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給他吹了吹:“你待著別動,我給你抹藥。”說著去拿了些活血化瘀的藥膏來,用指腹沾了,細細塗抹。冰涼的膏體在溫暖的撫摸下化開,荊鴻感到一絲麻癢,微微縮了縮腿。夏淵見狀,心念微動,抹完藥膏的手不老實地爬上荊鴻的大腿,若有若無地搔刮著內側的皮膚。荊鴻悚然一驚,慌忙撥開這隻作亂的狼爪:“殿下,可以了,臣不疼了。”夏淵不理他這茬,他一隻手撐在荊鴻大腿上,緩緩站起來,身體前傾,將他困在了自己的雙臂中。兩人靠得極近,夏淵隻覺得鼻尖都是那股熟悉的幹淨氣息,如清泉如濃墨,比聶詠姬的脂粉味讓他舒服得多。目光下移,落到頸側,夏淵忽然覺得這身包裹嚴實的衣裳很礙眼,他手指磨了磨領口邊溫暖的皮膚,不由自主地去挑那片衣襟,被荊鴻按住了手。夏淵有些口幹,喉結滾動出一聲輕笑,黑亮的眼珠子緊緊盯著荊鴻,壓迫道:“荊鴻,你躲我做什麽?”灼熱的氣息籠罩在他上方,荊鴻偏過頭去:“殿下若是不捉弄臣,臣便不會躲。”夏淵仿佛沒有聽見,視線依舊膠著在他的臉上,嘴唇輕輕地觸碰著他臉頰和耳垂,以低沉而煽情的聲音在他耳邊說:“荊鴻,我想吻你……”荊鴻身軀微震,僵硬地回過頭來:“殿下,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我當然知道。”夏淵直視他的眼睛,“我敢說,就敢做。”……那是一個極淺的親吻。沒有糾纏肆虐,沒有欲拒還迎,隻是最平淡不過的以唇碰唇,相觸不過瞬息,卻在荊鴻的心裏掀起驚濤駭浪。情愛一事,本以為此生再無牽係。該忘的人還未忘,該償的債還未償,又何來那般閑情逸致,以一介殘缺的靈魂與身軀,接受這一吻所承的情?又或者,這僅僅是個報應?近來夏淵頭腦清明,想做的事情有很多,他還記著荊鴻與他說過的培植親信一事,於是挑了皇帝心情大好的時候,提出了要組建侍衛隊的請求。皇帝問他:“為何要自己組建侍衛隊?”夏淵直言不諱:“因為兒臣不信任現在身邊的那些侍衛。”“為何不信任?”“因為他們是父皇的人,不是兒臣的人。”真央殿倏然陷入一片死寂。皇帝神色冷峻,若是有旁人在場,恐怕要汗濕重衣,然而夏淵還是那般泰然自若,麵對自己的父親,那個高高在上的君王,他絲毫不露怯。半晌,皇帝忽地笑了:“是誰給你出的主意?”夏淵也笑:“是我自己的主意,不過是荊鴻提醒我的。他跟我說,如果我連一隊完全聽自己話的人也沒有,那以後就沒有人會聽我的話了。”他說得天真,皇帝卻是心中一凜。直至今日,他才真正把審度的目光放在了這個兒子身上。他發現,夏淵不再是那個隻會躲在他羽翼下的孩子了,他正在試圖用自己的力量保護自己。在他的麵前,這孩子不說謊,不恭維,更不會跟他繞圈子,卻能讓他心甘情願地答應他的要求,倒真有點大智若愚的意思了。“你想要多少人?”“二十人。”“朕可以讓你挑選四十人。”“多謝父皇,不用那麽多,二十人就足夠了。”夏淵道,“但是,這二十人兒臣要親自挑選,像兒臣給自己挑選輔學那樣。”於是接下來的一個月,夏淵得到了皇上的首肯,可在皇城的駐軍中巡視檢閱,挑選屬於他自己的侍衛。此事在朝中議論頗多,但都被皇帝一力壓下:“太子的要求也不過分,就給他二十人又何妨?就當是朕送他的禮物了,諸位愛卿何必較真。”弄得那些愛卿十分無語,皇上對太子,這已經不是偏心,而是溺愛了吧。不過仔細想想,區區二十人,也真算不得什麽大事,與其說是圖謀不軌什麽的,更像是那個白癡太子的任性玩鬧,不管也罷。話雖這麽說,但暗中關注著太子一舉一動的大有人在,沈家的人、聶家的人、二皇子和三皇子一派的人,都覺得最近太子的動作多了很多,有些摸不清他到底要幹什麽,因此都派了人暗中跟著他。夏淵也不負眾望,最開始的十天,他四處遊手好閑,在駐軍中正事不幹,惹禍一堆。這些天荊鴻也沒閑著,夏淵嚷嚷著說軍營裏的飯菜難以下咽,他每頓飯都要用食盒裝好給他送過去,晚上還要遣轎子去接他回來。夏淵的這副太子爺做派在駐軍中是很不受待見的,大多數將領都瞧不起他,哪裏舍得把自己的精銳拿給他挑,擺出來的都是一些老弱殘兵。對他們這樣的態度,夏淵像是沒發現似的,兀自跟那群殘兵玩得歡,一會兒讓他們比武,一會兒讓他們射箭,一會兒讓他們下河摸魚,鬧得駐軍校場雞飛狗跳。這日荊鴻還在給他整理食盒,狗腿子撲拉著翅膀又飛進來了:“嗄嗄!太子受傷啦!要死啦!嗄嗄!”荊鴻又是嚇了一跳,心說難不成在校場遇到什麽不測,趕過去一看,好麽,隻是腳崴了一下,略微有點腫而已。荊鴻無奈,在駐軍鄙視的目光中把夏淵背上了轎子。回了宮,荊鴻請來竇文華,竇文華臭著臉給夏淵捏完了腳,臨走前對荊鴻說:“為這種事情請我來,這叫殺雞用牛刀,你也真好意思。”荊鴻笑道:“你是刀就行了,我不管你是什麽刀。”沒過兩天,狗腿子又咋咋呼呼地來了:“嗄嗄!太子受傷啦!要死啦!嗄嗄!”加上練功那次,這是第三次了,俗話說事不過三,但荊鴻還是急匆匆地去了。這次夏淵是被倒下的兵器架砸到了頭,兵器架還是他自己弄倒的。夏淵捂著頭上一點大的小包哎喲哎喲地叫喚:“疼死我啦荊鴻……”荊鴻默然,在駐軍鄙視的目光中把太子領了回去。診治過後,竇文華真的受不了了,拉著荊鴻出去,語重心長地說:“荊鴻,你聽過‘狼來了’的故事麽?”荊鴻知他意思,笑了笑:“無論他騙我多少次,我都會趕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