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喻陽沒有再說話,隻是抿了抿嘴,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何況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豈是外人能指手畫腳的?


    祝瑾看了眼有些愧疚的君喻陽,咧著嘴笑道:


    “看在你今天幫了本姑娘的麵上,就讓我來好好給你上一堂課吧。


    我爹當年有點學識,參加科考中榜,被陛下欽點為探花進了戶部。


    十年寒窗,好不容易入了仕途,但政績平平又是草根出生,所以,這官運很是不順。


    這就讓他不得不動些歪腦筋另辟蹊徑。


    有一年端午,皇室在護城河舉辦賽龍舟。


    我那渣爹知道那天會有很多皇親貴胄會去觀賽,所以呀,他就收拾得人模狗樣的,去碰碰運氣。


    看看能不能得到哪家貴女的青睞。


    也是巧了,我母親和家中姐妹平時都不怎麽出門的。


    那天偏偏就突發奇,商量著跑去護城河賽龍舟。


    端午前後都有雨水,岸邊濕滑,我母親離河岸邊又很近。


    龍舟比賽,觀賽的人如同浪潮一般洶湧。


    也不知道是誰從後麵推了我母親一下,我母親就掉進了河裏。


    我的幾個姨媽們都不會水,隻能在岸邊大喊救命。


    是我那渣爹跳下河裏,將我母親救了上來。


    兩人在河裏拉拉扯扯的,相當於有了肌膚之親,我外公無奈,隻有把我母親嫁給了渣爹。


    我外公是左丞相,實在不忍心自己的女兒嫁給這麽一個碌碌無為的男人,隻好多次提攜和舉薦渣爹。


    我那渣爹這才爬上了戶部侍郎的這個位置。


    不過,他能力的確有限。


    到了戶部侍郎這個位置,後來就算我外公再想提攜他,他無論如何都做不出任何的功績,也就隻能停留在這個位置止步不進。


    我娘懷著我的時候,他就將姨娘抬進了家門。


    我們大滿的習俗就是三妻四妾,所以我娘也沒說什麽。


    我外祖家本來氣不過,想上門去鬧的,結果被我娘給阻止了。


    我娘那時就在想,就算娘家人鬧了又能怎麽樣?最後還不是得繼續過下去。


    總不能因為丈夫抬了個妾室,就要死要活的和離吧?


    真是這樣,外麵的人,口水唾沫都得把她給淹死,說她善妒。


    後來我外祖見我那渣爹,對我娘還算是體貼,沒有寵妾滅妻的想法,也就作罷了。


    前兩年,我娘突然患了惡疾,被郎中查出來前後不到一個星期就去世。


    我娘死後,我那渣爹原形畢露,雖說不上虐待我,但克扣不假。


    姨娘動用我娘的嫁妝,他也睜隻眼閉隻眼。


    我娘已經死了,他心裏清楚,要是再將我放回外祖家中。


    那我外祖家不但要拿回我娘的嫁妝,而且,將來不會再對他有任何的幫助。


    所以,他就一直將我軟禁在府中。


    前一段時間,皇宮裏突然傳言,皇後要給太子選妃。


    這姨娘,就把主意打到了太子的身上。


    皇後雖說,不介意女方的家世背景,也沒有嫡庶之分,隻要太子看上就行。


    那姨娘還真以為皇室不在乎身份,將祝婷婷打扮得跟個花孔雀似的,入宮參加宮宴。


    結果,四品官員家的姨娘和庶出姑娘,連進宮門的機會都沒有。


    而我呢,壓根就沒有人通知我宮宴的事情,所以我就沒去。


    姨娘母女被拒宮門之外,那是把祝府的臉給丟得幹幹淨淨。


    事後,我還聽一個小姐妹說,那母女進不了宮門,還想攀認我外祖家的關係。


    直接被人家宮門侍衛懟得灰頭土臉的回去了。


    出了這事兒以後,那姨娘就開始動歪心思了。


    也不知道她與我那渣爹怎麽商量的,沒兩天,我就莫名其妙的被迷暈,一路迷迷糊糊的被送到了江南。


    等我徹底清醒過來,就是前天。


    我給楊府裏的丫鬟塞了老大一筆錢,讓她將我寫給外公的信寄出去。


    楊家準備今天就給我和我姨娘家的侄子成親。


    我借著楊府今日人多眼雜逃跑了出來。


    後麵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君喻陽看了眼還在仰望天空的祝瑾道:


    “你怎麽知道得那麽詳細?


    還有,你又如何能保證那個丫鬟會幫你將信給寄出去?”


    祝瑾咧著嘴,露出一排小米牙,“嘿嘿,前半部分是我那渣爹喝醉了,我去照顧他,他自己說的。


    後半部分,就是我被送到江南這部分,是我猜的。


    你想,我那渣爹再怎麽也是個下四品官員。


    他家的嫡女莫名其妙的失蹤,那麽長時間了,那作亂的賊人,是不是早已經伏法,而我已經被解救回家了?


    還有,就算是我那渣爹不管我吧。


    那我外祖得到我失蹤的消息,肯定要去調查,並且派人找我。


    而我卻順順利利的到了江南。


    這說明什麽?


    說明我那渣爹壓根就沒有將這事兒上報官府。


    還有我外祖至今都被蒙在鼓裏,根本就不知道我被送到江南嫁人的事情。


    至於那個丫鬟嘛,一個下人趨炎附勢,我懂的。


    我當然不能保證她已經幫我把信給寄出去,不過那也是我當時唯一的一絲希望。


    就算她沒寄,我也不能將她怎麽樣。


    但我現在不也逃出來了嗎?


    一會兒再寄一封就是了。”


    “那你不怕被你姨娘那侄子,再將你綁去?”


    “怕呀……


    但日子還是得過呀。


    總不能因為害怕就尋死覓活的吧?


    我得好好留著我這條命,看我那渣爹和他姨娘的下場。


    還想攀附太子,我說他簡直是癡人說夢。


    我雖然不懂朝政,但聽說當今皇上可是火眼金睛明察秋毫,我渣爹那老賊蹦躂不了幾年了。”


    君喻陽挑了挑眉,看來這祝瑾是恨極了她親爹。


    “就算你爹沒有任何政績,隻要他不犯錯,應該能在那個位置上待到告老還鄉沒問題。”


    “嘿嘿,當然是他有問題呀,我就看他要怎麽將自己給作死。”


    “你爹有把柄在你手上?”


    祝瑾一巴掌拍在君喻陽的胳膊上,眨了下左眼,伸手比了個大拇指。


    “還真有?


    那你爹那麽對你,你為什麽不告發他。”


    “小子,你缺心眼呀,你到底是怎麽長大的?


    那是我親爹,我能推波助瀾讓他伏法,但絕對不能讓他栽在我的手裏。


    我要是去告發他,那是大義滅親,是不孝,要被萬人唾棄的。”


    “那你告訴你外祖,讓你外祖將他繩之以法呀。”


    祝瑾歎了口氣搖搖頭,“我渣爹這事情,必然會牽扯出無數的官員。


    我可不想魏家人去淌這渾水,外祖年事已高,幹不了幾年就要回家頤享天年了。


    舅舅和表哥都在朝廷任職,我不想讓他們去鋌而走險。


    皇帝那麽聰明,就我渣爹和朝廷那些個蛀蟲做的事兒,瞞得了一時,還能瞞得了一世?”


    “我很好奇,你那麽篤定你爹很快就要倒黴,到底是拿到了他的什麽證據?”


    祝瑾伸頭在巷子裏麵左右張望,神神秘秘的彎腰從自己的兩隻靴子裏麵掏出兩個藍色賬本。


    她挑了挑眉頭,一臉得意的拿著本本在君喻陽的眼前晃了兩下,“喏,他喝醉酒,我去照顧他,給他脫衣服的時候掉出來的。


    我就給悄悄的給藏了起來。


    第二天起來,他尋我去問話,問我給他脫衣服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兩本藍色賬本。


    我當然一概不承認呀,我說他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是衣襟大開,腰封都找不著了。”


    說到這,祝瑾像隻狡猾的小老鼠一般,捂著嘴偷笑。


    “我給你說,他當時那臉色難看到了極致。


    接連著那幾天,在家裏火氣那是老大了。”


    君喻陽眯眼看著祝瑾手裏的兩本藍色冊子,“你就那麽隨身帶著,也不怕被你爹發現?”


    “切,那老賊背著我,可是去將我的房間搜了盡。


    隻有放在自己身上才是最安全的,我就連洗澡,都不會讓這寶貝離開我的視線。


    生怕他們半夜跑我房間偷東西,就連睡覺,我都將東西捆在我胸口上。


    原本,我想匿名將這兩本賬冊匿名送去大理寺的。


    但是吧,我又擔心他們官官相護,直接將這本本扣下。


    除了我外祖一家,我也沒有什麽信得過的人。


    所以,這事兒就那麽被擱淺下來了。”


    祝瑾彎腰將賬冊放回靴子裏麵。


    “好了好了,跟你一個陌生人說了這麽多,這心裏倒是莫名的舒坦多了。


    就此別過,以後有緣再見。”


    “唉,姑娘,你等等。”君喻陽再次將祝瑾叫住。


    “還有事嗎?”


    “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就這麽在外麵遊蕩,實屬不安全。


    我叫尹陽,我家是國都的商賈,產業遍布大滿各國。


    這次出來,就是巡視家中江南產業,我們下一站要去曆城處理一些事情,然後便會回國都。


    家父與魏丞相特別熟悉,他倒是經常幫助家父處理一些事情。


    姑娘不如與我們同行,路上也可照佛一二。


    你放心,我會修書一封,快馬加鞭送去國都交給魏丞相,將情況告知於他。”


    祝瑾有些意外的看著君喻陽,“你當真認識我外祖。”


    熟,怎麽不熟,簡直不要太熟悉了。


    整天在朝堂上與自己唇槍舌戰的,有時候自己都擔心將那老頭氣得翹辮子。


    “當然認識,我們家很多事情,都還需仰仗魏大人呢。”


    “那你說說我外祖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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