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啟烈借著端茶送水的理由從荊鴻的房間繞了一圈出來,他驚魂未定地對顧天正說:“我跟你說哦,你不要說出去,我是看你嘴巴最嚴實才跟你說的。”顧天正:“……”孟啟烈表情嚴肅:“荊鴻他……在寫小黃書!”顧天正:“……”孟啟烈道:“不信?我都看到了!什麽官妓,什麽一夜七次的!”顧天正忍不下去了:“孟小將軍,要是你實在沒事可做,不如去把馬車頂棚修一下吧,好像有點漏水了。”荊鴻直到申時才從房間裏出來,一臉倦色,但精神還不錯。他問了客棧掌櫃幾句,尋到了住在後院的那名說書人。“敢問先生貴姓?”荊鴻問。“敝姓許,”說書人打量他一番,把他迎進了屋,“這位客官有何事?”“在下昨日聽到先生說的那段宮闈紛爭,覺得很是精彩,先生口才甚好,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先生答應。”“什麽事?”荊鴻把一本書和一些銀兩放到他麵前:“在下想請先生照這本書說上一段。”說書人掂了掂那些銀兩:“好說,不知這是段什麽書?”荊鴻翻開折子:“就著您昨天那段故事,說的是……”說書人聽完荊鴻的細致講解,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你這折子,哈哈,太混鬧了。哎喲,可把我昨天那段給毀了,這誰寫的?”荊鴻道:“出自在下拙筆,先生可有指教?”說書人擺擺手:“哎,沒什麽指教的。你這書比我那段更有意思,這要說出去,一準得火,成,這生意我接了!”荊鴻躬身執禮:“那就有勞先生了。”夏淵回到客棧時,已經想開了很多。事已至此,他隻能走一步算一步,皇位要奪回來,望江城也要奪回來,不過就他現在的處境來說,能保住命就不錯了。好歹這一趟門出得不算一無所獲,他說要去參加天下武鬥大會,一個兵器鋪的老板把壓箱底的寶貝拿出來賣給了他。見荊鴻出了房門,他早把先前的堵得那口氣忘了個精光,興衝衝地過去炫耀:“看,我買了個神兵回來!”“神兵?”荊鴻瞅了瞅他用厚布包著的物事,看樣子像是一柄劍。蕭廉、顧天正和孟啟烈也湊了過來,他們都是習武之人,自然對神兵之類的很感興趣。荊鴻問:“多少錢買的?”夏淵伸出一隻手:“五兩銀子!”砰!孟啟烈膝蓋磕到了椅子上,蕭廉和顧天正若無其事地各自歸位。夏淵道:“怎麽了?店家說了,這叫黑鋒刃,全天下就這麽一把!”孟啟烈彈了下刀刃,弱弱地說:“也就是普通硬鐵而已,殿下,要你該不是被騙了吧。要是五兩銀子能買到神兵,那不到處都是武林高手了。”夏淵一拍桌子:“胡說!你們不懂!我跟你們講,這可不是一般的兵刃,你看看他的鋒口,你看看他的刀柄,它……”“好了殿下,逛了一天不餓嗎?”荊鴻及時攔住他的話頭,“先吃點東西吧,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就要啟程了。”“好吧。”夏淵不甘不願地坐下吃飯,“反正你們以後就知道它有多厲害了。”吃到一半,那個說書的又上了台,夏淵看到他就有些掃興,他可不想繼續聽自己兒子有多慘,起身要走,被荊鴻按了下來。他朝荊鴻遞了個眼神。荊鴻給他夾了一塊炒茄子:“吃飯。”台下有人讓那說書的接著昨天的說,說書人搖了搖扇子,沒有“書接上回”,而是重新起了個頭。夏淵越聽越納悶,人物還是昨天那幾個人物,故事卻是大相徑庭。那個太子從目不識丁變成了大智若愚,兄弟間的明爭暗鬥也被他化為了兄友弟恭,還主動送給遠行的弟弟一支精銳軍護衛。李國丈反轉成了個大奸臣,拿太後和太子的親子做要挾,試圖逼死太子,謀權篡位,而那太子在身處危險之時,還不忘去救自己的一個伴讀。有人問了:“哎,你這說的跟昨天的不一樣啊。”說書的道:“昨天之所以那麽說,是因為大家還不了解李國丈其人,今天我就來給大家好好說的說的,這李國丈究竟是個怎樣的人。”說書的喝了口茶,開始添油加醋地說起李國丈如何仗勢欺人,如何目無王法,幹的都是買官賣官的勾當,貪了多少賑災的錢款,直說得群情激憤。又道:“不僅如此,他還在外麵養官妓,甚至還養出了個私生子,他為什麽處心積慮地要篡位?是為了他自己嗎?不是,他年紀一大把了,何苦來哉。他呀,其實是為了給那個私生子鋪路。後來他的正室聽說了此事,一怒之下舉著擀麵杖當街追打。”說書的捏著嗓子喊:“就你那個短小的玩意兒!還敢養官妓?我讓你養官妓!讓你養官妓!有本事你一夜七次了我就讓你養官妓!”他說得滑稽,台下笑倒一片。孟啟烈這會兒聽明白了:“這……這不就是荊鴻今天寫的那本小黃書嗎?”夏淵訝然看向荊鴻,荊鴻笑道:“這說書先生,自己改了好些,都麵目全非了。”夏淵沒說話,隻是暗暗握緊了他的手。他知道,這是荊鴻在安慰他,在想著辦法讓他出氣,給他逗樂,同時也是在給他們的反擊做努力。他們現在被逼得無可奈何,混跡市井,可也正因此有了機會,親手給百姓揭穿那個偽善者的真麵目,待他回朝之時,至少是民心所向。夏淵眼望台上,滿堂的笑聲,隻有一人得知他心中苦澀。他用極低的聲音說:“瑜兒割讓了四座軍州給蒙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