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韶篤於自信,淡顏敬意。


    “因此,微臣特謀一計,渾水摸魚。”


    “若將保衛莊府的隱衛、侍衛,比作一方池塘,那麽,想要輕而易舉地抓魚,便要先把池子裏的水攪渾。”


    “渾水之法,得益於溪兒先前,向微臣講述過的前世之事。”


    其實,他是聽姐夫說起,才知道的。


    郡主未雨綢繆,提前將前世之事,述與姐夫和義兄知曉。


    而後,他加入念仁盟,義兄托言姐夫,一定要將此事告訴韶弟,以備不時之需。


    “溪兒說,盛平二十六年,銅事台發生過內亂,起因是一樁不為人知的舊事。”


    “銅事中丞婁大人,與銅事中相魏大人,是姻親關係。眾所周知,婁、魏二族親睦;卻無人知曉,他們兩家締結良緣的真正原因。”


    “舊年,婁大人母親亡故,對外隻說病逝,其實是魏大人失手所致。魏大人瞧著,婁大人與家中小妹兩情相悅,於是有意撮合,順勢請求婁大人放他一馬、不要搜證,隻當慈母就是病故。”


    “為了順利迎娶魏姑娘,婁大人假意答應,實則暗中留了證據,隻待權位有爭之時,利用此事、對付魏族。”


    “而後,銅事丞安大人升遷太尉,婁大人為了坐上高位,抓著把柄、輕易掌控魏大人,一同發動銅事台內亂,想著排除異己之後,再除掉魏大人,不料中途被溪兒用計平息。”


    “當時,尹司台負責查問,溪兒奉旨同審,因此清楚此事全貌,亦是知曉婁大人藏匿證據之處。”


    “保衛莊府之人,居然正好是他們,這不是天賜良機嗎?”


    “以微臣之見,可以借由此事,令他們離心。雖然不會像前世那樣,動輒銅事台之變,卻也足以攪亂弘順伯爵府。”


    “等到深夜,微臣巧計,給魏大人送去一封信,點明舊事、告知藏匿證據之處。待他證實無疑、抹除證據,自會找到婁大人理論。侍衛隊、隱衛隊,多年明爭暗鬥,而今權位之事、被點在台麵上,難免又是一場混戰。”


    “這期間,時機正好,隻要我們出手,定能綁來莊韶!”


    顏瑜目不斜視,聚精會神地聽完所有,依舊先是鼓勵,而後,延伸一分疑慮。


    “方愛卿計謀,可謂天衣無縫,隻是……”


    莊韶坐姿有禮,微微弓腰。


    “王爺有何高見?”


    顏瑜眸深幾許猜忌,道出心中所慮。


    “怎有如此巧合,正好是他們負責莊府的安全?”


    “像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經他提醒,莊韶茅塞頓開,在心裏一驚。


    原來這是義兄特意安排的,隻是為了向我暗示此計!


    我竟渾然不覺。


    多日過去,我才想到應對之策,義兄定是等急了吧?


    唉,估計又在埋怨我反應遲鈍了。


    瑋兒、蕙兒守規矩,即便想要為我說話,也是不敢吭聲;瑞兒無法無天的,必定直言回駁;嫂嫂同我一樣,不善謀略,應該會說幾句公道話、點醒義兄,並非天下所有人,都能一眼便知、一瞬料想。


    我隻知銅事台內亂,如何聯想此事?還要思慮綁架、謀計渾水摸魚,這也太難了。


    暗自抱怨罷,莊韶微微一笑,有所回應。


    “王爺聽了前世之事,所以才有刻意安排之感。”


    “實際上,銅事台之變尚未發生,他們全然不知情況,如何有意安排?”


    顏瑜點頭讚同,很快另有疑惑。


    “說的也是。”


    “但是莊韶住處,必定另有精銳把守,想要趁亂行事,恐怕沒有那麽容易,除非……有人裏應外合。”


    莊韶又是一驚,醍醐灌頂。


    原來還要裏應外合啊!


    義兄設謀,未免太複雜了吧。


    沒想到王爺連這個都能料想,他捏了一把冷汗,神情略顯尷尬,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這……這個……”


    吞吞吐吐之時,心中浮現義兄運籌帷幄的氣宇,他立即學了起來,故弄玄虛。


    “到時候,我自有辦法。”


    雲柏譽適時配合。


    “之玄總是這樣,言辭高深莫測、不願多言。草民前有勸告,稟言王爺、不可如此,奈何多年習慣,他就是改不掉。”


    “還請王爺見諒。”


    顏瑜慨然而笑。


    “沒事。”


    “既是習慣,就不必改了,反正也不是什麽壞習慣,他自己拿主意就行。”


    莊韶鬆了一口氣,舒然一笑。


    “多謝王爺諒解。”


    麟閣雲台,墨墨細雨。


    一縷桂香,搖漫帝盛宮。


    莊韶獻計之前,馮憶荷已經數次入宮求見。


    “兒臣恭請父皇聖安。”


    顧孟禎龍眸一意煩躁,一抹不耐煩。


    “你怎麽又來了?”


    “日日進宮,你不嫌累,朕都嫌煩了。”


    “如果還是進諫渾水摸魚之計,汙蔑朕的賢弟,刻意安排挾持之事,意在為帝瑾王出謀劃策,那你就可以閉嘴了,朕相信賢弟、不願再聽。”


    “婁魏兩家一向和睦,此事無人不曉,你非說賢弟有辦法離間,卻道不出謀計細節,可見所謂渾水摸魚,不過空穴來風罷了。”


    馮憶荷言辭鏗鏘,錚錚之間,不乏幾分心急如焚。


    “兒臣才謀不及,所以預料不到其中細節,但皇叔一定能想到。”


    “父皇明鑒,他真的是方之玄,萬萬不可輕敵!”


    一聽這話,顧孟禎瞬間憤然。


    “住口!”


    “說什麽賢弟有辦法離間婁魏兩家,朕倒是瞧著,是你意圖離間朕與賢弟。”


    “縱使他是方之玄,朕也信他!朕,決計不會再被小人迷惑!”


    “更何況,真正的方之玄,現在住在帝瑾王府。”


    “他就是朕的賢弟!”


    這樣的話,如是幾日,天天都能聽到。


    厭倦之感如影隨形,馮憶荷也有一絲不耐煩。


    “帝瑾王府那邊,已是摩拳擦掌,父皇若再執迷不悟,一切就來不及了。”


    情急之下,她隨機應變,轉而勸言。


    “兒臣心服,父皇非說他是皇叔,他便就是皇叔。”


    “既如此,兒臣改個說法。並非皇叔刻意安排,而是方之玄詭計多端,足以攻克銅事台陣勢,綁走皇叔。皇叔秉性純良,必定束手無策。”


    悄悄察言觀色,隻見父皇的眉心,微有一分鬆懈,她暗暗一笑,適時進言。


    “與其走入局中、任由謀算,不如將計就計、反將一軍。”


    “兒臣陳策一計,萬望父皇納諫!”


    顧孟禎雖被說動,卻還餘著一點怒意。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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