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寧雲溪又寫了兩封遺書,繼而躺下,緩緩睡去。


    隱約間,似有一陣敲門聲,蕩於夢中,並不真實。


    她沒有在意,直到那人推門走進,才嚇得驚坐而起。


    “啊!”


    寧奉哲的聲音,輕柔傳來。


    “溪兒別怕,是我。”


    寧雲溪來不及細看,隻想著自己身穿寢衣,一陣手忙腳亂地用被子遮擋。


    “你……你怎麽進來了?”


    “你想做什麽?”


    聽出了她的舉止慌亂,寧奉哲及時說明。


    “無需憂心男女有別,我用布條蒙上雙眼了,絕不有損你的名節。”


    寧雲溪慌亂的心緒,漸漸平靜下來,恬然轉眸,定睛於他。


    借著月光,隻見他的懷裏,抱著一床被子,她疑惑而問。


    “何故抱著被子?”


    寧奉哲立身,如春柳優雅。碧藍布條遮蓋雙眸,束帶於他烏黑發絲之間、儒素垂落。


    碧藍蘊藉,軒眉霧唇、覆裹一抹笑容,宛然更意風度翩翩。


    “我們居於山中,夜風寒凜,知你怕冷,我特意備了兩床被子。你怎麽放了一床,在前廳的軟榻上?”


    寧雲溪杏眸謹慎,如實回答。


    “我以為大哥哥放錯了,這是你的被子。”


    寧奉哲溫然而笑。


    “我那兒有被子了,這一床也是你的。”


    “唯恐凍著你,我特意送來,敲了許久的門,也不見你應答。沒了辦法,我隻好蒙著眼睛進門,想著幫你蓋上,再回房歇息。”


    此情此景,隻覺他抱著被子的手,暗藏一把短刀,隻要他想,隨時都能要了她的性命。


    寧雲溪存了一分防備,沒有讓他靠近。


    “多謝大哥哥。”


    “你麵前便是書案和椅子,隨手放下吧,我自己會蓋好的。”


    寧奉哲依言放下被子。


    “好。”


    他沒有停留,也沒有傳出任何利器之音,放好之後,便摸索著黑暗,徐徐離開了。


    寧雲溪探了一眼,確認他已離開,起身點燈,察看被子。


    看來看去,也沒有瞧出異樣,她不由奇怪。


    “他真的是來送被子的?”


    “不是說,已知我不可能重歸皇上,以後不會再費心討好嗎?”


    “這又是什麽意思?”


    “引我上山,應該意在計殺,怎麽遲遲不見動手?”


    “算了,不想了。”


    “他藏得深,豈是我能看透?即便去問,得到的,也不一定是實話。”


    “我還是專心寫遺書吧,做好身後之事,也不枉費阿兄助我重生。”


    如是一夜過去,寧雲溪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隻見曙光映門之處,修身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大哥哥?”


    寧奉哲的身影,隨聲淺動一分欣悅。


    “溪兒,你醒了?”


    “我現在就去熱飯,你梳洗之後,便來吃飯吧。”


    寧雲溪不解其意地眨眨眼。


    何故做此下人之事?


    簡單梳洗之後,她又寫了幾封遺書,藏在自己身上。


    轉而拿起昨日穿的衣裙,整理好衣兜裏的遺書,一並藏在新衣裳裏。


    這時,門外又響起寧奉哲的聲音。


    “溪兒,梳洗好了嗎?”


    “飯菜我都熱第二遍了,再熱,怕就不好吃了,該重做了。”


    “你別多慮,我並非催促,隻是問一句。你若還沒忙好,我便去重做一份。”


    寧雲溪趕緊收好紙筆,將書案恢複原狀,同時應聲。


    “好了好了,我這就來。”


    早飯時辰已過,他們這一頓,便算作午飯。


    寧奉哲淺笑關心一句。


    “不吃早飯,肚子會餓壞嗎?”


    寧雲溪吃飽之後,放下筷子。


    “那要看體質了。”


    寧奉哲順話一問。


    “體質是為何物?”


    有關醫理,寧雲溪本能地認真作答。


    “這是阿兄與我,研究古今醫書,有的一點心得。”


    “人的體質,大致分為三種,根據菌種不同,分別是厭氧菌體質、細菌體質和真菌體質。細菌體質,亦是根據細菌菌種不同,細分為風熱體質和風寒體質。”


    “一如大哥哥所問,真菌體質和風寒體質的人,不吃早飯,並無大礙。一天隻吃一頓飯,或是控製飯量,反而有益身體健康。”


    “厭氧菌體質、風熱體質則是不同,不吃早飯,便會影響營養攝入,誘發冠心、感染等等病症,一日至少保證兩餐,如果能吃三餐、或是四餐,就更好了。”


    “同時,也要注意每個體質,適合吃的食物,也是不一樣的。”


    寧奉哲繼續關心。


    “那你是什麽體質,不吃早飯,會有大礙嗎?”


    寧雲溪回答。


    “我近來一直保持在風寒體質,少吃無礙。”


    聽完她的體質論,寧奉哲開始好奇。


    “那我是什麽體質?”


    寧雲溪撫上銀戒,拿出一個脈枕,故作是從袖中衣兜拿出來的。


    “我把脈之後,方能知曉。”


    寧奉哲置手而上,借了她的絲絹,覆於自己的手腕。


    寧雲溪把脈之後,說出結論。


    “大哥哥目前是風熱體質,伴有一點冠心之症。”


    “上次在銅事台,我為你治傷,把脈時,便是風熱體質,而今卻無變化。”


    “有母親寵愛,每每得了補品,都會讓人送去晦心居,按說,你不該是這個體質。”


    “那些補品,你都沒吃嗎?”


    寧奉哲微笑搖頭。


    “嗯,沒吃。”


    寧雲溪微微一驚。


    “何故不吃?”


    寧奉哲如玉麵龐,泉韻一分笑容,清節潺潺。


    “此事說來話長。”


    “其實小時候,我並不像現在這般消瘦,反而外人都評,我是虎背熊腰。”


    “後來,家裏多了你。”


    “那時,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從侍女手中接過,將你抱在懷裏,隻一眼,便覺親切。奈何母親極為厭惡,不僅不願親身撫養,還總是餓著你。”


    “你四歲之前,一直養在晦心居,幾乎每一口飯,都是我喂的。母親不供你的吃食,我便將自己的飯、換成銀子,拿去給你買吃的。”


    “慢慢地,我就瘦了。”


    “母親憂心,找了府裏的郎中,為我看診。郎中說,這是體虛體弱所致,需要好好進補。所以你才看到,母親所得補品,都會送到晦心居。”


    “郎中看診之後,母親便將你抱走了,可是,依舊苛待於你。”


    “你餓著,我便也餓著,所有苦,我都想陪你吃。”


    “直到後來,你搬進月溪府,見你吃穿不愁,我才開始好好吃飯。”


    “沒事,應該補一陣子就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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