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寧儀隱約察覺到了不對勁,回答道。  “這是蛟珠。”阿娘道。  “我知道。”寧儀一點也不好奇阿爹阿娘能一眼看出這珠子的身份。  阿爹阿娘活過數千載歲月,見多識廣,修為高深,也就隻有他們能僅僅花一年工夫在茫茫世界中找到自己了。  阿娘眼帶深意,看了一眼付銳修,停頓了一下才開口,“你可知道他是誰?”  “知道啊。”寧儀有些莫名,“他叫付銳修,隻是個普通人類而已,他現在沉睡不醒應當也是阿娘你們做的吧,這也就可以證明他的身份了啊。”  阿娘輕輕搖頭,“那是因為他的記憶與能力被深埋,還沒有覺醒。”  “……什麽意思?”寧儀開始有點慌了。  “寶寶。”阿娘直視著他,“你真認不出他嗎?”  寧儀呆愣愣的。  阿爹長歎一聲,看不下去似的提醒他,“你們明明一起長大的。”  寧儀迷茫。  “是隔壁家那隻臭麒麟啊!”阿爹終於忍不住,暴怒出聲,盯著付銳修的視線像是要把他千刀萬剮,“這臭小子覬覦我家寶寶就算了,現在還給他拐到手了,還是這麽個失去記憶的狀態,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不對不對……你們在說什麽?”寧儀晃不過神來,“我怎麽聽不懂?”  阿娘微歎,清透的眼眸裏似早已看透世間萬物,“寶寶,你可能不知道。那……麒麟……”  她也氣得不想喊對方大名了,“他比你早一段時間失蹤。我和你父親受他父母所托,打聽了一下他失蹤前的事。”  阿娘頓了頓,長睫微垂,“這孩子,聽說蛟龍族千年一產的蛟珠出世,便跑去想買下來,說不通就隻能下手搶,蛟龍一族幾位大能者四處追殺他,他最終應是被迫遁入了某個隱秘的地方……沒想到卻是和你在一起。”  阿娘溫柔的視線落在他的無名指上,寧儀忽然覺得這個地方灼熱無比,慌得他想要登時摘下來。  “阿娘哄我。”寧儀堅持。  “寶寶,我不會騙你,你應當接受這個事實。”阿娘抬眸定定地看著他。  寧儀慌了神。  這個蛟珠……  它是……  它怎麽會是……  付銳修又怎麽會是……  陡然被推翻了此前的一切認知,換誰都難以接受,寧儀垂著腦袋,屏住呼吸。  付銳修對他那麽好,暾暾那麽可愛。  他原本以為他會勸著父母接受他們,現在卻得先過自己這一關。  他低眸看向一無所知毫無所覺的付銳修,看著那張自己熟悉的不得了的臉,對方的一個皺眉一個微笑他都清楚地知道上挑下沉的弧度,現在跟他說其實這是另外一個人?  另外一個和他很熟的、卻從沒想過會有關聯的人?  雖然這麽一代入,許多事情就能說的通了,但寧儀仍是有點難以置信。  他再次懷疑自己置身於夢裏。  “寶寶。”阿娘的神情始終溫柔,又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他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嗎?”  寧儀下意識地點點頭。  “那既然他能夠接受你的真正的一切,為什麽你不能同樣做到這一點呢?”阿娘的眼底湧現擔憂。  被這樣一句話一提醒,仿佛醍醐灌頂的寧儀猛然抬頭,“阿娘,我……”  “好了好了,知道了就行。”阿娘輕拍著他的背。  “那我們現在一起回去吧,帶著他和暾暾。”寧儀神情堅決。  阿娘一歎。“這也是剛剛我發現的除了這孩子身份的另一個問題,他可能回不去了。”  “什麽?”寧儀眨眨眼,沒理解意思。  為什麽會回不去呢?既然是那個人的話,怎麽會回不去呢?  阿爹解釋:“此人原先與這個世界關聯並不算大,但現在魂魄卻被這個世界牽絆,隻怕就算我們帶走了他,也會元氣大傷,昏迷不醒。”  “牽絆?”寧儀蠕動著嘴唇,皺著眉頭,重複。  阿娘點頭,“但也就好在他並不是一開始就有這麽深的羈絆,所以還有解決之法。”  寧儀近乎呼吸停滯地看著她。  阿娘再歎了一口氣,加上之前幾次歎氣已經比以往百年歎的都要多了,“回到他產生羈絆之前,帶他回去,就可以了。”  寧儀驀地心口一鬆,之前緊張的壓迫感消減了許多,但又有新的疑問浮上心頭,“是指穿越到過去帶他回去?”  阿娘頷首。  “那要是穿越到我們還不認識的時候,那他豈不是就不記得這段時光了?暾暾豈不是也不會出生?”寧儀皺緊眉,隻要一想到這段日子所有的一切都會消失不見,他就心如刀絞。  “暾暾?這孩子叫暾暾?”阿爹總是關注奇怪的點,此時讚許道:“‘暾將出兮東方’的那個暾?倒是個好名字。”  寧儀被他插科打諢,思維還轉不過來,沒有答話。  阿娘一笑,抱著暾暾道:“有我和你阿爹在,有誰能帶走暾暾?而且你與他的記憶相聯係,隻要你沒有忘記這段記憶,他就也不會忘。”  “好了,別讓同樣在找你的兄姊等急了,我這就送你去往過去。”  ……  一陣溫暖的柔光覆蓋過後,像置身於溫熱的暖流之中,寧儀再一醒來,便已是另一番天地。  耳邊響起手機的來電提醒鈴,是很躁很吵的那種音樂。  寧儀揉了揉額角坐起身,一邊打量周圍顯然是賓館房間的布置,一邊接起電話。  “寧儀,快點,藥我都給你下好了,你快把付總扶回去,成了好事之後咱們以後可就發達了!”電話裏的聲音有點熟悉。  寧儀還猶在恍惚,抬起手機拿到麵前,才看清屏幕上的名字——“韓清酒”。  真是……好久遠的一個名字。  這一回想起來,寧儀頓時醒悟過來,自己是已經置身於過去了,現在恐怕用的還是原主的身體。  他應了一聲“好”,那邊又在催促他。  寧儀掛斷電話,奔向洗手間,停在寬大的鏡子前。  鏡子裏,是一張濃妝豔抹非主流的臉,穿著的襯衫裏隱約露出黑色透視裝的一角。  擰開水龍頭,寧儀飛快撲水洗幹淨臉上的化妝品,才終於變回自己熟悉的模樣,隻是顯而易見的瘦削。  他一邊調整自己的體態,一邊調出這具身體裏腦海中的記憶。  現在這個時候,似乎是……  韓清酒和原主合夥給付銳修下藥,原主爬上付銳修床的時間段。  ——真是尷尬的時間段。  當務之急,他也管不了那麽多,隻能先去找付銳修,找到付銳修之後,帶他回去屬於他們的原本的世界。  寧儀揣上手機奔出房門,按照記憶中對宴會地點的印象,下至隔壁酒店二樓尋找。  路上遇見幾個朝他打招呼的同事,寧儀恍若未聞,直奔向自己能隱約感知到的位置而去。  幾分鍾之後,一個對他而言熟悉至極的人影逐漸映入他的眼簾。  對方半靠在角落的沙發上,扶著額頭,似乎是有些難受,輪廓好看的唇耷下來,領口的扣子不安分地散開兩顆,露出蜜色的肌理。  有幾個離得近的女同事已經頻繁往這邊看了,隻是畏懼著這人平常的威勢而不敢主動靠近。  寧儀盯著那個人,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不舍得落下一絲一毫。  他忽然想起阿娘說的話。  阿娘說會送他去付銳修與這個世界締結羈絆之前,於是他來到了此時此刻。  這個身體與付銳修第一次有密切接觸的時候。  他恍然明白。  他大概就是付銳修種下深重羈絆的緣由。  寧儀停在付銳修麵前,忍下所有情緒,俯下身輕喚:“付總,您似乎累了,需要我帶您去休息嗎?”  付銳修抬起眼,視野有些模糊,而且他現在有點熱。  他隻能看出一個大概的輪廓,是個很清秀的少年,聲音清朗好聽,稍稍擊散了他的燥熱。  “嗯……”他搭過少年伸過來的手,起身後就鬆開,“你領路吧。”  直到走到他之前待過的房間時,寧儀還在想著終於沒旁人了,可以施法讓阿娘送他們回去了。  然而房門一關,還沒等他動作,一隻有力臂膀忽然抵在他身側,一手鉗製住他的手腕。  “說,藥是不是你下的?”低沉的聲音在他耳側響起,氣息拂過他的側臉,帶著隱怒和質問。  從沒經受過付銳修此等待遇的寧儀愣了一愣,否定,“不,我隻是送你來這個房間休息。”  一會兒他們就可以一起回家了。  付銳修冷哼一聲,“不承認?”  他輕佻地挑開他的襯衫,勾出裏麵的透視衣的一角,“那這是什麽?”  寧儀抽了抽嘴角,淡定回答:“個人癖好。”  “小騙子。”付銳修重重推開他,視線又迷離了一瞬,身上愈發燥熱,已經到了難耐的地步,他隻能控製著自己不去靠近眼前的少年,“你出去,不許再進來。”  “不行,付總你要是實在不舒服的話就睡一會,我在這看著你。”寧儀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付銳修挑起唇角,用力捶了一下牆麵,用疼痛保持清醒,“裝什麽裝?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像你這樣的每年我都能遇到幾個……”  說著話,付銳修難受地抵了抵眉心。  明明已經有所防範了,但還是太大意了。  他抬眸看向眼前目光清湛的少年,對方看起來坦坦蕩蕩光明磊落,明明是個小騙子,但卻意外的並不令他討厭。  他有些心煩意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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