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阿姨勸道:“但是等寧寧生完,付先生要照顧你和孩子的時候還要跑來跑去,也不是個事兒。” 寧儀腳尖點地,陷入沉思,“那我想想。” 張阿姨見似乎是勸動了,麵上露出欣喜,“那我去喊付先生過來一起吃。” 現在並沒有到午飯的點,離十一點都還有一會兒,隻是張阿姨時常燉些湯給寧儀補充營養,不一定就在餐點,付銳修很少一起喝這些滋補的湯。 寧儀正要應一聲,靈敏地聽到茶幾上自己手機的震動聲,張阿姨幫他拿來,寧儀接通。 付銳修姍姍來遲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微張小口吃驚不已的小可愛傻乎乎地掛了電話,不可置信地低頭刷手機,刷了幾秒後又接起一個電話,興高采烈地聊完、掛斷,過一會又是一條短信或者一通電話打過來。 聽著小可愛對電話那頭的稱呼,似乎都是之前交的相熟的小朋友。 因為溫度漸高,屋子裏開了空調,保持在一個適宜的溫度,風口離小可愛很遠,寧儀的臉不知道是熱還是興奮的,紅撲撲的,肌膚嫩的像是能掐出水,可愛的讓人食指大動。 付銳修坐過去,等小可愛掛斷最後一個電話,才開口問:“有什麽好事?” 盡管他已經從對方的幾通電話裏有了猜測,但他還是這樣問。 寧儀得意洋洋,像是盛放的、驕傲的張揚孔雀,抖動尾羽,趾高氣昂,“剛剛華風那邊來電告訴我,說我的作品獲了決賽的金獎,頒獎典禮在下周二,結束後就要帶著作品去臨省參加一個珠寶展。” 寧儀說著,又就獎杯、獎品、免費機票發表了一下自己的獲獎感想。 他早先收到入圍、評選、入圍作品巡展通知的時候都沒太當一回事,畢竟之前的風波讓他覺得自己或許已經給主辦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所以壓根沒想到自己會獲金獎。 他寧儀現今清楚地了解付銳修的風格品性,知道對方不會幫他以權謀私,所以這次的獲獎無疑極大地鼓勵了他。 按照評分標準:洽合主題30%、創意20%、可製作性10%、美感及意念表達20%、繪圖技巧20%,樣樣都是實打實的分數,充分證明了他的實力。 網站已經放出這次的獲獎名單,所以才會出現剛剛那一幕——殷振君、蘇卷和知道他參加了這次比賽的莊睿明都一股腦打來了電話恭賀他。 殷振君和蘇卷二人雖沒能獲獎,但還是發乎內心地祝賀他,寧儀便與他們定下了要請他們大吃一頓的約定。 付銳修眉目含笑地聽著他說完,送出讚美,“寧寧真棒!” 寧儀滿足地仰起臉笑。 “看來得獎勵你一下。”付銳修說完,將碗裏的一塊瘦肉排骨放到了寧儀碗裏。 寧儀遲了好一會,才不滿地出聲,“這算什麽獎勵?” “看來你想換一個?” 寧儀點頭,“這塊不好看,我要你碗裏邊上那一塊。” 付銳修完全沒有預料到是這個答案,失控地笑了好一會,才在寧儀迫人的目光下換了一塊排骨。 他捏了捏寧儀嬌軟的臉蛋,意料之中地被嫌棄地推搡開,“一塊排骨肯定不夠,你想一想想要什麽,想好了告訴我。” 寧儀收回手,搖頭,“對我來說,這個獎就是最大的獎勵了,你不用給我什麽。” 付銳修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似乎沒有怎麽聽進去這句話,隻聽他接著道:“去珠寶展的機票我會為你準備,賽方發下來的那張就別用了。到時候我會和你一起去。” 寧儀眨眨眼,正想問為什麽。 付銳修提醒他道:“別忘了你現在還身懷有孕。” 寧儀一登時想起自己待產的身份,忽然變身憂鬱的小孕夫。 獲金獎定然要上台,定然要認識許多評委、業內人士,當他們看到獲得金獎的是一個挺著肚子的孕夫,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寧儀的身材雖然單薄,但並不瘦弱,正懷著五個月大的孩子,現在又是夏天,衣服掩蓋不住,出門怎麽著都會被人看幾眼的。 但寧儀已經從起初的羞赧到現在的不在意,就當他們是羨慕自己的美貌加幸福好了。 寧儀很快答應了付銳修的幾個要求和提議,表示自己記住了對方的提醒,喝完湯後又口頭膩歪了一會,才各自回房工作。 * 參加頒獎典禮和外出巡展的行程被付銳修安排的妥妥當當,寧儀再次當起了米蟲。 按照會同去的老師沃恩的說法,他隻需要在頒獎之後,跟著沃恩認識業內人士時結交一些人,走走流程就好。 寧儀雖然渴望成長,但也知道有他人願意為自己保駕護航是一件極難得的事情,自然不會急著自己去出風頭,隻按部就班地跟著老師。 這期間不可避免的,寧儀會聽到一些刺耳的聲音。 畢竟他既非珠寶設計專業出身,也從未在珠寶行業顯露名聲,雖然是大師的徒弟,但到底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孩子,而且還是個懷了孩子的疑似私生活不檢點的小孩子。 但讓眾人不能否認、也難以接受的是,就是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突然從旮旯子裏蹦出來的小設計師,獲得了這次大賽的金獎,獨領風騷。 寧儀穿著付銳修給他挑選的一件小西裝,謙和地站在沃恩身側,敏銳地注意到獲銀獎和銅獎的設計師頻頻看向他。 他聽到有人開始猜測他混亂的私生活,猜測他是用了什麽不好的伎倆獲得了這個獎,甚至有什麽捕風捉影的事情也都盡數往他身上靠。 寧儀如今終日修身養性,並沒有多麽大的氣性,而且這些討論並沒有進行多久。 ——因為當付銳修出現在他身側時,那些聲音就漸漸小了。 付銳修捏了捏他的小指,寧儀回以一笑。 人群中有人驚呼:“那是格物的總裁!” 一片吸氣聲後就安靜了許多。 寧儀絲毫沒有因此感到被庇護的羞恥,反而驕傲地挺起了胸膛。 寶寶的爸爸想要護著他,如果連這他都要覺得多此一舉的話,那才是矯情做作了。 “聽說付總和主辦方羅尚珠寶的宋經理認識吧,你說這個金獎是不是可能頒的不那麽公正?” 寧儀聽到仍舊有人在身後極小聲地說。 “還有這樣的黑幕?我的天你是怎麽知道的?”另一個人也壓低了音量道。 “哈,你知道我人脈廣,我之前和羅尚珠寶的姚董事喝過茶,都是他跟我說的。”先前說話的一人開口解釋,洋洋得意,儼然一副“一切盡在我掌握”的模樣。 另一個人有些懷疑,“你和姚董事熟?那你怎麽連一個銅獎都沒有拿到?” 寧儀正準備再聽聽熱鬧,忽見付銳修轉過身,上前幾步,麵凝寒霜地看向他們。 “想知道為什麽嗎?” 付銳修的聲音不小,周圍許多人都往這邊看過來。 寧儀也看向他。 他有些奇怪,那兩人說話的聲音很小,寧儀和付銳修離他們有幾米的距離,他以為付銳修不會注意到有人在排揎、栽贓什麽。 寧儀自打成了寧儀起,就對這種事見怪不怪了,自然也懶怠於去和別人爭個高下。 但付銳修聽見了,現在似乎想為他討個公道。 雖然隻是個謠言,隻是一個個人傳出來的不會有太大危害性的輿論。 付銳修聲線低沉平直,不疾不徐地敘說著事實,話語卻像凍上冰刺的荊棘,戳的人心裏發寒。 “首先回答你的疑問。”付銳修看向那個提出疑問的人,他好整以暇地活動手腕。 “為什麽姚董事沒有給他絲毫助力呢?” 信口傳謠的人麵色發白,雙股發顫,他想要轉身逃離,但周圍實在聚集了太多他熟識的人了,他這樣離開與沒有離開並沒有本質區別。 而且潛意識裏,他的雙腳像被無形的壓力釘死在地板上,一步也移動不了。 “因為姚董事,去年年末時就被趕下台了。”付銳修笑了笑,“畢竟這位多嘴多舌的董事發揮了他的‘餘熱’,泄露了羅尚的機密,羅尚念著交情沒有爆出來而已。” 所以,姚董事不能給予任何人幫助。 周圍的人都聽出了弦外之音。 “至於你說的宋經理——我相信你曾和姚董事喝過茶,但應該都是去年秋季之前的事了?”付銳修一針見血地點出那人說的話裏的缺漏。 那人牙齒發寒發顫,看付銳修的眼神猶如看一個惡魔,但他隻能反問,“是又怎麽樣?你確實和宋經理認識。” 付銳修毫不避嫌地點頭,“可是沒有姚董事告訴你,你就不知道,宋經理他年初跳槽了啊。” 那人已經啞口無言。 周圍嬉笑聲漸起。 他的朋友離開了他,沒有拉他一起。 付銳修回轉身,沒有再留一刻的目光。 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付銳修是在給寧儀正名,他是靠自己的實力拿到的金獎,不是靠關係,想要誹謗寧儀,就先得過他這一關,試試自己有幾個膽幾條命。 付銳修在頒獎典禮上並沒有待多久,但就是這一小會的陪伴以及寧儀身懷有孕的事實,讓許多人看清了寧儀的身份,也更加願意與之結交。 這樣一個身負才華、身價不低、後台硬、又注定前程無量的年輕設計師,誰不想多與之接觸乃至成為至交好友呢? 利益至上的人這樣想,自然不會去提寧儀之前兩幅作品參賽的囧事;單純欣賞他才華的人更不會對當初那件事抱有偏見,於是寧儀驚奇地發現,雖然國內珠寶行業的前景還待開發,但行業內的同行竟都挺好相處。 像當初批判他自己抄襲自己的鑒抄狗,大概也隻是被這一行容易抄襲的風氣給氣的草木皆兵了。 大概率開始一孕傻三年導致思想天真了不少的寧儀一切照舊,回家後將自己的作品拿去給工坊的師傅們,又尋來適合的材料開始加班加點地趕工,除了自己這次的獲獎的繪圖作品外,還有幾樣之前交給師傅們的低奢輕珠寶也在緊趕慢趕,畢竟這大概會是他日後建立品牌後的第一批產品。 *** 臨近巡展的日子,窗外日光正盛、翠色正濃時,寧儀收到了工坊的師傅們交給他的成品。 他沒有參與製作,盡管他蠢蠢欲動躍躍欲試,但由於製作過程中免不了的打磨拋光以及使用專業的珠寶膠等過程,付銳修甚至限製他去旁觀的次數。 雖然沒能親眼看著自己第一件作品的誕生,但寧儀對師傅們交給他的成品十分滿意。 這是他擁有的第一件自己設計出來的成品,也是這次獲獎的作品。 他預備是要送給付銳修的,但這畢竟是女款的項鏈,寧儀在原稿上改了好久,精簡設計縮改尺寸,最終改成一對男款袖扣款式。 寧儀滿意地打量手上的成品,蔚藍澄澈的顏色,流暢優美的線條設計,很好搭配衣服的款式。 他忍不住去想付銳修收到之後的表情和表現,已經迫不及待想將這樣漂亮的袖扣用在付銳修的西裝或者襯衫上。 但給肯定不是現在給,他得挑個日子。 * 由於寧儀早先和主辦方說好自己買機票訂酒店去,主辦方便將他的這部分獎品折成現金給他,寧儀光明正大地“中飽私囊”,收拾行李同安頓好公司事務的付銳修一起坐了頭等艙飛向目的地。 到的時候才將將下午四點,寧儀提議先去酒店旁邊的商圈逛一逛,付銳修當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隻是他提出要在晚飯前回到酒店吃飯。 從幼時起,寧儀就比同族更愛往熱鬧的地方湊,哪有好戲看他就去哪,哪裏有漂亮的事物哪裏就有他。 所以當寧儀不知不覺繞著一條裝修很有韻味的老街轉了一遍時,才恍惚覺察出有雨點落在額頭上。 周圍陸續有許多人猝不及防地找地方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