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沛璋沒什麽表情,筆挺的坐在那裏,雪白的襯衣沒有一絲褶皺,顯得俊美又沉靜,“如果我沒記錯,警方曾說過,他們是在同一個時間死亡的,這個時間可以精確到分鍾,所以我想應該不存在侯海是殺人凶手的嫌疑。”  陸警官露出欣賞的目光,布滿皺紋的眼睛閃著鋒利的光芒,“侯海的屍檢結果是自殺,所以我們斷定,殺人凶手另有他人,霍先生,警方現在要求貴公司的員工配合我們進行單獨談話,考慮到涉及人員眾多,請你給出一份與死者有關係人員名單,越詳細越好。”  霍沛璋答應,淡淡道:“我會盡快提供給警方。”  陸警官看著他,說:“現在請霍總屏蔽辦公室裏的監控,作為第一位談話對象,向我們講述一下您和三位死者的關係吧。”第41章 手機精的日常(十二)  其實嚴格來說, 霍沛璋是嫌疑最小的, 因為事發過程以及當事人在此之前都與他沒有交集。  如果強行聯想是否存在‘上位’的陰謀, 比如霍沛璋是幕後凶手, 買通那三人製造醜聞, 造成前任領導被政府問責,被迫卸任,他臨危受命, 正好接替分公司高層的位置,從此走上人生巔峰。  那霍沛璋不是腦殘了, 就是進水了, 因為警方也早就想過,並越過霍沛璋, 向其所在的集團求證過,事實證明, 被迫回來擦屁股的霍先生在集團的職位要比分公司被帶走的高層領導還高上一個職級, 完全可以排除‘上位’的陰謀。  霍沛璋起身用電腦屏蔽了監控, 然後回到座位上, 淡淡說:“在死者出事之前, 我和他們並不認識。”  胡警官料到他的回答,笑了一下,臉頰的皺紋跟著疊了好幾層,“霍總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我們當然很清楚, 現在是走一下流程而已, 你就當跟我們嘮嘮嗑。”  他的口氣比之前放鬆的多了,手機裏的耿白心想,嗯,開始套近乎了,這熟悉的流程配方。  霍沛璋並沒有因為他的轉變而放鬆,筆挺的坐在那裏,從什麽角度看完美無瑕,耿白躺在茶幾上,後台暗搓搓運行著錄音軟件,聽見霍沛璋淡漠的回答道,“警方的問題,我都會配合。”  真是油鹽不進的冷靜。  胡警官又問了幾個常規問題,得到的回答都是‘不認識’‘不了解’‘沒見過’,胡警官清楚從霍沛璋身上是找不到線索的,於是按照流程,在常規性問題結束後,就起身準備告辭,他伸出手,“談話名單還請霍總盡快交給我們,並且需要你履行公民義務,對名單上的人進行保密。”  霍沛璋與他握了手,胡警官忽然又想到什麽,隨口說道:“對了,前幾天你給我們導出的請休假表上,有些信息不太準確,比如自殺的那名死者侯海,家屬反映他在1月3日、10日,13日對家裏人稱自己不太舒服,要去醫院掛號,所以可能沒有上班,但是在貴公司的表中,這三天,侯海是全天全勤。”  耿白對他‘突然想到’這個配方也很熟悉,是警方在問話結束後,讓對方以為完事了精神鬆懈下來時再故意發問,從而打斷對方思路,找出其邏輯漏洞來。  霍沛璋對他的問題沒有半分慌張,拿起耿白撥了個電話,三分鍾後,一個謝頂的中年男子和一個穿職業裝的小姐姐一起敲響了辦公室的門,來者分別是死者的部門負責人和人力部考勤組的hr。  霍沛璋將問題轉述,然後冷淡的說,“解釋。”  負責公司考勤的hr小姐姐看著霍沛璋的側臉,有心舔顏,沒膽細看,垂著頭,說:“霍總,之前警方也詢問過侯海的出勤情況,所以我特意查過,結果記得很清楚,侯海上半年沒有申請過病假、年休等假。”  她說完,團隊負責人的表情明顯緊張起來,喉結不斷滾動,他看看hr,又撩起眼皮瞅了眼對麵沙發坐的警察,忍不住汗顏道:“是這樣,我們這邊管理是鬆散了點,但絕對不可能出現員工一天沒到也計入考勤的情況。”  他舔了舔嘴唇,說:“霍總,一般是員工有事要晚到一兩個小時的話,打個電話和我說一聲就可以了,咱這是互聯網公司,我、我想著沒必要嚴格限製員工的考勤,所以、所以我就想會不會是侯海就去醫院轉了一圈,然後就回來工作了,我記不太清,就覺得有一段時間,侯海是向我提過要晚去一會兒,但時間我實在想不起來了。”  雖然公司有明文規定的考勤製度,但他們卻並沒有出對應的考勤方法,讓員工上班打卡什麽的,也不能說是紀律鬆散,而是在某種程度上,要求員工定時定點的打卡,是完全沒有意義的,員工的責任在完成工作,並不是準時來上班,這一點,分公司乃至遠在國外的集團總部都一致默認。  霍沛璋聽完,目光看向胡警官,後者微微一笑,讓他們兩位暫時出去了,霍沛璋看見手機屏幕閃了一下,好像亮起了智慧的光芒,就好像柯南那副大眼鏡上泛過的光。  他便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忽然給警察分析道:“我做個簡單假設,如果侯海在1月3日的時候,告訴家屬,他不太舒服,去醫院掛號,之後一整天都沒有回來,所以家屬認為他一直在醫院,而實際是,他因為某些原因,並沒有看病或者很快就結束了,所以在結束之後他又回到了公司,您覺得可能會出現嗎?”  胡警官唔了一聲,沒說什麽。  茶幾上的耿白亮著屏幕,對同行這一個‘唔’字深表同情,遇上這種邏輯清晰的能上天的人民群眾,內心一定十分的臥槽。  霍沛璋倒了一杯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心上機放進‘臥槽’列表中,繼續道:“如果警方懷疑家屬和公司有一方在說謊,那之後的兩次邏輯就會出現問題,因為我剛剛說的侯海遇到的‘某些原因’是偶然事件,不可能同時發生三次,三次都是侯海去了醫院掛號,但是沒看病或者很快結束就結束,又重返公司。當他遇見兩次類似的情況,在13日時,就會有很大的概率告訴家屬,他去醫院,但很快就會回去上班。”  胡警官手肘撐在膝蓋上,身體前傾,不錯眼珠的盯著麵前的年輕人,“那霍總的想法是?”  霍沛璋瞅了眼亮屏的手機,淡淡道:“其實,警方應該已經猜出來了,是侯海對家屬撒謊了吧。”  站在胡警官身後年輕一點的警察眼睛亮了一下。  胡警官緩緩坐直身體,意味深長的看了眼霍沛璋,“是的,是侯海在說謊,不知道霍總了解過這個人的家庭情況嗎?”  霍沛璋道:“出事之後通過集團了解過,他是江北本地人,三口之家,有個女兒,現在正在上初中。”  耿白縮在手機裏,默默的胡警官默哀,這一屆的人民群眾太優秀了。  胡警官道:“他還有個小三,名叫薑琳,薑琳生了個兒子,不過兒子應該已經死了,我們現在找不到她的行蹤,聽人說侯海帶薑琳來過貴公司,所以還請霍總幫忙留意下這個女人。”  他說著,取出了一張從攝像頭上截下來的照片,交給了霍沛璋,繞了這麽大的圈子,這才是他最後的重點。  霍沛璋接下照片,答應了,胡警官再次伸出手向他告別,霍沛璋和他握了握,將人送出去了。  等回到辦公室,耿白就迫不及待道,“負責這個案件的警察挺負責的。”  霍沛璋嗯了聲,耿白笑嘻嘻道,“不過老狐狸繞來繞去,也沒把小狐狸繞暈,哈哈哈哈,應該是很鬱悶了。”  霍沛璋唇角一勾,根本不承認剛剛自己那段分析是故意說給某機聽的。  這位理工生大神就像一隻拖著長尾的公孔雀,浪不唧唧的在開屏前夕,先抖出了一把小蒲扇,假裝不在意的做了個預熱。  路上,胡警官一語不發的低頭走著,身後的年輕警察回頭看了眼充斥著現代感的大廈,說,“哎,老胡,剛剛那個霍總厲害啊,沒一會兒就推出來了我們用了兩天才確定的結果,國家的發展就是需要這種人才。”  他回憶了下霍先生俊美的臉蛋,感慨又羨慕的說:“你知道不,就他身上那套西裝,我前兩天剛被女朋友科普過,是意大利的設計師私人訂製的,我對象說,二十萬是門檻,沒有這個數,連設計師的毛都見不到。”  老胡警官最受不了這種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的年輕人,摸出一根煙咬在唇上,不悅的瞪他一眼,“你就沒發現其他的問題嗎?”  年輕人拉開警車,坐到主駕駛上,說,“什麽問題?”  老胡哼唧一聲,按下車窗吐出一口煙,“他放在茶幾上的手機沒有操作卻一直亮著屏!”  辦公室裏,耿白打開照相機,卟棱卟棱閃著霍沛璋,說,“下次你把我放到口袋裏,擺在茶幾上太明顯了,我一直亮著,很容易引起注意。”  而且他都沒機會拿出小本本記筆記。  霍沛璋掃了眼自己的西裝,抱歉的說,“西裝的口袋隻是裝飾。”  耿白便不知者呆萌的對著衣架上霍先生二十萬起售的黑色西裝翻了個昂貴的白眼。  聽了一上午,耿白對霍沛璋公司的案子很感興趣,為了報答霍先生給他買了手機支架——雖然一百個,個個都很醜,但耿白覺得還是能幫就幫,反正也是他的專業。  “侯海是自殺,另外兩個是他殺,這案件屬於情節惡劣了,公安局應該立案設重案組了,我這半路聽說的,估計大忙幫不上,能給你幫點小忙,如果有問題,可以給我說說,我幫你分析分析。”  耿白戳在兩隻粉嫩的猴子撈月樣子的支架上,歎氣道:“死者的人事檔案被警方調走了,要是我能看一眼就好了。”  霍沛璋積極的舔狗,道,“想看?我電腦裏有電子版的。”  耿白立刻讓他通過微信傳輸到了手機上,他一邊挨個打開文件夾,一邊納悶道:“之前你怎麽不說。”  霍先生抿了下唇,尷尬的垂下了眼。  不是因為那什麽嗎。  耿白老老實實的在手機裏翻資料,一直到了中午,他無意間瞄了眼時間,輕車熟路的退出文件頁麵,打開外賣,點了一包薯條和兩個漢堡,外帶一杯櫻花口味的新地冰淇淋。  馬文清吃完午飯回來,隔著半透明的磨砂玻璃,隱隱看見他們冷峻無比的霍總裁用那雙修長好看的手捧著一杯粉嫩的冰淇淋,正對著手機,一臉嚴肅的舔勺子。  “……”  果然,霍總一定是談戀愛了,戀愛中的程序猿簡直不可理喻。第42章 手機精的日常(十三)  霍沛璋給的人事檔案材料非常詳細, 包括員工在校期間各種活動經曆、入職材料、體檢報告, 勞動合同書等等, 耿白注意到入職材料中有一份性格測試,是員工在麵試時填的網上測評,然後生出的結果。  他挨個看了性格測試,被警方確定自殺的侯海, 屬於外向型人格, 這類人格精神充沛、新鮮、熱情、喜歡追趕潮流,在團隊中往往承擔活躍氣氛的角色, 有可能是組織者,聯想到他有小三,根據性格分析結果,耿白覺得倒是真有可能。  下來是張允,電子員工履曆表中有一張他的證件照,耿白瞅見,說,“哎喲,在程序猿中算是長得不錯了,眉清目秀。”  霍沛璋下意識瞥了眼電腦屏幕, 看著裏麵照出英挺的臉龐, 冷冷的想,“我是不算程序猿, 還是不算長得不錯了?”  耿白翻開張允的性格報告, 對霍沛璋道, “藝術型人格,天生浪漫,比較情緒化,生活風格獨特鮮明。唔,這種性格讓我想到一個跨國殺人犯,這個人手法殘忍,非常有個人的特色,常常把死者擺成音符的形狀,他稱自己為死亡藝術家。”  霍沛璋道:“抓住了嗎?”  耿白在記事本中畫了五條平行線,忽然壓低聲音,悄悄從後台打開音樂,在陰森恐怖的歌聲中說,“抓住了,我們在熱帶森林裏抓住他時,他被猴子肢解了,擺在地上,正好是五線譜。”  霍沛璋:“……”  他沉默了一會兒,認真說:“我應該配合你尖叫嗎?”  耿白:“……”  他想了想,說:“叫吧,我沒騙你,是真的,現場很恐怖。”  霍沛璋唇角一抿,下頜有著刀削斧刻的鋒利,他啟唇,威嚴的‘啊’了一聲,努力配合道,“好可怕。”  耿白沒把他嚇著,反而讓自己笑噴了,手機在手機架上笑的嗡嗡震動,一直往下麵滑,霍沛璋把他扶起來放回手機架上,眼底浮出了一些笑意。  耿白笑的打嗝,手機便輕輕的一會兒彈起來一下,霍沛璋怕他把自己笑死機了,於是貼心的將手機調成了靜音。  耿白:“……”  音量橫條自動出現在手機屏幕,從最小加到了最大,耿白哼哼的說:“討厭,笑一下也不行嗎,礙著你家空氣了——這個張允從外表和簡曆上看不出這種性格,應該是他感性的那一麵沒有直觀體現出來,他的簡曆上是未婚,不知道有女朋友沒有。”  霍沛璋道:“沒有,警方調查過。”  耿白哦了一聲,打開最後一個人的性格測試,掃了一眼,說:“挺和諧的。”  “什麽意思?”  耿白道:“趙子威是內向型人格,他們三個人剛好可以組成一個團隊,侯海是領導者,張允是策劃者,趙子威是執行者,常見且牢固的小型團隊模式。”  霍沛璋問,“你想表達什麽?”  耿白在自己主題粉嫩的小本本上畫了三個圈,自言自語道:“我總覺得他們的性格和死亡結果不是很符合。”  他在記事本上寫寫畫畫將自己的思路和想法變成無數個邏輯圈,不停的套用、假設。  手機自動操作著,霍沛璋伸出手指碰了下機身後背,感覺到一點發燙,怕耿白用腦過度再把自己的處理器燒傻了,就說:“讓警察去查吧,我們玩遊戲?”  耿白陷入了頭腦風暴中,噓了一聲,心不在焉的說道:“乖,安靜點,讓我想想,等會兒再陪你。”  霍沛璋心想,他就是這麽哄女朋友的?他心頭一空,想起這件重要的事,他似乎隻顧得舔狗,忘記問手機有沒有對象了。  耿白對著亂糟糟的記事本看了一會兒,說,“有沒有什麽圖片,視頻最好,我想看看他們生活照。”  霍沛璋被剛剛的問題占據了全部心神,他眼裏深深的,顧不上回答耿白,握住手機,低聲問:“你有——”  “啊!”耿白打斷他的話,“公司團建總有錄像吧,能不能找出來讓我看看?”  霍先生內心有一百萬種波瀾起伏的情緒等待宣之於口,可最後還是抿緊唇,灰溜溜的去給耿白找視頻了。  視頻很大,傳輸進手機不太方便,霍沛璋直接在電腦上播放,讓耿白打開播放器,把他擱在顯示屏前,像看電視一樣,給他放視頻。  手機便靠在手機架上,看著大大的屏幕,就差抱一桶爆米花了。  馬文青輕輕敲了敲辦公室的門,霍沛璋沒讓他進來,走到門口,打開了一條縫隙,“什麽事?”  馬文青道:“供應商來了,張總接待的,現在正在辦公室,您要去見見嗎?”  霍沛璋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身後的辦公桌,“好,我現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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