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楓教的一陽真人本就不愛說話,這時候更加不發一言。  古鏡派的春回道人卻歎口氣:“老夫今年五百一十二歲,快要死了,隻不過想安安靜靜地養花種草,卻也不讓我清閑。”  大殿裏頓時響起一陣短暫的唏噓。  蕭然道:“如今焦頭爛額,感歎也沒用。大比五日後便要開始,是否要繼續?”  “就算我們不想繼續,隻怕這魔修也未必想放過我們。我們到底怎麽得罪他了,要大開殺戒就痛快點,這麽斷斷續續地殺人,實在沒有一點魔修的氣勢。”  君衍之抿了抿唇。  花念詞笑著說:“水月宮被這魔修殺了幾十名弟子,道長還說他沒氣勢?”  席放道:“若不是這君衍之,清虛劍宗、古鏡派共百名弟子也危在旦夕。大比應當推遲,否則擂台上若弟子們出事,叫人追悔莫及。”  “各位掌門都這麽想?”  一陽真人終於不緊不慢地開口:“我派弟子摩拳擦掌,隻想與貴派弟子們較量一番。況且勝者多有獎勵,若突然不比了,怕弟子們失望、不服。”  春回道人說:“命都要沒有了,還管獎勵?”  有人哼一聲:“各位道長看不上的東西,年輕弟子們卻稀罕得很,就盼著靠它們提升修為了。”  “臨時不比,也顯得我們太怕事。”  “若擂台上弟子們突然殘殺,如何是好?”  幾個人眾說紛紜,難下定論。  蕭然道:“不如推遲幾日,再做打算?”  春回道人道:“倘若推遲大比,反倒不如就此算了,弟子們在這裏一日,便有一分危險。”  花念詞笑著說:“回去就不危險了?想殺人的時候還不是照樣殺?這魔修鬧得人心惶惶,我們若因為他什麽也不敢做,實在太窩囊、可笑!”  一陽真人讚同地說:“不錯。”  一句話讓眾人麵麵相覷。蕭然與席放等人會心地互望一眼,終於下了定論:“水宮主說的在理,十幾個大男人還不如一個女子有決斷。既然如此,大比五日後照常。”  君衍之垂頭聽著,仿佛在人群中變成了透明。  ·  大比即將開始,文荊急得團團亂轉,晚上精神得像晝伏夜出的貓頭鷹。  今夜的月亮如圓盤一般清明華美,君衍之不慌不忙地換好青衫站在窗口:“我練劍去了,你跟不跟我來?”  “不去了。”文荊搖頭道,“這幾日師兄夜夜練劍,雖然是為了大比,也別太辛苦。”  “嗯,你早些睡吧。”  “……好。”  魔修未除,讓他怎麽好好睡覺?  文荊的意識變得模糊,半睡半醒之際,一張側臉出現在腦海之中,似乎有些熟悉、有些高雅,卻讓人揪心得難以辨別。突然之間,一陣急促的警報聲響起,係統的提示再一次刺穿他的頭腦!  文荊摸摸頭痛欲裂地頭顱,惱恨地摔枕頭:方才君衍之出門練劍時,他還斬釘截鐵地想,今夜絕不會睡覺。怎麽一眨眼功夫,又沒出息地睡著了?  他提了劍,片刻不停地出了門。  寒風在暗夜裏呼嘯,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更在催促他的腳步。文荊沿著係統的提示一絲不苟地尋覓,突然,一聲慘叫劃空而來!  那聲音就在山的另外一端,慘叫聲越來越大,讓文荊熱血沸騰。今晚的月亮如此明亮,若能立刻飛越山頭,一定能見到魔修的真麵目。  他望了望係統的箭頭,卻像個耗子似的縮縮腦袋,有些遲疑。  他分明可以繞山飛過,箭頭卻指向山間一個位置。  這就像是車裏裝了gps,明明感覺上應該走a路線,gps卻一直指揮他b路線。  文荊自然沒有開過車,但他親眼見證過爸爸的掙紮和不服,也曾幾次三番地看他不顧一切提示,一意孤行,最後損失的隻不過是汽油。  但這不是全家出門旅行,走錯路,也不過讓老婆孩子笑一陣。  一張隱身符,一次看到魔修的機會。  信自己,還是信這不靠譜的gps?  這些想法在文荊的腦海中不過是一瞬間,在這個關鍵的時刻,他的身體提前一步給他作出了決定,朝著山間係統提示的地方飛了過去。  飛著轉了一個方向,文荊才發現那裏有個穿山而過的山洞,長約幾十米,卻比飛越山脈要快上幾倍。  他激動萬分地邁步踏進去,瘋狂跑著。  山洞另外一邊的聲音越發清晰。  “雲少儀……你到底怎麽活下來的?”男人的聲音因慘叫而變得沙啞,“齊景山與金煥一出事,我便覺得不對勁……”  雲少儀!  男人又是一聲悶哼:“隻不過,我沒想到是你……”  ……是誰!  “你若再殺了我,一定會有人想到是歸雲宮的那件舊案……”  為什麽?齊景山、金煥,這些人與歸雲宮有什麽關係?  山洞越來越小,周圍的岩石積壓著他的身體,文荊從跑變成了走,漸漸竟需要低頭、彎腰,最後竟在地上爬行而過。  他忍住想要破口大罵的欲望。  係統算準這裏有路沒錯,卻高估了他的身材。這分明是狗洞好麽,連隻成型的金毛都難以爬過去。  終於,山的另外一邊想起一聲悠長的叫聲,一絲聲音也沒有了。  文荊急得想要抽劍亂揮,卻不得不耐著性子,以極快的速度爬行而過。終於到了洞口,他探出頭顱,肩膀死死卡在山洞之中。  他急不可耐地向下望去,隻見不遠處一個修長背影,被一棵粗壯的樹幹遮掩,麵龐也隱藏在樹幹的陰影之中,無法看清。  文荊今夜是鐵了心要看清那人真麵目的,即便飛到那人跟前也毫不猶豫。他不顧身體的疼痛,像隻蚯蚓般挪動身體,終於將肩膀硬塞了出去。  那人已從樹幹的陰影中飛了起來,如疾馳的飛鳥般迅速。麵龐背著光,仍看不清楚相貌。  別走!  文荊焦急的挪動身軀,在半山腰吊著一半的軀體。終於,身體突然騰空,毫無束縛,他駕著禦風術停在半空當中。  別走!  那飛馳而去的背影卻早已變成了一個黑點,再也追不上了。  ……最後一次找出魔修的機會,就這麽沒有了?  文荊呆呆停在月色當中,沮喪得像丟了剛買三天的新手機。    第52章 文荊:這些一定都是巧合。     文荊把隱身符撤了,垂頭喪氣地往住處趕,腦中卻忍不住埋怨係統和自己沒用。  按照原文進度,大比開始的當天,眾弟子會發狂。當時一聲龍吟,幾十個擂台同時開打,卻沒想到台上、台下上百人瞬間失去神智。擂台上的瘋了似的要置對方於死地,血流遍地,不多時便死了二三十條人命。  如今找不出魔頭,這慘狀隻怕要變成現實。  突然之間,腦中迸出來一個小框,如同屏幕要消失一般地嗤嗤作響。  “宿主,剛才——嘟嘟——係統盡全力在魔頭身上——嘟——安置了一個記號‘十’——嘟嘟——應該在魔頭的背部。係統需要維修兩個月——嘟嘟——嘟——”  緊接著,如同耗盡了最後的力氣,腦中一片黑屏,什麽消息也沒有了。  文荊愣了一下,嚐試調出人品值等信息,卻一片死寂。  這算什麽?  係統竭盡全力在魔頭背部放一個“十”的標記,聽起來似乎很有用處,但實際上卻困難重重。難道要他把所有看起來20-30歲之間男子的衣服都脫下來,讓他一個一個檢查麽?  衡天門冰天雪地,如何能讓人心甘情願脫衣服?  他駕著禦風術回到住處,心中七上八下,卻見燈火通明,人聲噪雜,似乎剛剛發生了大事。放眼一望,山峰各個住處都亮起靈光火光,似乎每一處都在混亂之中。  文荊在雪地上落下來,抓著一個衡天門的弟子問:“怎麽回事?”  那弟子慌張道:“待客峰許多弟子半夜發狂,被人給打暈了,正要送來給君修士治呢!”  “什麽?今夜就發狂了?君師兄呢?”  “君修士在房間裏。”那弟子說完又指揮著兩個弟子,“快點快點,這是第十六個,抬去給君修士治!”  “有人死了嗎?”  “暫時還沒有!”  通往房間的長廊躺滿了橫七豎八的身體,看熱鬧的閑雜人等噪雜不堪。文荊掂著腳跨過身體,才總算回到自己的房間。  “君師兄……”  門口大開,一個昏迷的弟子平躺在地上,君衍之披著外衫盤膝而坐,對周圍置若罔聞。  文荊稍稍放下心來。  魔頭提前一步行動,而且讓事件發生在半夜,比原文中好太多。擂台上有結界保護,需要金丹修士將結界撕破才可救人,況且武器都在弟子們手中,拚死硬抗之下,有人死在所難免。  然而半夜出事,弟子們沒有武器在手,發狂的時候又能把周圍人吵醒,因此雖然有人受了重傷,卻也沒有傷及人命。  魔修突然改變意圖,不知為了什麽。  君衍之突然睜開雙目,以極快的速度挑起那弟子額頭上的小血包,朗聲道:“這位已經好了,請抬下去吧。”  “多謝!”兩個衡天門的弟子連忙趕進來,抬著那人出門。  “君師兄……”  君衍之偏頭望了望他:“你去哪裏了?”  “呃……剛才睡不著,練劍去了。”  君衍之咬了咬嘴唇,突然垂下了頭:“師弟,你若有心事,要記得告訴我。是不是……又去看那個……”  “不是!”文荊頭皮發麻,連忙否認。  “水宮主也出事了!讓開讓開!”長廊上兩個年輕弟子叫著跑過來,站在門口氣喘籲籲,“君修士,水月宮的水素宮主也失去神智,掌門請君修士先去救她。”  門外的弟子要抱怨又不敢,忍氣看著二人,小聲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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