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荊頓時一愣。  君衍之怎麽把這件事給捅出來了?要不是今天提起,他都差點忘記還有這回事了。他究竟是什麽意思?  賀靈望了他一眼:“若你認了親,也許就要留在古鏡派了吧。”  文荊斬釘截鐵:“不可能,慧石峰才是我的家。”  賀靈挑了挑眉毛,不說話了。  在大殿裏見過了段軒,文荊心驚膽戰地站在一旁,恨不得變成透明。段軒自從他一進殿,臉上就布滿烏雲,目光淩厲得可以刺穿他的身體,戳出兩個大窟窿。其他人也不知道怎麽了,氣氛沉重壓抑,仿佛出了什麽大事。  “劍法練得如何?”  “《一陽劍法》還沒有開始,‘青鬆指路’略、略有小成。”  段軒的臉色緩和了些。他望了望柳千陌惱怒的臉,低聲道:“你剛剛築基,出門曆練一番也好,記得聽師兄們的話。”  文荊忙道:“是,師父。”  段軒點點頭,將身體一仰,靠在後背椅座上。他的目光淡淡地掠過柳千陌,卻見後者仍舊有些惱意地望著他,不禁攏了攏眉毛。他沉吟一陣,終於語氣生硬地道:“出門後記得回來,我也不過是關心你的修為,並不是討厭你。”  文荊不敢置信地望著他,幾乎受寵若驚。這近乎於道歉似的解釋,絕不可能出於段軒之口。  柳千陌立刻轉頭笑著說:“師父一心都是為了你好,師弟不要想太多。師弟就算真是路長老的孫子,咱們也在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了,肯定要回來的。”  文荊連忙點頭:“慧石峰是我的家,自然要回來的。”  大殿裏的氣氛瞬間活躍起來,嬉笑聲此起彼伏。  “說得好!”  “我就說麽,哪能說走就走了?”  歸心壁不以為然地笑著說:“我就說你們怕什麽,君師兄在這裏,他還能跑遠?”  笑聲嘎然而止,莫少言輕輕搖晃著頭。  文荊的臉色一陣白一陣紅,胸中怒意翻滾。眾人連忙裝作沒聽到似的扯開話題。段軒望了望天色,終於道:“時間不早了,你們去吧。北雁峰幾個人在山下等著你們。”  君衍之一直安靜著沒有說話,這時才低聲道:“是。”    第58章 君衍之:咱們隻做師兄弟     北雁峰的弟子早在山下等著。  文荊自遠處便看到遊似叼著一根幹草,要笑不笑地歪著嘴。他落在地上,兩人交換一個“你也去啊”的眼神,算是打了一聲招呼。  北雁峰的峰主要煉一枚“毓陽丹”,草藥找了幾十年,卻還差兩株找不著。他老早就知道古鏡派有這兩株草藥,卻一直找不到機會求藥。  這次古鏡派出事,北雁峰峰主便親自來求了君衍之,讓他趁機幫著要這兩株草藥。君衍之做了個順水人情,一口應允。於是,北雁峰大方地派出四個築基弟子護送,一同前往。  文荊和遊似一起半夜看聞人慕的醜事,也不過是七天前的事,感覺上卻已經過了很久。他心中有些淡淡的感慨,真是滄海桑田、恍如隔世。  一個人的成熟,果然是要曆練出來的。  從這個意義上說,君衍之的功勞之大,難以估量。  君衍之還是那一身青衫,氣質仍舊像往常般清雅,卻隱隱有種疏離之感。人都說他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無人敢親近放肆,真是貼切得很。  若是以前,文荊一定會崇拜仰慕得一塌糊塗,如今卻心中一陣一陣抽痛著,連頭都不想抬了。  君衍之咽了咽口水,心情也莫名不好起來。  賀靈、君衍之、文荊都像悶頭葫蘆似的不肯說話,柳千陌撩了撩一身白衣,肩負起了一路上與北雁峰弟子客套寒暄的重任。  北雁峰的大弟子名叫高曉,是個性情很幽默的男子。幾個人氣氛古怪,他也沒有多問,輕輕鬆鬆便聊起了北雁峰的趣事,逗得弟子們圍在他的身邊,一陣一陣地發笑。  八個人禦風行了一天,來到一座不算太熱鬧的城鎮,便商議著投宿一晚。  柳千陌站在客棧門口,店小二點頭哈腰地迎上來:“客官們住店?”  “房間怎麽算?”  高曉不慌不忙地將柳千陌攔住,笑道:“師父吩咐了,這次出門讓我們好好伺候著,你是要我們回去被打麽?”  他說著將幾塊靈石扔出來:“把你們最好的房間都打掃幹淨,快!”  店小二有點發懵,一看收到的是靈石,激動得連話也說不連貫,結結巴巴道:“咱們店小,上房隻有五間,其他的房間隻怕都入不了各位仙人的眼。不過我們的床大得很,不如兩人一間?”  文荊就怕聽到“兩人一間房”這種話,恐懼得毛發直豎,偷眼望了君衍之一眼。  君衍之臉色微沉,卻沒敢說話。  柳千陌沉吟道:“兩人一間倒也正好。我與賀靈一間,衍之與……”  文荊剛要急著插話,卻聽遊似不緊不慢地笑著說:“君師兄應養精蓄銳,不如單獨睡一間,荊師弟跟我睡吧。”  文荊全身的雞皮疙瘩迸了出來。  他和遊似一向有些莫名其妙的默契,但絕不至於逾越界限。而且遊似幾次三番盯著美貌的女弟子看,百分之百是個直男,肯定對文荊沒有特別的意思。  但君衍之這幾日情緒不穩定,未必會這麽想得開。  他等不及君衍之開口,直著嗓子叫道:“君師兄的確應當養足精神,還是單獨睡一間好了。我今天勞累了一天,也需要單獨睡一間!”  眾人像是掉了下巴似的望著他,一片沉默。  柳千陌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胡說八道,你排行第幾?就算衍之單獨睡一間,多餘的一間也應當讓給高師兄睡。既然遊似不嫌棄,你與他睡一晚吧。”  “師兄,我這……”  高曉看文荊的臉色又青又白,難看得像鬼一樣,連忙說:“不妨事,此行本來就是要照顧你們的。荊師弟今天趕路辛苦,不如單獨睡一間吧。”  柳千陌皺了皺眉,心道這笨小子也太不懂事了。他向店小二吩咐道:“這裏有馬圈麽?讓他在馬圈睡一晚算了。”  這話本是氣話,文荊卻沒聽出來。他心思一轉,心道睡馬圈倒也比別處清閑,於是他笑著道:“好,多謝大師兄。”  眾人頓時哄堂大笑,柳千陌氣惱地望著他:“恨不得睡馬圈,今晚就去睡吧!”  高曉扶著額頭笑道:“我還以為我才是最好笑的,原來荊師弟更勝一籌,失敬失敬。”  “這小子實在不懂規矩,都是我教導無方……”  高曉笑著打圓場:“柳師弟也太客氣了,不過就是分房間,算不得什麽大事。”  店小二連忙笑著打趣說:“這位仙人既然連馬圈都能睡得,不如我們送一間下等房,仙人湊合一晚吧,雖然簡陋了些,味道卻比馬圈好。”  賀靈的嘴角微微上翹,淡淡一瞥,卻見君衍之輕垂著頭,默不作聲。  “……跟師弟吵架還沒和好?”  君衍之一笑,以兩人才能聽見的傳聲回道:“沒什麽,我先去休息了。”  他向眾人打了一聲招呼,也沒有看文荊,默默地隨著店小二走了。先一步離去的背影有些蕭索落寞,文荊說不清楚為什麽,卻有些不安。  柳千陌笑著說:“既然如此,我們都去休息吧,各位請。”  高曉笑道:“以前從未與貴峰打過交道,這次出門真是盡興。各位請。”  君衍之的身影在長廊的盡頭消失,文荊摸了摸腦袋,不知怎麽心情有些不好。  遊似笑道:“真的不想跟我同房?”  “滾!”  文荊沒有回房休息,反而在客棧院子裏練了一會兒劍,一直瞅著君衍之房間的窗戶。各房各間的燈火漸漸滅了,冬夜裏冷颼颼的,天空沒有月亮,伸手不見五指。  君衍之房間的燈火卻一直亮著。  怎麽還不睡覺呢?  文荊不知不覺地收了劍,鬼使神差地向君衍之的房間行去。  長廊一片沉寂,遠遠的望到門縫裏透出來細碎的光線。文荊隱藏了全身的靈氣,輕手輕腳地在君衍之的門前站定,撓了撓腦袋卻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  他不禁苦笑。  君衍之就算一晚上不睡覺,也與他無關……吧。  文荊掉了頭,打算回自己的房間睡覺。突然間,房間裏一陣桌椅摔倒的聲音,隔著房門能聽到君衍之清晰的喘息,忽然又停下來。  這又是怎麽了?  文荊略微遲疑,從門縫透出的光線裏望進去。  房間裏的燈火不很亮,卻也看得很清楚,兩張椅子倒在地上,桌前擺了一個大木盆,熱氣升騰,水霧陣陣,似乎是要用來沐浴。  君衍之站在木盆邊,慢慢地將自己的衣服脫了下來,露出勻稱修長的身軀。肌膚在昏黃燈火的襯托下,顯得比往常更加光滑,特別是那緊致的腰線……  文荊咬了咬嘴唇,移開目光。  根本沒有事吧……  這到底是故意的,還是真的?  “什麽人?”  賀靈低沉冷酷的聲音響在三丈開外,瞬時間,身後掠過一道冷風,一隻鐵鉗似的手臂抓在文荊的肩膀之上。  “二、二師兄,是我!”文荊嚇得一絲血色也無,慘白得像是剛從地府裏出來。半夜三更地站在君衍之的門口,又不是順路回房,他不知道怎麽解釋這種鬼鬼祟祟的行為。  “二師兄怎麽出來了?”  “半夜上茅廁!”  賀靈隻穿了一套褻衣,臉色冰冰冷冷地捏住他的領口:“你偷看什麽?”  房間裏響起一陣嘩啦啦的水聲,君衍之平靜的聲音傳來:“什麽事?”  “你在沐浴?”  “不錯。”  “這小子在偷看你沐浴。”賀靈冷冷地看了文荊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你君師兄終於不要你了麽?  文荊閉上眼睛,滿腹委屈又說不出口,小聲辯解道:“不是為了偷看沐浴。”  房門輕輕一開,君衍之已經穿好衣服:“把他給我吧。”  “別、二師兄別……”  “你們兩個究竟怎麽回事?”  君衍之不慌不忙地說:“最近有些誤會,要和他好好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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