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士們心情激動,他們見到的是狼狽不堪的主帥,但這破破爛爛的形象絲毫不影響他們的崇敬之情,仗還沒打贏,已經迫不及待地歡呼了起來。夏淵放下麻袋,告訴他們這就是那個神秘兮兮的蒙秦上卿,讓他給綁架來了。他往身上罩了件繡金龍的披風,抬手示意大家安靜。麵前是即將攻陷的望江下城,夏淵立於主將船頭,高聲喊道:“蒙秦的殘兵敗將們!吾乃華晉皇帝夏淵,有句話要帶給你們的王!你們可都聽好了!”“聽好了!”華晉軍齊聲和道。“你本有心爭天下!賠了上卿折了家!待吾贈汝三個字:哈!哈!哈!”夏淵囂張至極,引得軍中一片哄笑,紛紛跟著嘲諷:“你本有心爭天下!賠了上卿折了家!”“你本有心爭天下!賠了上卿折了家!”“你本有心爭天下!賠了上卿折了家!”“哈哈哈哈哈哈哈!”蒙秦守將一個個麵如菜色,恨不得投江自刎。孟啟生拿下下城之後,派了駐軍鎮守,隨即帶著夏淵匆忙往大營趕。夏淵見他麵色凝重,有些不明所以:“剛打了勝仗,怎麽這副臉色?”孟啟生:“……”夏淵:“我知道你不愛說話,能稍微給個提示麽?”“荊大人。”“荊鴻?荊鴻怎麽了?”“……”“你倒是說話啊!”夏淵急了,剛想抓個能說話的來問,就見孟啟生指向前方高處。透過清晨迷霧,夏淵看到對岸上有個高聳的立柱,上麵似乎綁了個人。夏淵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那是誰?”孟啟生:“荊大人。”夏淵頓時瘋了:“怎麽回事?他怎麽會被綁在那兒?誰幹的!”孟啟生:“……”夏淵:“反了天了!快回營!他要是出了事,這仗也不要打了!都給他陪葬去!”被綁上立柱的時候,荊鴻沒做什麽反抗,也沒讓顧天正出手阻攔。那些群龍無首的將領討論了一夜,沒討論出怎麽對付宇文勢,倒是達成了怎麽燒死他的共識。去抓他的人很是忌諱他,好像碰到他就會沾染上瘟疫一般,將他抓住後,用一根長長的繩子牽著,最終綁到了火刑柱上,柱子離地三丈高,就為了防著他放蟲子耍花樣。他們把他吊上去,在立柱上淋了火油,隻要在下麵點燃,就能一路燒上去。軍營中人心惶惶,眾人在茫然無措中被流言所誤導,迷了心智,他們不顧荊鴻曾經放血救助他們,一心隻認為這人居心叵測,謀害了皇帝還要假裝聖人,不燒死他就怕他會再放出什麽蟲子來控製他們。隨著天光漸亮,唯一能發話的孟大將軍還未歸營,那些人便按捺不住,要施以火刑。此時江上濃霧略微散去了一些,有人看到影影綽綽的船隊,顧天正急忙攔下要點火的士卒:“住手!他們回來了!皇上回來了!”喊出這句話,他心裏其實很沒有底,興許那隻是孟大將軍歸來的船隊而已,興許皇上和蕭廉並不在上麵……荊鴻身在高處,看得卻是最清楚的。他知道,他們回來了。他從未懷疑過夏淵的能力,也相信,縱然所有人都將他視作異類,這世上終會有一個人待他一如既往,那個人就是夏淵。就在眾人愣神的時候,遠遠傳來一聲暴喝:“誰準你們動他的!”那點火的士卒嚇得一抖,火把竟失手掉在了立柱下,火苗登時騰起,沿著立柱向上燒去,轉眼間就升到了一半。江上忽然躍來一道人影,長劍劈開晨霧,帶著萬鈞之勢砍向立柱。劍氣橫掃,粗壯的立柱被生生砍斷,火焰截停在斷口處,而上麵的人已被穩穩抱住,安然落於地上。夏淵一身冷汗,扶好荊鴻便歇斯底裏地發起了火:“誰準你們動他的!你們是被豬油蒙了心嗎!朕出去一趟,你們就是這麽守城的?把代行主帥之令的人綁在立柱上燒死?好,很好,朕今天真是見識到了。我華晉的守將,都是隻會窩裏反的飯桶!”鎮守大營的將領們被罵了個狗血淋頭,一個個抖如篩糠。有人還沒反應過來:“陛、陛下?您、您不是……不是死了嗎?”“朕死了?”夏淵怒極,“朕死沒死不重要,你肯定是要死了!”“陛下,這個荊鴻是臨祁人,他、他會邪術啊!他用蠱蟲控製了您,還想趁您不在,謀權篡位!您有所不知,他已找借口殺了忠將塗力,這人是個細作、逆賊,留不得啊!為了我華晉社稷,臣隻有拚死力諫!”“好一個拚死力諫!”夏淵深吸一口氣,“他殺了一個將軍?別說殺一個將軍,就是他把你們全殺了朕也不會怪罪他!朕給他玉璽帥印,他就有權處置任何人!誰敢不服?誰不服他就是不服朕!“他用蠱蟲控製朕?簡直笑話!這話是聽蒙秦王說的吧,敵人的話你們都信,你們腦子裏都是大糞嗎!如果不是他,朕現在還渾渾噩噩是個什麽都不懂的白癡!朕在宮中舉步維艱的時候,是他涉險進宮,耐心輔佐,他為朕除內奸挨板子,為朕忍受牢獄之災,為協助朕扳倒聶老賊,處處隱忍,步步謀劃,朕能坐上這個皇位,華晉能有如今的安穩,他是最大的功臣!你們說他是細作,是逆賊?!“既然你們今天做出這等忘恩負義之事,朕就在這裏把話說清楚了,荊鴻若是開口要皇位,朕二話不說就給他!你們還有什麽屁要放!”這一通狂罵下來,所有人跪了一地,霎時萬籟俱寂,落針可聞。良久,夏淵一腳登上那個“拚死力諫”的將軍:“都他媽給朕下去領罰!滾!”夏淵大發雷霆之後,找顧天正問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頓時心疼得不行。而處在風暴中心的荊鴻卻早早回了主帳,整理堆積的文書賬目,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夏淵親自端來了滋補湯藥,進了主帳,第一件事就是要去看荊鴻胳膊上的傷,豈料驚鴻冷冷瞥他一眼,就讓他怔在當場,不由得有些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