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柱冷冷道:“張康年,你若再阻攔本殿下,就是與叛賊為伍,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難道也不想想你的妻兒老小嗎?” 他見張康年臉色一白,決定恩威並施。“老三已經完了,這天下將來該由誰坐,張將軍難道還看不清楚嗎?隻要本殿下大事能成,張將軍就是頭號功臣!” 張康年麵如死灰,望著城下被箭雨逼得哀嚎絕望無處可逃的北齊士兵,身體晃了兩晃,喃喃道:“兩萬將士啊,兩萬關中子弟,就這麽完了……。” “殿下,殿下!”幾個在首輪箭雨中幸免的侍衛圍在劉琛兩人周圍,悲憤的呼喊著。 劉琛充耳不聞,隻是定定望著一枝花,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仿佛知道自己已經是看一眼少一眼。 機括聲再次響起,第二輪弩箭帶著地獄之索呼嘯而至。 為了趕路,劉琛這次隻帶了幾百輕騎,弩箭正是輕騎的克星。侍衛們沒有足以抵擋利箭的盾牌,隻有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劉琛築起一道高牆。 劉琛低下頭,在一枝花耳邊輕聲問道:“小山,你後悔嗎?” 後悔嗎? 一枝花腦中的畫麵一變,荒蕪的郊外山坡,少年拽著馬上之人的衣袖,苦苦哀求,“劉琛哥哥,你帶我走吧,我不想死……。你帶我走吧,我不會後悔的。” 真的不曾後悔過嗎? 對現狀沒有改變的事情,他從來不屑於做,更不屑於想,因為那樣除了讓自己陷入痛苦,沒有任何意義。 可即便如此,為何自己的心還會這麽痛,痛入骨髓,痛徹心扉。 劉琛的唇越來越低,幾乎貼到一枝花的耳朵上,“我不後悔。” 一枝花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劉琛的頭緩緩靠在他的肩膀上,再也不動。 飲馬天涯人蕭索,風卷殘雲,誰堪世苦多,今朝萬裏,恨已斷,情已湮。 一枝花側頭望著劉琛使勁眨眼,試圖看得更清楚些,奈何眼淚混著血水不停的湧出來,在他白皙的臉龐上留下兩道觸目驚心的血淚。 好奇怪,眼淚明明一直在往外流淌,為何那種苦澀的感覺卻源源不斷的湧進心裏,萬箭穿心一般。 耳邊那些侍衛報仇的怒吼和戰場廝殺中的各種慘叫聲似乎忽然遠去,現實與回憶不停的在他眼前交替出現,令他分辨不清究竟哪個是現實,哪個是想象。 身上的體重突然消失,有人將劉琛帶走。 “不!”一枝花陡然從恍惚中驚醒,掙紮著站起身,下意識伸出雙手。 一支羽箭淩空射來,一枝花竟忘記躲避,身體一震,直直倒在地上。 與劉琛騎兵的措手不及不同的是,南梁騎兵卻是有備而來。 沈望帶來的是西江大營的精銳重騎,馬身之前都是布了皮甲,防止被槍箭襲擊。當北齊強弩出現時,南梁騎兵以最快的速度集結,外圍則是手持盾牌的步兵陣,最低限度減少了騎兵的傷亡。 唯一讓人比較揪心的就是沈望和葉歡。 所幸沈望在第一輪箭雨打到葉歡身上時,及時把他扔進了盾牌陣中。沈望自己卻是肩部中箭,馬匹也被亂箭射死。 李陵一把揪起葉歡,眉心都擰成了疙瘩,“你!……就不能讓人省點心!” 葉歡理直氣壯的回吼,“你怎麽能把我一個人扔下!……你要是死了怎麽辦!” 李陵表情一柔,“你是在擔心本王嗎?” 沈望失望的捂臉,“王爺,末將這箭就白挨了嗎?” 魏文英道:“王爺,現在再不撤兵,就真要來不及了!” 李陵看了眼已經開始自相殘殺的北齊兵,點點頭,“命令後軍變前軍,向南撤退。” 魏文英領命而走。 李陵看向沈望,“還能再戰嗎?” 沈望自信的一笑,“隻要沒死,末將就能上馬。” “那好,本王命你帶領兩千騎兵,作為伏兵斷後,不得有誤。” 沈望拱手領命而去。 李陵最後看向葉歡,“跟著本王,不許亂跑!” 葉歡用力點頭。 李陵的腿傷未好,葉歡扶他先上馬。但對於葉歡的位置,兩人卻起了爭執。 李陵當然認為葉歡應該坐在前麵,葉歡的想法卻是跟他相反。 “王爺,今天無論如何末將也要坐在後麵!”葉歡相當固執己見。 李陵皺眉,“現在是什麽時候?撒嬌也要有個限度!” 葉歡:…… 李陵不由分說拽他上馬。葉歡的視線穿過李陵肩膀,剛好看到一支冷箭朝他而來。 “當心!”葉歡大叫一聲,飛身擋住李陵身後。 箭矢穿透他身體的痛感還沒有傳達到神經,葉歡眼前的景物忽然一變。 漆黑空曠的荒野上,一群人玩了命的朝前奔跑。 葉歡下意識拽住從自己身邊經過的一個人,“你們這是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