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說真的,那會兒他也沒有那麽多沾染紅塵煙火的欲|望,清心寡欲淡泊得很,根本想不起來去做這些事。但是現在,置身於熙熙攘攘又不至於過於擁擠的人群當中,不得不說這樣的感覺還不錯。“你看,那邊是專門賣各種年貨擺件的,”秦濯現在已經知道了謝漾元的身份,跟他出來的時候多多少少會注意些細節,總喜歡把什麽都講給他聽:“你生活的時代大家也是要過年的吧?其實講真,好多人都說,現在大家就算再在意過年,買來再多的裝飾品裝點房間,可久遠的過去那種所謂的年味兒,還是很難找到了。”“怎麽會呢?”謝漾元走過去,隨手拿起一隻金線繞紅的中國結,“我看這手藝可比過去好了不少,而且那時候普通百姓家裏貧苦,哪兒來那麽多閑錢置辦這些東西,所謂過年,也不過是係上跟紅腰帶,一家人團團圓圓坐在一起吃個飯罷了。”他沒有說,哪怕是如此簡單的過年方式,他那一生也再沒辦到——接連兩次遭逢大變,不論是凡塵的謝府,還是曾執修真界牛耳的歸元宗,都早就煙消雲散。及至後來自己開宗立派,他卻已經功成名就,不管作為掌門還是老祖,在年宴上都沒多少人敢於過來與他哄鬧,謝道君每每坐於上首高座,不多時便覺索然無味,便稱不勝酒力退場了。他是為下麵一見他就噤若寒蟬的門人弟子們著想,久而久之卻竟因此傳出了高冷喜靜的名聲,於是越發少有人敢上門打攪,清溪峰上常年空蕩蕩的,也就是幾個親傳弟子到來的時候,還有幾分熱鬧。謝漾元不知不覺又想遠了,拿著那中國結站在原地發呆。秦濯見他這樣,悄悄地抽走了他手中的中國結,將自己的手握了上去。“想什麽呢,”他柔聲道,“我還在這兒呢。”第103章 最後他們買了一堆紅彤彤看上去就很喜慶的年貨, 從對聯到窗花——還有貼在機甲上的特供款,秦濯本來還想保住自己最後的尊嚴, 拒絕那枚掛在駕駛艙裏的中國結, 然而最後還是在謝漾元難得一句“可是我喜歡”的勸說中敗下陣來。謝漾元的心情好了一點兒,他本來也不是什麽容易陷入對過去的傷感的人, 再說現在秦濯陪在他身邊, 他們的生活也這麽平靜又幸福,他何必去想那些有的沒的讓自己心裏不舒服?他們本來隻是隨便逛逛, 可後來想到商場來都來了, 就幹脆置辦點兒年貨——不論對誰來說,這都是絕對新鮮的體驗, 謝漾元自不必說,秦濯從前也從沒操過這種心,連秦夫人都早就不會親自選擇這些商品了。多年來他家的年夜飯都是由機器人管家安排,通常會開辦小型宴會或直接出門參加宴會, 總之,和一年中的其他任何節日似乎沒有什麽太大差別。這家商場提供外送服務,顧客們看上的東西隻要付過款,就會由專門的機器人負責收集起來, 最後統一直接發到家裏去, 通常比當事人回去的速度都快,所以雖然兩個人看見什麽都喜歡, 買了不少東西, 卻不用大包小包地拎著, 相當輕鬆。“你剛才說什麽來著,還想買點衣服?”謝漾元最後在一張紅色的錦鯉年畫和一隻金光燦燦的大公雞——今年是雞年,難以想象在這麽久遠的將來人們還保留著這些古老的習慣——之間艱難地做出了選擇,扔到一邊的服務機器人的背簍中之後,轉頭看向秦濯,“你沒衣服穿了?”“那倒不是,”秦濯拉著他往樓上走,“我還沒自己出來買過衣服呢,眼看著就要過年了,得給咱們好好做套新衣服才行。”謝漾元疑惑道:“……所以這句話的邏輯在哪裏?你在玩兒什麽購物遊戲嗎?”“算是吧,”秦濯眨了眨眼睛,“雖然我更傾向於把這稱作是‘戀愛遊戲’。”他帶著謝漾元上了頂樓,這層樓看上去明顯比下麵清淨了很多,卻也同樣有著來往的人群,謝漾元注意到,這裏的顧客麵相大多平順些——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福相”,可命數奇怪的人也不少,他看見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人,明明是天生富貴命,可周身氣運起伏不定,怕是近來會遭大劫——但否極泰來,倒是不用太過憂慮。這種情況他們相師一般是不會管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妄加幹擾從來就不是純粹的好事,畢竟他們也不是每天閑著沒事幹,涉及到人命的大災管管也就算了,其餘並沒有那麽多閑心。他們與那女人擦肩而過,秦濯見他注意力往過飄,在徹底走遠之後小聲解釋了一句:“那是成家的女兒——她父親是聯邦明麵上的首富,這座商廈就是他們家開的,不過我家跟她父親不怎麽對付,隻是點頭之交。”謝漾元不在意地點了點頭,想了想,還是略微提了一句:“她家恐怕要倒黴了。”秦濯一下子停下了腳步。“什麽意思?”他甚至顯得有些緊張地看向謝漾元,“成家要出狀況?事情很大嗎,有可能傷筋動骨嗎?”謝漾元奇怪地看著他:“你這麽在意做什麽,你們不是關係不好嗎?”秦濯急道:“不算有多不好,隻不是一路人罷了……可成家要真的垮了,你知道整個聯邦會有多少人失業嗎?現在正是多事之秋,末日軍團那邊雖然暫時沒有動作,可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突然再從聯邦身上咬下一塊兒肉,成家可是堅定的保皇黨——他們家的一舉一動,都跟聯邦政府牽著線呢。”他實在很少一口氣說這麽一大段話,謝漾元忍不住有點兒想笑,可是看著他的表情,又很難笑得出來,於是連忙解釋道:“沒什麽的,隻是虛驚一場,也許會損失些財產吧……也確實可能傷筋動骨。呃,我看到的麵向走勢是‘忽逢大噩,否極泰來’,你自己掂量掂量?”他說到後來也有些不確定了,畢竟這聽起來實在不像是什麽吉祥之兆,如果成家真的像秦濯所說跟政府牽連如此緊密的話,說不定真的會給眼下已經足夠飄搖的政局造成影響。謝漾元想了想,主動道:“不然我上微博主動聯係他們一下?看能不能想辦法詳細觀察一次,好好起個卦,也許能有所化解。”他方才是看著那女孩子沒有性命之憂,所以不想多管閑事,可現在既然對方身份有點重要,又是秦濯在意的,那多費點兒工夫也沒什麽。秦濯卻搖了搖頭:“算了吧,既然都泰來了,咱們就別招惹他們了。”這其中的關係太過複雜,他看上去不想多說,謝漾元也不多問,無所謂地點了點頭,四顧張望著問道:“你說的那家店在哪兒?”秦濯指了指:“就在前麵。”剛才上樓的時候,他就給謝漾元介紹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幾乎從秦小少爺記事開始,他們家就一直在這家服裝店買衣服,偶爾秦夫人會到外麵訂一些風格不同的日常裝,但隻要是正式場合的服裝,尤其是禮服之類,他們從來沒有換過別的地方。這家店在聯邦上層很有名氣,除了專門服務秦家之外,跟沈家嶽家等幾個大家族也都有業務往來,平時還會在這家商場開門店,對外銷售成衣,風格偏於簡潔穩重,也算是眼下權貴圈子的年輕人們甚是喜歡的一個奢侈品牌。這一層的服裝店大多都是這種高級定製的品牌,每家店麵後麵都站著一個舉足輕重的大家族,櫥窗裏的衣服高級筆挺,穿在動態展示架身上都能烘托出高貴的氣質來,當然,價格也很漂亮就是了。謝漾元很快就看到了店麵的招牌——果然跟秦濯說的一樣,一眼就能認得出來。像是為了彰顯跟戰功顯赫的秦家的關係,這家服裝店的門店設計充滿了科技感,招牌被做成了機甲顯示屏的樣式,整間店麵從外麵看上去就像是一架大型星際航母的客艙,裏麵各種仿製軍用的機器人來來往往,連服務人員都是一身筆挺的軍禮服,乍一看上去還以為來到了國慶日的cosy現場。有人遠遠看見了他們兩個,原本還散落各處的員工們訓練有素地迅速在門口排成一排,對著他們倆鞠躬:“歡迎二位先生光臨。”謝漾元條件反射地抬手撫摸了一下自己被化妝改變的臉。秦濯拍拍他的手:“別擔心,我這副樣子他們都見過的。”他雖然沒有親自來過這家店,但對於這種幾乎都屬於秦家名下的產業,總不能讓家族主事人變個裝來逛就沒人認識了。不僅是他,就連秦老將軍和秦夫人出門也經常需要做些遮掩,而變裝後的模樣,都會提早發照片給這些類似的店麵知道的。至於謝漾元,他早就被算作是秦家戶口本上的人了,自然在店裏也有備份。秦濯一副很是熟稔的樣子,低聲讚美了親自迎出來的店長女士的新發型,然後把謝漾元推到了前麵:“我想您應該能猜到我們今天來這裏是為了什麽——新年禮服,鄭女士,我想,總還是要讓您親自量一下尺寸更放心些。”鄭女士輕輕一笑:“我知道,小先生,你們今天肯定不是來采購年貨順便進店逛逛的——請稍等,我去拿工具來。”她禮貌地衝謝漾元點了點頭,走到後麵去了。謝漾元有些新奇地看著店裏的裝飾,現在一個客人都沒有,偌大的店麵空蕩蕩的,店員們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上,有人給他們送來了飲料,而大多數人埋頭工作目不斜視。氛圍多少有點嚴肅得令人緊張了。“我父親總要把所有地方都弄成這種戰地警備室的模樣,”秦濯哼了一聲,“咱們稍等等,鄭小姐手藝很好的,我小時候就一直是她給我量尺寸,這麽多年,她都成了店長,有好些年沒上門了。”謝漾元喝了一口檸檬水,為那爽口的淡淡酸甜味滿意地點點頭:“你之前給我的那些衣服都是在這兒做的?似乎確實是比在賽諾星時買的那些合身。”他平時其實沒怎麽在意過自己的穿著打扮——身為一個修道之人,衣食住行他現在掉進美食的大坑已經出不來了,要是再每天操心著穿衣打扮未免有點過分,謝漾元過去穿慣了寬袍大袖,對衣裳的款式品質其實沒多大概念。反正他道體寒暑不侵,理論上來講一年四季不穿衣服都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