬塊錢的押金。 “容律……不,我的妻子他是真的流產了嗎?孩子……真的保不住了嗎?”周銘琛拿過押金的收據,忍不住的問了一句。 “那您還是到急救室的門口等著去吧,這我可不知道。”醫生對一切不負責任的丈夫都沒有什麽好臉色,更別提這種看起來挺有錢的男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周銘琛朝急救室的方向走去,一路看到的人有嚎啕大哭的,有互相安慰相視而笑的,還有一些人表情麻木如同行屍走肉……人生百態,仿佛在這一條並不寬敞的走廊裏麵呈現的淋漓盡致。 他坐在離急救室門口最近的一個塑料椅子上麵,看著急救室門上麵那盞亮著的紅色的燈,心裏麵泛著的是一種無端複雜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