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荊鴻讓我帶給你的。”蘇羅一揚手,一封信落到夏淵身邊。“哦,那你可以走了,不送。”夏淵等的就是這個。牢房恢複了清靜。夏淵迫不及待地取出信箋,看到上麵的回複——劍破皇城一線差,且做貧窮賣身家。仔細這春寒摧枝芽,提筆沾蠟,數不盡風流付桃花。夏淵看到前半句,一股豪情和責任感油然而生,荊鴻信他必能榮歸皇城,此時的寄人籬下顯得也不那麽苦了,再看到後半句,夏淵樂得捶了半天床。仔細春寒摧枝芽……荊鴻定是看出他拿那衣角做了什麽,這是在擔心他別受涼了要注意身體嗎?提筆沾了什麽蠟?為誰付了桃花?他幾乎能想象荊鴻麵紅耳赤的模樣。夏淵心情大好,把小草人壓在這張紙上,美滋滋地睡午覺去了。與此同時,萬裏之外的華晉宮中,卻有人睡不踏實了。聶司徒最近的煩心事一樁接著一樁。先是有人參他苛政,他借著啥都不懂的小皇帝的手殺了兩個,才勉強堵住悠悠眾口。接著又是城外的邊防駐軍不見兵符不肯退,這些人是先皇駕崩之前調回來的,是大將軍孟啟生麾下精銳,如今圍在皇城門口,他沒有兵符,動又動不了,轟又轟不走,還得好吃好喝招待著防止孟家兵變,可把他急得上火。再來就是這份剛傳來的通報,說夏淵從蒙秦王手底下逃走了,還去了封楚,目前一點消息也打聽不到。夏淵這個最大的隱患不除掉,他寢食難安!“張謙,你說說看,這要怎麽辦?”“大人莫急,封楚也不是傻子,現在收留這麽個一無所有的人,他們能得到什麽好處?但是我們能給他們好處啊,讓他們幫我們鏟除叛賊,不是更省心麽?”“借刀殺人……嗯,這倒不失為一個辦法。”張謙施施然道:“所以依臣之見,不如派使者前去封楚,與封楚王好好商量商量。”聶司徒下定決心:“好,就這麽辦!”是夜,一抹人影偷偷潛進了宗正寺的天牢。他籌謀了小半個月,總算放倒了這也值守的侍衛,來到了最裏間的牢房。看到牢房中的那人時,他幾乎都不敢認了:“……二皇兄?”那人衣衫單薄,頭發淩亂,身形清瘦不少,不過雙眼依然精明:“夏浩?”夏浩看著他都覺得心酸,在他的印象中,這位二皇兄從來都是貴氣逼人、俊逸無儔的,怎料到會落得這般下場。現在看看他們兄弟幾個,竟都是在苟且偷生,也不知父皇在天之靈作何感想。“你怎麽來了?”見他傻愣著不說話,夏澤主動開口。“二皇兄,你知道甌脫發生的事嗎?”“不知。”夏澤走到牢房門口,盤腿坐下,“我被關在這裏,什麽消息也聽不到,早不知外頭是什麽模樣了。”夏浩沒有嚐試著開鎖,宗正寺牢房的鎖是連環鎖,需五把鑰匙才能打開,他秘密回京,一直在到處躲藏,根本沒有機會去偷鑰匙,於是幹脆也坐了下來,隻當是跟二哥敘舊了。夏浩將那場宮變之後的事一一與夏澤說了,夏澤聽完一陣沉默。“二皇兄?”“想不到他命還挺硬。”“你說大皇兄?你不知道,他現在厲害得緊,武技精湛,腦袋也好使了,跟在宮裏的時候判若兩人。”夏浩說起這個有點滔滔不絕,“二皇兄我跟你說,他在武鬥大會上用的功夫,我見都沒見過,他就這麽一掌……”夏澤苦笑道:“你這是被他給收了心哪。”夏浩一愣,撓撓頭說:“可能這麽說二皇兄你不愛聽,可是我們現在都這樣了……真的,二皇兄,我相信大皇兄能回來。”夏澤看著他:“你想過沒有,他回來,我會怎樣?我也是要跟他爭的人,現在還是意圖篡位的戴罪之身,你怎麽知道他不會除掉我?”夏浩抿了抿唇,目光單純而堅定:“他不會的,我也絕不會讓他這麽做的。二皇兄,我們是兄弟啊。”“是啊,兄弟。”夏澤懶懶道,“你這個兄弟,是來向我討兵符的吧。”“……”“是荊鴻告訴你的吧,孟家戍邊軍的兵符在我手上。”“是,荊輔學說,父皇駕崩時,隻有你在奉天殿,那兵符,定是被你拿去了。”“荊鴻啊……”如此良人,若是在他身邊,今日該不會是這般境地了吧。“二皇兄,對不住,你們都是我的兄長,但我隻認夏淵一個皇帝。”“罷了罷了,”夏澤閉了閉眼,“你要的東西,在碧心亭的棋盤之下。”對於夏浩來說,比起宗正寺,入宮倒是容易得多。畢竟是從小在那兒長大的,哪裏有暗門,哪裏好鑽空子,他都摸得清清楚楚,找人偽造了個通行令牌,再換身太監衣服,就大搖大擺溜了進去。他先去了碧心亭。碧心亭這地方,靠近朝陽宮,自夏淵離開之後,朝陽宮便閑置著,小皇帝年歲太小,跟著如今的太後住進了西凰宮。曾經風光明媚的地方,如今隻剩下一地蕭索。碧心亭裏的棋盤上還擺著殘局,黑子白子停下了糾纏撕咬,皆落了一層灰。夏浩默默將棋子收進棋簍裏,不勝唏噓。掀起木質的棋盤,那下麵果然躺著一枚金製的兵符,上麵刻著一個孟字。之後夏浩混在掃地的下人裏,蹲守在了西凰宮側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