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修長的手搭上蕭廉的頸脈:“顧侍衛,別急,這種蟲毒會致人麻痹,暫時性命無虞,你先把他扶到那邊吧。”溫和的嗓音仿佛有安撫人心的作用,顧天正終於冷靜下來:“輔學大人,殿下,此處危險,二位還是回馬車上去,屬下定會竭盡所能保護周全。”荊鴻道:“無妨,你不用顧及我們。”顧天正一怔:“大人?”夏淵率先幾步走到蟲群之中,有護衛上前去攔,卻見他身周數尺之內,毒蟲盡數避讓,竟是對他極為畏懼。荊鴻朝他走去,兩人所立之處,無一隻蚰蜒敢進犯。夏淵回身望向荊鴻,哼笑道:“要麽是這人運氣不好,用錯了方法,要麽……他要對付的不是我們。”眾人皆訝異於夏淵與荊鴻的百蟲不侵的本事,有人說那是王氣驅邪,殊不知荊鴻身體裏的蠱氣比這些小蟲子要重得多,夏淵又是以他的血解的癡魘蟲的瘴,自然不懼這些。真要說的話,倒是夏淵占了荊鴻的便宜。自己的主子臨危不亂,這讓華晉的護衛們大受激勵,盡管毒蟲源源不斷地襲來,但他們對付起來顯然順手很多。目睹了這一畫麵的封楚四王爺立刻就坐不住了,肥胖的身軀從馬車裏鑽出來半個,衝他們招招手:“那個,你們過來,到本王這兒來,這兒安全……”華晉護衛們紛紛嗤之以鼻,這四王爺臉皮可真夠厚的,遇險的時候不見他出麵,這會兒裝起好人來了。分明是他自己嚇得哆嗦,還擺著一副“為你們著想”的嘴臉,拖著殿下和輔學大人給他驅蟲。見荊鴻往他那邊走了兩步,夏淵連忙拉住他:“你還真要去他那兒?說不準這些東西就是來對付他的,別管他就是了。”荊鴻道:“殿下,我們一路跟他們行來,多少承了四王爺一些恩情,總不能恩將仇報。而且,倘若四王爺真的在這裏出事,我們也會有麻煩。”夏淵想了想:“行了,我知道了,我去他那兒護著他,你去我們車隊那裏。”荊鴻不放心,欲言又止,夏淵幹脆把他拉了過去,看他老實待著了才去了四王爺那邊。那個四王爺正在大罵自己的護衛:“沒看到這邊有兩隻蟲嗎?快把它們弄出去!啊啊,要咬著我了!怎麽做事的!信不信我砍了你腦袋!”那名護衛百忙之中把那兩隻已經被削斷百足、毫無威脅力的蚰蜒挑出去,對自己這膽小又不講理的主子敢怒不敢言。夏淵道:“王爺莫慌,我已命人去取些樟樹葉來燒,雨天雖燃不著火,但能燒出些煙霧來,這些毒蟲怕煙,想來要衝出山穀也不難。”四王爺忙把他拉上車:“哦哦,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來,你來本王這邊坐著。”夏淵強忍著對他的反感,剛要坐下,空中驀地響起一陣急促哨響,那聲音與之前的陰邪調子全然不同,夏淵立刻全身警戒起來。與此同時,車隊的南邊發生騷亂,接踵而來的是十數個青衣刺客,他們直奔封楚四王爺的馬車而來,絲毫不顧專心對抗蟲群的華晉護衛,招招攻向封楚車隊。來人手段很雜,有用毒的,有用劍的,還有許多古怪武器,半點看不出來路,但都武技卓絕,下手狠辣,不過瞬息,已有數十名封楚護衛被殺。四王爺整個人但都被嚇傻了,驚叫著讓人保護自己,情急之下緊緊抓著夏淵做擋箭牌。夏淵心中一怒,下意識地把他扔到一邊,不曾想一名刺客的流星錘驟然砸下,生生砸爛了馬車的頂部和側麵,順勢把四王爺掄出車外。回過神來,夏淵想拉沒有拉住,就見四王爺脖頸上被射入一根牛毛細針,隨即麵容泛紫,七竅溢出腥臭黑血,刹那間就被奪了命。刺客解決了首要目標,對剩下的幾名封楚護衛也是趕盡殺絕,華晉護衛想施以援手,奈何被蟲群纏身,實在分身乏術,而且那些刺客似乎很不想與他們交手,刻意避開他們,尤其避開了夏淵,在蟲群的掩護下迅速撤退。遠遠看到此番景象的荊鴻暗暗叫遭,夏淵也是心頭一跳。陰陰邪邪的哨音再次響起,漫山遍野的蟲群很快退了個幹淨,就像從來沒出現過一般。華晉眾人有不少人被咬了,但還不至於致命,而封楚一行人,未留下一個活口。夏淵走到荊鴻麵前,目光沉鬱:“這下麻煩了。”荊鴻歎了口氣:“殿下打算怎麽處置?”夏淵皺眉道:“沒辦法,還是要先把四王爺的屍首送回封楚,無論如何我們需要同盟,暫且走一步算一步吧。”荊鴻替他理了理雜亂鬢發,憂心忡忡:“怕隻怕……”荊鴻給四王爺的屍體做了些防腐,盡管如此,他們到達封楚王都之時,棺木中還是散發出陣陣惡臭。封楚的城防軍發現棺中是當朝四王爺的屍體,立即把夏淵等人團團圍住,隨後皇令下來,把他們全部收押斷罪監。事情向著荊鴻最不希望的方向發展了,然而夏淵隻挑著唇笑道:“想我堂堂華晉儲君,兒子當了皇帝,自己卻還是太子之身,國家危亡而無能為力,如今又要身陷囹圄,當真是糟到不能更糟了。”此番話他說得颯然,沒有一絲悲戚失落,看向斷罪監官吏的眼神也是坦坦蕩蕩,毫不掩飾一身的王族威嚴。那官吏問:“你們究竟是何人!殺害四王爺,潛入王城意欲何為!”夏淵道:“你耳朵聾了麽?我一進城就表明身份了吧,華晉君主親自出使,封楚以此大禮相待,真是讓人吃驚。”那官吏還待再審,卻見台階之上緩步走下一位華服男子,那男子十分高挑,眉骨突出,鼻梁挺直,瞳孔為妖異的深藍色,眼神如鷹一般鋒利凜然,看人時自有睥睨之姿。官吏垂首行禮:“國師。”那國師冷笑道:“華晉君主?據我所知,華晉君主夏瑜好端端地在龍椅上坐著,何來親自出使一說?”夏淵全然沒有身為階下囚的模樣,直視他說:“華晉隻有一個皇帝,就站在你麵前。”第67章 封楚王國師打量了夏淵幾眼,昏暗囚室中,那目光透著幽藍色澤,薄涼而冷硬,談不上恭敬,也談不上輕視:“且不說你是不是君主,就算真是華晉來使,帶著我們封楚四王爺的屍首前來,又是何意?”“甌脫武鬥大會之後,四王爺恰巧與我同路,途中遭遇刺客,不幸罹難,我不過是出於道義,將其屍首送回,國師不分青紅皂白抓人,才是不講理吧。”“是麽?與你們同行的封楚人盡數被殺,竟有這等巧合之事?”“事實如此。”夏淵不屑與他在此事上周旋,他很清楚,這國師定然知曉個中內情,不過是有意拿他們當替罪羊罷了。相比於這些汙蔑,他更在意這人瞟向隔壁囚室的探究眼神,那裏麵關著荊鴻,他們一行人被分開關押,他與荊鴻之間隔著厚厚的石牆,見不到麵,摸不到人,也不知道他身體怎麽樣了。果然,幾句不痛不癢的詢問之後,這人便不再糾纏四王爺被殺的事,轉向荊鴻那邊道:“這位是……”夏淵哼了一聲:“既然我們說的你們都不信,又何必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