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浩眼珠一轉,嘻嘻笑著讓位:“那我不下了,你來下。”荊鴻麵露為難:“這……”夏浩拉他袖子:“沒事,來來來,幫我贏了二皇兄,重重有賞!”荊鴻無奈看向夏澤,見他點頭,隻得坐下。撩住廣袖袖口,荊鴻未經思索,出手落子。夏澤顯然早已想好此步對策,跟著落下。兩人走的都是快棋,一時落子聲清脆不絕。數子之後,夏澤驀地一頓,抬眼望向對麵的人。與這人溫文爾雅的外表不同,夏澤看得出來,荊鴻的棋風淩厲果決,這幾步如同無鋒重劍,攜著風沙席卷而來,硬生生劈出一條路,自有一番大氣磅礴之象。對夏澤的注視,荊鴻似無所覺,兀自執子,兀自毫不猶豫地落子,而後做了個“請”的手勢。夏澤看著這人翻轉的手腕,腦中忽而閃過一句不著邊際的話: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不過是一盤棋局,何至於如此?可他就是忍不住這樣想,因為就在方才,他眼睜睜看著原本一麵倒的局勢,硬是變成了如今的勢均力敵。荊鴻的白子軍團如同垂死困獸般的撕咬,令兩方全都死傷連片,而正是在這樣兩敗俱傷的情況下,他卻還在不動聲色地往死裏拚殺。最後一片必爭之地……兩人皆知,這一子就定了輸贏。一處活路,一處死路,荊鴻偏偏選了死路。夏澤手指叩了叩棋盤,以眼神詢問:為何不贏我?“哎呀,輸了。”荊鴻一副剛剛發現的懊惱模樣,淺笑道,“微臣還是輸了半目。”夏澤別有深意:“你若要贏,也是半目。差之毫厘,失之千裏。”荊鴻不卑不亢:“多謝殿下教誨。”夏浩撇了撇嘴,也不知看沒看出名堂,隻遺憾地說:“哎,看來還是贏不了二皇兄呀,荊輔學,難為你了。”“二殿下棋藝超群,微臣自歎不如。”夏浩伸了個懶腰:“不來了,我要去校場舒展一下筋骨,二皇兄怎麽說?”夏澤道:“你去吧,我想與荊輔學再擺一局。”隻是這一局,卻不是擺在棋盤上的。夏淵的武學基本功總算小有所成,這幾日在練習騎射,孟啟烈幾乎是手把手地教。可不知是夏淵天生身體協調性不好,還是孟啟烈教授的要領不夠細致,到現在別說射中箭靶,夏淵能不從馬背上顛下來就不錯了。眼瞅著夏淵又一發箭矢飄飄悠悠地紮到地上,孟啟烈恨聲道:“我說太子殿下,你怎麽回事?不是說了要好好學嗎?荊輔學一不在,你怎麽就這樣了?”“本王哪樣了?”夏淵狼狽地穩住身體,斜眼問他。“你……”爛泥扶不上牆!孟啟烈敢怒不敢言。“分明是你教得不好!荊鴻一不在,你就敷衍本王!”“我……”孟啟烈給氣得臉紅脖子粗。果然啊,沒有荊鴻從中勸解調和,這太子就是個純粹的白癡!“這兒的場地太小了,根本施展不開,本王要去大校場練練。”說著夏淵就騎著馬往大校場的方向奔去。這處小校場被圈在朝陽宮中,據說是前朝承宣帝專門給義子洛小安設置的。當年洛小安憑借一身高超的禦虎術征戰四境,被稱為“虎將”,這小校場便是他用來馴虎的,西麵有座鐵閘門,門外就連接著大校場。孟啟烈見太子不管不顧衝了出去,當下一夾馬腹追了上去。自己本事爛還怪場地小,這種主子簡直不講理,可要真出了事,他也難辭其咎啊。夏淵在大校場上繞了一圈,此時夏浩也騎著馬進來溜達,兩兄弟看到彼此都是一愣。還是夏浩反應迅速,他也不拘泥於那些繁文縟節,上前嘿嘿笑道:“大皇兄,好巧啊。”夏淵“嗯”了一聲,故作輕鬆地駕馭韁繩。孟啟烈匆匆趕到,下馬行禮:“末將見過三殿下。”夏浩隨意擺擺手:“免禮免禮。”他望了眼夏淵背上的弓箭道:“皇兄也是來練習騎射的?那剛好,咱們一起吧!”這話裏隱有切磋較量之意,夏淵不置可否。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他既不想在弟弟麵前丟人,又不想不戰而逃,為了掩飾內心的矛盾,他麵癱著臉拖著長音“嗯”了一聲。夏浩聽不出他這聲“嗯”是什麽意思,為免場麵尷尬,他主動拉弓搭箭,瞄也沒瞄,先射了一箭。咄地一聲,箭矢穿入靶子,雖不在靶心,也算接近。孟啟烈一見這場麵就開始冒汗,這三皇子比太子小了兩歲,卻已有這等本事,憑他這個小師父對太子的了解,太子不比則已,要是比了,鐵定完敗。他趕忙上去圓場:“三殿下,要不……”話還沒說完,就見太子架勢擺得十足,目光如炬,肌肉繃緊,弦如滿月,箭露寒光,咻地一聲——脫靶了。那根箭矢斜斜插在靶位的牆根底下,如同羞慚得想要鑽地洞的孟啟烈。夏浩暗暗扯了扯嘴角,射出第二箭,正中靶心。夏淵策馬往前走近幾步,又一次拉上箭。咻——再次脫靶。夏浩小心翼翼地瞟著他皇兄,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反觀夏淵倒是沒什麽表情,揮手示意他再來。夏浩這回故意偏了一點。夏淵又往前靠近數米,箭出——再次脫靶。夏淵臉繃得死緊,夏浩已經有點憋不住了,孟啟烈在醞釀一大段“都怪末將教導無方,這種失誤跟太子殿下一點關係也沒有”的說辭。事實上他們這樣的比試都算不上正規的騎射較量,頂多算是騎在馬上定定地瞄靶而已,都沒在馳騁中射箭。不過夏浩還不敢公然削太子的麵子,他現在隻希望這位笨拙的皇兄趕緊的上靶一箭,也省得他在這兒忍笑忍得辛苦。在距離靶位僅有十來米的時候,夏淵終於射中一箭,釘在靶心外側。“好!!”夏浩忙不迭地叫好。孟啟烈抹了抹臉,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