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記得,在孤兒院的日子並不好過。


    院長、老師還有同舍的人都不錯,但是她卻始終無法融入,始終徘徊在外。好像她的靈魂和心,都隨著那場大火焚燒殆盡。


    她是個怪胎。


    有好幾對夫妻來領養孩子,院長很希望她能夠被領養,在新的家庭裏獲得新生,忘記原來的痛苦。但是,那時候的常樂孤僻、封閉、沉默,還帶著一分戾氣,來領養的人紛紛做了其他選擇。


    常樂渾渾噩噩地活著,機械地學著正常人類生活。


    花蘭時撫摸著照片,回憶道:


    “母親不止一次跟我們講過,說她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就像炎炎夏日的冰雪精靈,一下子出現在她麵前。她說,那時候她就覺得,你是上天恩賜她的禮物。”


    常樂來到孤兒院兩個月後的一天——


    五月初夏,臨城的雨季將至,天氣悶熱得厲害。


    花罹寒帶著魏紫來到了臨城,找到了臨城孤兒院。


    魏紫身體每況愈下,趕路加上天熱,走到這裏便不得不坐下休息。花罹寒將她扶到樹下陰涼中的長椅上,自己進去找院長。


    魏紫覺得口渴,但熱得頭暈,難受得沒力氣,撫著扶手搖搖欲墜。


    “刷啦!”頭頂的樹葉傳來響動。


    魏紫睜開眼睛去看,對上一雙圓滾滾的墨綠色眼睛。她定睛一看,是一個小姑娘倒掛在樹枝上。


    她眼前一花,那小姑娘一旋身輕巧落地,簡潔樸素的淺藍色衣裳,及肩的墨綠色頭發,天然淡漠的氣質,讓魏紫有些恍惚。


    如果她的寧寧現在還活著,差不多就是這麽大。


    也許她的寧寧就像這個小姑娘一樣,正躲在那棵大樹上乘涼。


    小姑娘要走,魏紫慌忙起身,一個踉蹌:“等等!”


    一雙小手穩穩地扶住魏紫,把她摁在座位上。


    魏紫扶著額頭緩了一會兒,忽然抓住她的手,問道:“小朋友,可以告訴阿姨你叫什麽名字嗎?”


    小姑娘看著她,沒回答,垂在身側的手往她手裏塞了個東西,趁她愣神的時候,轉頭跑了。


    魏紫沒叫住,手心發涼,低頭一看,是一瓶酸奶。


    外頭還有一層水汽,涼颼颼的,驅散了魏紫頭部的昏沉。


    花罹寒匆忙回來接她進屋的時候,就看到瘦弱憔悴的妻子握著一瓶小小的酸奶,臉上罕見地露出笑意。


    “我遇見了一個小天使。”魏紫這樣說。


    夫妻倆原本是遊走各個孤兒院尋找女兒,在見到從樹上跳下來的小常樂之後動了領養的心思。


    各大世家為了保證家族力量,領養並不少見。


    在生花無言和花安寧之前,他們就領養了魏紫的主治心理醫生留下來的弟子,收為第四子,取名花蘭時。


    夫妻倆在院長那兒得知了小常樂的情況。


    魏紫聽得落淚,堅定地要收養這個可憐的小姑娘,而花罹寒則有所顧忌。


    因為院長實話實講告訴他們,小常樂因為過往的經曆有一定心理障礙,需要好好的嗬護和教養。以魏紫的情況,並不能很好地照顧小常樂。


    最後,他們決定詢問小常樂的意見。


    院長找來了小常樂,說明後詢問她。


    小常樂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魏紫很失落,但也沒有過多糾纏,跟花罹寒離開了,暫住在臨城。


    過了兩天,魏紫噩夢裏除了女兒寧寧,還多了那個叫常樂的小姑娘的身影,一想到她孤零零的模樣,魏紫便一陣心痛。


    最後無奈,兩人決定多與小常樂相處,再試試。


    ……


    花蘭時笑了下,道:“我那時年紀小不太記得,是母親說,她和父親明裏暗裏前前後後去那邊看了你有十來次,在臨城足足待了一個多月。”


    常樂恍惚著任由腦中縫隙裏湧出零碎的片段:“我……記起來了一點。”


    記憶裏,魏紫的溫聲細語變得愈發清晰。


    “樂樂寶貝!看,這是阿姨親手做的哦,你不要嫌棄呀~”魏紫捧著一朵毛氈的使君子花。


    這是第十一次見麵,魏紫送給她的第十件禮物。


    常樂不知道從第幾次開始,會下意識地坐在初見的那棵樹下,心中隱秘的角落藏著微不可見不敢露頭的小期待。


    第十一次見麵,魏紫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小常樂抓起傘迎著細雨跑過去。


    她給魏紫撐傘,小花傘撐開的瞬間,魏紫張開了手掌,露出掌心沒有被雨絲打濕的花朵,而她自己發絲盡濕。


    那朵粉紅漸變的花朵,攜著久違的暖陽,轟然刺破了蒼白世界的屏障。


    小常樂遵從內心衝動,緊緊地擁抱了她。


    魏紫回抱她的瞬間,她日夜渴望在夢中重逢的人躍然眼前,笑著說:“樂樂,你會有幸福的新生。”


    花罹寒發現妻子不見焦急找來的時候,就發現妻子和小姑娘撐著小花傘,蹲在花壇邊竊竊私語。


    花罹寒不輕不重地訓斥了不顧惜身體的妻子,隨後便帶著妻子和他們新的女兒辦好了手續,帶著小常樂的東西離開了孤兒院。


    之後,小常樂跟他們回到了花家莊園。


    那時候,除了花無言還是不懂事的年紀,其他四個都已經懂事。魏紫身體弱,很難照顧好她,花罹寒更不用說,一向對子女是放養的,多虧了四個哥哥,讓小常樂慢慢習慣。


    花家沒有放棄尋找花安寧,隻是魏紫終於肯在家休息,讓花家的人替代去尋找。


    花罹寒對養女一視同仁,魏紫對小常樂細心嗬護,幾個哥哥對小常樂並沒有偏見,很懂事地教給她事物。


    被大火焚燒後惶恐不安的小流浪狗,在新的家人的細心嗬護下,生長出新的血肉。


    小常樂不再蒼白,她有了父母、哥哥還有姐姐。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可是,源頭的裂痕仍然存在。


    魏紫收養小常樂是源於對丟失的女兒的思念,對她的同情;


    花罹寒收養小常樂是為了妻子的病情,為了花家的安定。


    小常樂的出現,讓魏紫心安,讓花家和諧。


    可一旦,小常樂失去了這個作用呢?


    農曆十二月,臘八節前夕。


    魏紫帶著小常樂和花蘭時出門采購,原本是高興的事情,三人卻遭遇了恐怖襲擊。


    花家的護衛攔住襲擊者,魏紫帶著兩個孩子從商場後門逃離,卻撞上堵在後門的仇家。


    這是一場針對花家人的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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