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著寧奉哲禮敬有加的樣子,馮憶荷假模假樣地一句哄話。


    “謝父皇恩準。”


    繼而,開始獻策。


    “兒臣以為,可以讓皇叔備好火石火油,隨身而藏。倘若真有挾持之事,帝瑾王定會掉以輕心,以為有了皇叔,便能相安無事。皇叔看準時機,正好縱火於內,令其葬身火海。”


    “他們悄然綁走皇叔,乃陰險謀計,不會曉喻外人。那麽,天下之人有目共睹,帝瑾王府走水之時,父皇、皇叔皆是身在局外,絕非縱火之人。而後追查,隨便給出一個理由,意外也好,他人所為也罷,總歸除去了心腹重患,大局已定。”


    聽完之後,顧孟禎龍眸肅然一分不滿。


    “朕怎麽覺得,你這將計就計,另有試探之意?”


    馮憶荷依舊先是哄話,繼而細細說明。


    “父皇聖明,兒臣確有試探。”


    “一則,一如之前所說,沒有挾持之事,皇叔留府安然,那便無從疑心。隻要兒臣繼續謀計,除去大患,指日可待。”


    “二則,皇叔被人綁走,但是帝瑾王府沒有起火。不必兒臣細說,父皇自有明斷,到時,不僅皇叔不可再用,還要斬草除根,他的家人,一個也不能放過!”


    “三則,帝瑾王府走水了,可惜無人有事,盡數逃脫。顯而易見,皇叔所謂縱火,隻是裝個樣子、走個過場,實際心向還是帝瑾王。如此一來,莊府的人,亦不可輕縱!”


    “兒臣鬥膽,請父皇駕臨莊府,親手將火石火油,藏在皇叔身上,以免有人尋個借口,說什麽交付有誤。”


    話至此處,她的唇際勾起一抹黠笑。


    “父皇手上,攥著莊府的人,即便他是方之玄,也要為父皇辦事,除掉帝瑾王。”


    “這把火,他非縱不可!”


    她說得若有其事,顧孟禎亦有一種身臨其境之感。


    恍然間,他似乎瞧見賢弟運籌帷幄,為顏瑜解決了燃眉之急;繼而,他們全數離開,隻剩一座空府,賢弟縱火於內,拂袖瀟灑;最後,賢弟來到他的麵前,借口巧言,敷衍了事。


    白忙一場,不僅沒有傷到顏瑜一分一毫,還將他玩弄於股掌之間,憐他情真,竟被賢弟這般戲耍。


    按說,真正的方之玄、早已住進帝瑾王府,顏瑜不該中計。


    即便這是奉哲與荷兒合謀之計,不易對付,他們也不至於如此慘敗。


    或許……這個賢弟,真是方之玄?


    那帝瑾王府裏的那個人,又是誰呢?


    是莊韶嗎?還是無關緊要之人,受封伯爵,隻為掩護賢弟的身份?


    心底一陣刺痛,既似烈火焚燒,又像跌落寒穀。


    思索之際,顧孟禎已經來到弘順伯爵府。


    記得當年,平冤之後,賢弟重回盛京。


    他們一同來到莊府正門前,舊時淒涼破舊之景,如今已經煥然一新;兄弟倆抱在一起痛哭的場麵,猶似還在眼前。


    賢弟說:“終於回來了,還以為今生,隻能遙望家宅……”


    話至此處,賢弟便是泣不成聲。


    他龍眸含淚,柔聲安慰:“朕救你回京,是為了讓你衣食無憂、不受風雨飄搖之苦,並非惹你黯然神傷。以後,我們一起笑,再也不哭了,可好?”


    賢弟雙膝跪地,欲行大禮。


    他急忙雙手而扶,念有行人,因此隱喻:“你我之間,恩深義重,情逾手足,不必多禮。”


    憶至此處,隻見賢弟鄭重而來,微笑行禮。


    “給皇兄問安。”


    “皇兄駕臨,臣弟喜不自勝,多日不見,皇兄一切無恙吧?”


    簡單寒暄之後,顧孟禎轉述計策,繼而,親手將火石火油,交到他的手中。


    “賢弟,莫要令朕失望。”


    方之玄給了一個溫暖的笑容,當著他的麵,將火石火油藏在身上。


    “皇兄妙計,臣弟定然竭盡全力,必不辜負!”


    瞧著賢弟明澈真誠的眼眸,沒有絲毫疑慮、唯有信任兄長,顧孟禎感動一笑,捧起他的雙手。


    “多謝你了。”


    方之玄笑出一抹乖巧。


    “皇兄言重了。”


    “孩子們都想你了,皇兄見見嗎?”


    顧孟禎連連點頭,感動更甚。


    “見。”


    “久不見麵,朕也想他們了。”


    沒過多久,兄妹三人齊齊來到思韶居。


    “皇伯伯!”


    顧孟禎一聽,欣然起身,迎了兩步。


    “好孩子們,皇伯伯在裏屋呢,快進來吧。”


    莊瑋、莊嫻蕙簡單一禮,莊瑞則是直接落座。


    方之玄立即斥責。


    “瑞兒,越發沒有規矩了,為父怎麽教你的?”


    莊瑞傲眸以對,恃寵而驕。


    “皇伯伯讚許我灑脫不羈、自由隨性,早就免禮過了,父親執意多此一舉,才是沒有規矩吧?”


    方之玄作勢惱怒。


    “強詞奪理!”


    顧孟禎立時心疼。


    “你看你,又訓孩子。”


    “朕是不是說過,不許無端訓斥?”


    方之玄做出無可奈何的神情。


    “可是皇兄,事關禮法,豈能輕率?”


    顧孟禎隨口抱怨,並無斥責之意。


    “你呀,一味頑固,不知變通。”


    說著,轉向兄妹三人,和藹一笑,招了招手。


    “孩子們,近前來,讓朕好好看看你們。”


    三人依言而去。


    莊瑋立身守禮,莊瑞投入皇伯伯的懷抱,莊嫻蕙則是伏在皇伯伯的膝上。


    三人齊聲說道:“皇伯伯,臣侄甚為思念。”


    莊嫻蕙輕搖龍袍,粉腮氣鼓鼓地嗔有怒意。


    “皇伯伯何故軟禁?臣侄都快悶壞了。”


    莊瑞歪著腦袋,靠在顧孟禎的肩膀上。


    “臣侄也是。皇伯伯今日過來,就是為了放我們出府吧?”


    “聽說東市很熱鬧,我們一起去逛逛吧?”


    莊瑋恭順一笑,彬彬有禮。


    “皇伯伯之謀,臣侄大致明白。”


    “成事在即,想來莊府,無需再用銅事台的人了吧?”


    莊嫻蕙眼眸淳然。


    “什麽皇伯伯之謀,皇伯伯用了什麽計謀?”


    莊瑞擺出自作聰明的神態。


    “三妹妹笨得很,顯然就是軟禁莊府之計呀。”


    顧孟禎龍眸含笑,既有寵溺,也有欣慰。


    “你們還小,不懂這些。”


    “瑋兒說得對,賢弟離開之後,再無大礙。”


    “這樣吧,你們若想出去玩,帶上小慎子,另選幾十名侍衛隨身看護,便能離府了。”


    配合得當,目的達成,莊嫻蕙沒有多話,唯有撒嬌。


    “多謝皇伯伯隆恩。”


    敘話關心許久,顧孟禎終於離開。


    方之玄等人,鬆懈一分偽裝。


    莊瑞神色嚴肅,先一步詢問。


    “父親,馮大人察覺異樣了?”


    方之玄眸色一黯,沉重點頭。


    “嗯。”


    “不出所料,以你們為質,讓我縱火。”


    “我安排的計策,你們都記住了吧?”


    兄妹三人同時一應。


    “記住了。”


    莊瑋滿是擔憂,誠然建議。


    “父親此行凶險,恐有不測,還是讓孩兒代為前去吧?”


    方之玄自然不舍兒子涉險,毅然決然,直接拒絕。


    “馮憶荷之才,與奉哲不分伯仲,著實不好對付,以防萬一,還是由我親自應對。”


    “安排依舊,瑋兒和瑞兒留在家中,若有失算,切記保護好夫人和楓兒。”


    “蕙兒,負責入宮稟報。”


    話至此處,他行至女兒麵前,細心囑咐。


    “皇上已有留話,你帶著慎公公,由侍衛看護,離府、進宮都不成問題。”


    凝視之際,依有不舍,他柔聲幾分,仔細詢問。


    “計策時間,能算清楚嗎?”


    “定要算得恰到好處,才能達到最佳效果。”


    莊嫻蕙鄭重回應。


    “父親放心,孩兒一定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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