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淵得意洋洋地說:“怎麽樣?我做的!”荊鴻仔細看看,紙上的漿糊還沒幹透,做工略有些粗糙,其他都很不錯,他笑道:“陛下好手藝,這次瑜兒不會認錯了,老虎,絕對是老虎。”瑜兒很配合地做出張牙舞爪的樣子:“老虎……啊嗚……”夏淵刮刮他的鼻子:“臭小子,你要再敢嫌棄我就揍你!”瑜兒咧著嘴笑。還有兩天才上燈,夏淵怕瑜兒這就玩壞了,於是把老虎燈收到櫃子裏,隻留了四個軲轆在手上,軲轆削得還不夠光滑,他拆下來接著打磨。瑜兒見不著老虎,有點急了,扯著他的衣角問:“老虎……躲貓貓嗎?”夏淵不想他惦記,趕緊岔開話題,聳聳鼻子道:“荊鴻你帶了什麽來?好香啊。”果然,一聽到吃的瑜兒就把頭扭了過去。“剛炸好的酥豆腐,昨天你說想吃,我就多做了點。”荊鴻打開食盒,裏麵是炸得金燦燦的酥豆腐,還有一碟醬料。“你做的?哎呀看著就好吃。”夏淵把打磨好的軲轆收起來,急吼吼地去吃豆腐,荊鴻的手藝很好,這豆腐比他以前吃的都要香,醬料的口味也正好,夏淵吃著就舍不得丟手。瑜兒看得口水都要滴下來,奈何他人太小夠不到桌子,便張著手臂要荊鴻抱。荊鴻抱起他,拿小勺舀了點嫩豆腐芯,沾了點醬料喂他。瑜兒吃得津津有味,剛吞下去就“啊啊”地還要吃。荊鴻又把食盒下層的飯菜擺出來,夏淵掃了眼,都是他愛吃的。夏淵問:“你不吃嗎?”荊鴻:“我在戶部吃過了。”“又去戶部了啊,大過年的,你就讓自己歇歇吧,我就是想讓你好好休息,才把任你為司徒的旨意延到年後再公布的,到時候兵部和戶部都歸你管,有你操心的。”“也就忙這兩天了,戰後比較亂,流離失所的百姓也多,總要把他們安置好。”“好吧,隨你,別讓自己太累就行了,後麵還有場硬仗要打呢。”瑜兒眼巴巴地看著他父皇夾起一整條酥豆腐往嘴裏送,饞得不行,小嘴湊到他筷子旁邊撅著:“燙,吹吹啊……”說是要幫他吹,其實就是想讓他喂自己一口。夏淵故意留了一小塊在筷子上逗他。“陛下……”“嗯?”夏淵讓小豆腐塊在瑜兒麵前繞了幾圈,看他的小腦袋也跟著轉了幾圈。“把安慶王放了吧。”夏淵的手一頓,瑜兒終於如願以償吃到了豆腐。瑜兒吧嗒吧嗒吃著,嘴角沾了好些醬汁,夏淵給他擦擦嘴,冷聲道:“他那時候可是想要搶我的皇位啊,就這麽放了他?”“兵部有不少人曾是他的勢力,有他協助的話,整肅起來應該會事半功倍。”“讓他協助管兵部?那不是給他機會再篡一次位麽?”“不會了。”荊鴻勸說,“不會了,陛下自己也很清楚吧,皇權在你,民心在你,他已沒有能力再與你抗衡了。何況當初宮變之事,他雖有意圖,但並未付諸行動,也虧得他與聶老賊周旋,我們才爭得一線生機,孟啟生的兵符也是他給我們的……”“那又如何?”“並不如何,”荊鴻太了解他,知道他真正等的是哪一句話,“隻不過,他畢竟是你的兄弟至親,沒有了皇位之爭,又何必手足相殘……”“放就放了吧。”夏淵擺擺手,順著台階下了,“你怎麽說都有理。”“陛下英明。”“後天叫他來看燈喝酒。”正月十五,整個秣城都上了燈,幾乎要融化了所有屋簷下的雪。夏澤從宗正寺出來後,行事很是低調,若不是夏淵召他進宮,估計還要繼續在王府裏窩著。這還是上次宮變一別後,荊鴻第一次見他。“王爺,別來無恙。”“荊鴻。”夏澤看他行禮,神色複雜。被關在宗政寺時他總是想,若是這人能站在自己這邊,當日斷不會功敗垂成。然而想的越多也就越明白,打從一開始這人就不屬於他,那時候夏淵還是個癡癡傻傻的太子,這人就那麽心甘情願地陪著,他看不懂他,卻也很仰慕他。少時的心思漸漸沉澱,他如今大勢已去,本以為要被夏淵趕盡殺絕,孰料又是這人給他求了情。他想,他與荊鴻之間,大概是一盤下不完的棋局,對他而言是畢生遺憾,對荊鴻而言,不過是落子時短暫的一念。在荊鴻的眼中,夏澤也有了很大的變化。他瘦了很多,看樣子吃了不少苦。他的眼神更加內斂,和夏淵一樣,脫去了少年的稚氣,成長為一個更機敏、更出色的男人。兩人之間沒有太多的話好說,夏澤道了聲意味不明的謝,荊鴻頷首,說皇上在碧心亭等他一塊兒賞燈喝酒。夏淵也沒擺皇帝架子,與夏澤夏浩執杯對酌,談起這兩年發生的事,不勝唏噓。聶家當權後,對其餘的皇族血脈大加迫害,年幼的五皇子和六皇子都無故“病逝”,四皇子意圖反抗,逃出皇宮,但終究力量太弱,被聶賊派人暗殺,皇族的兄弟隻剩下他們三個,如今能坐在一起喝杯酒,互相之間也沒什麽難以釋懷的了。夏浩說:“來時看到瑜兒在遛老虎燈,那小模樣神氣得不行,我逗他,讓他給我玩玩,嘿,臭小子居然咬我一口。”夏浩向來是個直腸子,酒興上來就把“太子殿下”喊成了“臭小子”,夏淵笑罵:“臭小子咬的好!你個做叔叔的還好意思跟小孩兒搶玩具,咬你一口算便宜你了!”夏澤道:“我也看到了,哪兒來的老虎燈,這一路看過來,全皇宮裏就他獨一份,莫不是什麽特別的人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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