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攤開甌脫地圖,在羊皮卷上劃下一道:“薩甘河就是這裏,據說當年大旱,有仙人引水至此,河水甘甜,終年不盡,故當地人取名薩甘,這條河可為兩國共有。”“哦,仙人引水……”夏淵想起謝青折就是在這裏招惹上宇文勢的,心裏很是不爽,但總不能因為賭氣把百姓的水源給斷送了,隻得咬牙忍了,“那就這麽辦吧。”“謝陛下。”使者終於鬆了口氣。夏淵此時幽幽道:“是他提點你的吧?”使者愣了愣:“陛下指的是……”夏淵漫不經心地說:“朕的輔學,他收你的禮了嗎?”使者以袖拭汗,老老實實道:“輔學大人廉潔,不曾收下。”“哎,就知道他不會為自己想想,白做這份好人有什麽意思。”夏淵一揮手,“他沒收我替他收,多拿點你們越齊的龍爪參來,他要補補氣。”“……是。”二月初一,華晉正式向蒙秦宣戰,不過不是直接加入甌脫的混戰,而是使了一招圍魏救趙,隻分撥了兩支小部隊前往甌脫,皇帝禦駕親征的王師直奔望江,誓要雪恥。夏淵穿著鎧甲縱了一會兒馬,身上出了不少汗,紮營休息時,荊鴻拿了汗巾給他擦,夏淵就勢把他拉近帥帳:“陪我一會兒,一想到要去跟那個宇文勢幹架我就靜不下來。”荊鴻幫他卸去鎧甲,聞言沒有說話。夏淵把臉埋在他脖子裏嗅嗅:“怎麽?心疼了?心疼他還是心疼我?”荊鴻歎氣:“陛下,你就是沒事閑的。”夏淵捧起他的頭,笑著跟他柔柔地接了個吻,得到令自己滿意的回應才放過他。“你讓我把朝政交由安慶王代管,萬一出事了怎麽辦?”“陛下不計前嫌,如此坦蕩待他,若是安慶王再意圖不軌,那就真是不識時務了。而且皇城有孟小將軍守著,當不會失。”“也對。”夏淵無所謂地說,“要是他真有那個本事篡我的位,這回我也不回去搶了,幹掉宇文勢,然後帶著兒子帶著你,跑到個山青水秀的地方過神仙日子去!”“……”荊鴻給他遞水的動作頓了頓。“怎麽?”見他在發傻,夏淵轉頭問他。“沒什麽。”荊鴻把水送到他唇邊,斂目隱去眼中的感懷。他知道夏淵說的未必是真,然而這玩笑一般的話,卻道出了他心中所想。如果有的選,不為王,不為官,隻過尋常百姓的日子,也未嚐不好。隻是身在局中之人,往往將自己越困越緊,再難逃脫。宇文勢與曾經的謝青折都是這樣,難得夏淵既有成王的野心,又有放手的胸襟,所以他的王者之路才會勢不可擋。蒙秦腹背受敵,戰事一時陷入膠著。然而就在此時,原本坐鎮後方統籌大局的蒙秦王,竟一夜之間消失了。宇文勢隻留下一封書信交待給百官,說自己要親臨戰場。至於是哪個戰場……望江三城是由望江的兩條支流分開又交匯形成的三座江中城,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無論是對華晉還是對蒙秦而言,都是單獨隔離出的一塊地域,在戰略位置上不如甌脫,但同樣可以作為一個擴大領土的突破口。桑沙站在望江樓上,麵對視野兩側的滔滔江水,心急如焚。“戚傑,從蒙秦到望江,最多十來天行程,怎麽君上還沒到?”“君上之前傳信說要過來,可現在突然失蹤,不知是不是出了什麽狀況,要不還是讓我帶一隊人馬去尋吧。”“你去尋?你要往哪兒尋?”桑沙冷靜下來,還是覺得應當沉住氣,“君上特地下令讓我們嚴守望江等他過來,想必是不想讓我們插手他的事。罷了,至少桑琳還在君上身邊,出了事她一定會跟我們聯係。”戚傑皺了皺眉:“就她一個人護衛,沒問題麽?”桑沙道:“這個你放心,就算你右臂完好,也未必是我妹妹的對手,她能常伴君上身邊,護衛和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與此同時,通往望江的長汐古道上,華晉的軍隊正在緩緩行進。這處臨崖而建的古道甚是凶險,一麵是刀削斧鑿的絕壁,一麵是滾滾翻騰的江水,然而這裏卻是華晉進入望江周邊腹地的捷徑。兵貴神速,夏淵想在蒙秦兵力調度過來之前先給他們一記下馬威。古道十分狹窄,所有人隻能徒步通過,因此夏淵隻帶了急行軍走這條路,大部分馬匹和物資都由大路運輸,原本他想讓荊鴻也跟著大部隊那邊走,但荊鴻執意要隨他一起,他假意勸說了幾句也就作罷,能這麽“共患難”一把他也高興。“你是擔心我吧?還不承認,死鴨子嘴硬。”夏淵得意洋洋地說。“……”荊鴻懶得理他。“其實就是路難走一點,不會有什麽危險的。我之前叫人探查過了,容易坍塌的路段都做了修繕,應該還算穩妥,你不用太擔心。”“我不是擔心這個……”荊鴻皺眉望著遠處的群山,他總覺得有什麽在那裏等著他們,一個避無可避的陷阱。“嗯?那是什麽?”荊鴻搖搖頭沒有說話。夏淵因為他的不安也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再次加強了探查與護衛的任務,在通過古道之後,也依然保持著小心謹慎。他們翻越第三座山頭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山間路陡,夜裏的視線也不好,夏淵最終還是決定暫且紮營,等待日出再繼續前進。為防止野獸襲擊,營地周圍點了火把,夏淵和荊鴻的營帳被圍在正中,是最為安全的地方,但荊鴻的緊張感依然沒有減弱,他遲遲不睡,夏淵瞅著都心疼了。“睡吧,別想太多了。”夏淵把他按在榻上,強製他睡覺。“……嗯。”荊鴻看到夏淵眼底的疲憊,也不忍讓他過於擔憂。兩人躺了一會兒,夏淵的呼吸漸漸平緩,荊鴻僵著身體,始終睜著眼。除了守夜的士兵來來回回的腳步聲,外麵並沒有什麽特殊的動靜,然而就在此時,荊鴻緩緩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