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對之策,寧雲溪早已想好。


    “寧婉善一介庶女,於皇上而言,死不足惜。”


    “顧念廷乃中宮嫡出,又深得皇上寵愛,一旦有事,皇上必定龍顏大怒。”


    “我知曉顧念廷的密室裏,藏有龍袍。”


    “還有鳳鸞宮的暗格中,匿有他們偽造的密旨。”


    “他們鬼蜮伎倆,無非就是先除去你,再謀害聖上,最後拿出那道密旨,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坐上龍椅。”


    寧雲溪言語未盡,顏瑜已經心領意會。


    “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寧雲溪會心一笑。


    前世今生,她的阿兄,一直都是這般睿智。


    待一切準備就緒,便聽外頭一聲通傳。


    “皇後娘娘鳳駕!”


    顏瑜鳳眸一黯,淡去了一些歲月靜好,眸重如潭,深不可測。


    “來了。”


    寧雲溪向他點頭。


    “來得恰逢其時。”


    寧雲溪迎上幾步,重新跪了下來:“妾身恭迎皇後娘娘鳳安!”


    皇後一襲富麗金繡的錦緞長裙,蓮步生姿,風起裙擺而來。


    眉心一點花妝,因憤恨而顰起,一舉一動,卻依舊不失端莊典雅之風、鳳儀天下之德。


    鍾素羅略過寧雲溪,行至顏瑜身前,依著禮數,行了一個半禮:“問帝瑾王安。”


    顏瑜長身修立,淡淡一應:“嗯。”


    “皇嫂深夜到此,所謂何事?”


    他學著古人的說話方式,隱匿穿越者的身份。


    鍾素羅不矜不伐,靜等著顏瑜先入座,才謙恭地坐於次座。


    “夜深叨擾,自然是要事。”


    說著話,鍾素羅銳利的目光,緊追寧雲溪而來,“寧氏,居宸王妃之位,卻不守婦道、暴戾恣睢。宸王待她恩山義海,她卻鳥盡弓藏、縱火燒宅!”


    鍾素羅眸中銳利未盡,已有淚花,於眸底熠熠生輝。


    “哀憐我兒宸王,此生宅心仁厚、不忮不求,竟落得被寧氏活活燒死。”


    “寧氏自知罪不容誅,這才投奔帝瑾王。”


    “王爺與寧氏非親非故。”


    “我兒宸王,雖無血緣之親,但好歹名義上,是王爺的侄子。”


    “王爺一向與世無爭,今日之事,必定也會置之不顧吧?”


    顏瑜沒有第一時間回應,


    楚楚寬袖,絲盈一拂,示意寧雲溪:“寧三姑娘,平身賜座。”


    言語簡要,態度分明。


    寧雲溪依言落座。


    鍾素羅淚花漸消,利刃目光,輕掃顏瑜一眼:“帝瑾王之意,是要袒護宸王妃?”


    顏瑜唇抿淺淺,啜了一口香茶。


    “請問皇嫂,宸王府火起何時?”


    “子時一刻。”


    顏瑜微微點頭。


    “寧三姑娘受邀對弈棋盤,至帝瑾王府時,正好是亥時一刻。”


    “而今,過去一個多時辰,棋局未散,寧三姑娘亦是寸步未離。”


    顏瑜傲眸輕視,於眉峰勾出幾分輕蔑,分析過後,給出一個結果:“可見,宸王府之火,與寧三姑娘無關。”


    鍾素羅麵色平靜,唯有長睫如羽,不經意間輕顫了一下。


    “寧氏縱火,宸王府的人,皆是見證。”


    “另外,寧四女的隨身婢女,亦是親眼所見,證據確鑿。”


    鍾素羅兩下擊掌,證人們聞聲而來。


    證詞一致,像是提前演練好的。


    因著他們並非親眼所見,所以證詞,多有虛妄不實的成分。


    顏瑜並未中斷他們的話。


    寧雲溪亦沒有任何辯駁。


    隻等著他們陸續說完,顏瑜才慢條斯理地一應:“本王知曉了。”


    塵埃落定,鍾素羅眸淺處,映現一分快意。


    “此事鑿鑿有據,無可辯駁。”


    “即便帝瑾王身世特殊,也不能草菅人命,隨意袒護謀害皇子之人吧?”


    見顏瑜未有回應,鍾素羅幽幽轉眸,伴隨著狂風驟雨,凶猛而來。


    “寧三女縱火謀害宸王,對親妹寧四女亦是趕盡殺絕,慘無人道,罪不可逭!”


    “寧氏,你可知罪?”


    這時,寧雲溪餘光處,出現了一名男子。


    正是顏瑜的貼身護衛,高璟。


    看來,交代他的事,已經辦妥了。


    寧雲溪依計起身,裙裾飄盈,福身以禮。


    “正如皇後娘娘所言,縱火生殺,確有其事。”


    “但,妾身無罪。”


    鍾素羅自以為得逞的快意之色,迅速覆上一抹詫異:“你這是何意?”


    她問話時,顏瑜一個神色,示意門外的高璟。


    高璟會意,緊接著高聲說道:“屬下攜尹司台眾人求見,有要事稟報!”


    尹司台設於盛京,負責處置皇親貴族、京官的罪責和過失。


    鍾素羅暗自疑惑。


    帝瑾王有意袒護,怎會驚動尹司台?


    顏瑜從容不迫。


    “進。”


    高璟等人應聲而進。


    繁瑣禮節過後,尹司丞謝卯,直截了當地呈上了證物。


    隻一眼,鍾素羅便認出了所呈證物,正是他們母子的龍袍和密旨!


    沒等謝卯說話,鍾素羅已經麵色鐵青,怛然失色。


    謝卯守正不阿,一字一句,開宗明義。


    “稟帝瑾王,此乃微臣從鳳鸞宮和宸王府,搜出的龍袍,和偽造的傳位詔書。”


    “搜查時,尹司台一眾,由尹司相、尹司中丞、尹司中相等等,諸位大人一齊見證。”


    “皇後娘娘、宸王意圖謀反,已屬不爭事實。”


    鍾素羅強壓心慌,袖中玉手,卻不自覺地緊握而顫。


    龍袍、聖旨之事,除了他們母子,並無第三人知曉。


    帝瑾王從何而知?


    寧雲溪悠悠一眼,將鍾素羅的慌張,盡收眼底。


    他們母子確實瞞得極深。


    就連前世謀反之時,也無人瞧出他們的端倪。


    隻是他們過於得意忘形,以為寧雲溪失勢、不足為懼,便炫耀似地,向她盡數吐露。


    幸得重生而回,她正好以此反擊。


    紅木長椅之上,顏瑜姿態恬恬,淡泊如仙,寧靜如畫。


    “稟明皇兄了?”


    謝卯立即回話:“皇上龍體欠安,已然歇息,命人傳話,此事但憑帝瑾王裁斷。”


    說著,他不忘表明立場。


    “自太祖平亂以來,顏族天下,至今已傳五百二十年。”


    “二十二年前,顏氏一族為保護百姓而覆滅,獨留王爺,尚在繈褓。”


    “當今皇上,乃顏族之臣,太尉。因先皇深信不疑,才得以登基為帝、暫代朝事。”


    “因此皇後母子,謀反的不是皇上,而是帝瑾王,是深受天下萬民擁戴的顏族!”


    “皇上登基之日,曾昭告天下,冊封帝瑾王、與王爺結拜為異姓兄弟,待王爺青澀盡去、足以獨當一麵時,便禪讓皇位,並警示顧氏一族,永為顏臣、不得覬覦皇位。”


    “皇上善待帝瑾王,免去王爺一切俗禮,令所有臣民,待帝瑾王一如天子。”


    “天下皆仰慕皇上赤膽忠心,因此臣服。”


    “皇上錚錚之語,記憶猶新,皇後娘娘與宸王怎敢包藏禍心、違逆犯上?”


    “王爺念及手足情深,至今不願繼位,可這,並不表示顏族天下不複存在。民心所向,忠於顏族,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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