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是不小了,男子漢大豆腐!” 小太子這回並沒有介意那句大豆腐究竟是什麽意思,反正李然已經認同他“不小”這個事實了,露齒傻笑。 小六子在一旁捏著嗓子插嘴問道:“殿下,男子漢怎麽能是大豆腐呀?” 他一說完,立馬吃了李然一記眼刀,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隻能裝腔作勢地給了自己一鍋貼,嘴上還喃喃有詞:奴才是大豆腐!是大豆腐! 恰逢月華從正殿走來,娘娘腔眼中死而複生般迸出閃亮火花。 “殿下,月華懂的比奴才多得多,不如讓她來教吧。” 對方一臉諂媚,李然被他看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眼神裏刀光更甚。 小六子不敢造次,巴巴地轉過頭去,細聲細氣地喊了聲月華,那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柔順”。 月華這幾日也同他們“混熟”了,心中大翻白眼,一臉鄙夷地瞧過去,見他們俊美無敵的小殿下正趴在鳳案上,一臉認真,尊貴的殿下望著小六的眼神幾乎是血淋淋的,而那位被壓迫人士正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求救地望著自己。 月華冷哼一聲,算是同意了,她走過去拿起來一看,心想這些內容一點都不難啊,又看了看抱著小太子凝眉深思的李然,臉上先是疑惑,既而釋然,在李然再三催促的目光裏,將書裏的意思透透徹徹地解釋了一番,小太子聽明白了,指著那個“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一臉天真地回頭對李然說:“母後,這句兒臣知道,父皇曾經說過。” 李然挑眉“哦”了一聲,他倒沒想到北燁的皇帝還有這個閑工夫來教一個奶娃娃。 “那他是怎麽跟你說的?” 小太子想了想,湊近李然耳邊低語:“父皇說兒臣還小,不能偷聽他和別人‘商談大事’。” “大事?他是這麽跟你說的?” 難道皇帝有什麽秘密被這個孩子偷聽到了? 李然輕聲嗤笑,似乎所有做父母的都很善於哄騙孩子。 “兒臣沒聽清楚,父皇和那個人說得很小聲,我聽不見。後來我有一次去辰妃宮裏,父皇知道後,又把這兩句話跟我說了一遍。” “哦?你去那裏幹什麽?”李然挑眉問他,臉上有些不解。 “哼!誰讓她老說您壞話,兒臣本想捉條蟲放她被窩裏嚇嚇她,誰知道進去的時候父皇也在,她還坐在父皇腿上,連衣服都沒扣,嘴裏還哼個不停,我以前從樹上摔下來那麽疼都沒像她那樣。母後,我討厭她!” 李然悶聲一笑,心想這孩子將來估計不是個省油的燈。 瞧這氣勢,有他一半的風範。 還會舉一反三,以次及比,是棵好苗子。 “母後,父皇怎麽總是不來呢?” 看著小太子眼底的落寞委屈,李然心中稍稍有些觸動:他長大後走上歧途,那是沒辦法,沒有父親教養的孩子,家境又差,很多都走上了歪路,而懷裏的這個孩子,似乎也是個有人養沒人疼的家夥。 除了初時的可憐,李然此刻對這個孩子又平添了一份別樣的感情,類似於責任的一種東西,一層一層地包裹纏繞著他的心,這種久違的感情,他隻對兩個人有過,如今這個孩子,卻不過短短數日,就能引發他的這種本能,也不得不感歎這具身體和這個孩子血濃於水的牽絆了。 “他不來是他的錯。”李然摸了摸小太子毛茸茸的小腦袋,笑了,眼中閃著算計的光芒。 “那父皇犯了錯,是不是也該罰呢?” “也不是不可以。”李然裝模作樣地想了想,其實他心裏早笑得拍桌蹬腿了,暗想這孩子有潛質啊有潛質。 “太好了,母後也同意,那逸兒得好好想個法子。” 小太子低頭冥思苦想,顯然將這事當成一件大事在辦,最後一句,說得還是很落寞的。李然摸了摸他的頭,算是安慰了,既而伸了個攔腰,說道:“那你好好想吧,我去泡個澡,身上黏糊糊的,一身的汗味。” 小太子一聽泡澡,立馬來了興致,也不管剛才那一檔子事了,樂嗬嗬地反身抱上李然的脖子,死也不肯鬆手,李然心想這小子變臉變得比他還快,後來實在沒法子,隻得帶著這尾樹熊一起進了澡堂子。 要說這鳳宮的澡堂子,真是有夠氣派:漢白玉的池座,碧波清澈見底,鑲金的鳳首一個勁地吐著活水,水波流蕩,氤氳飄香,如果沒有水麵上飄著的那幾隻玩具木馬,或許會更具美感。 李然來到這兒,最喜歡的就是這鳳宮的澡堂子,當年他混得風生水起的時候,也是著實風光過一段日子的,便宜了小六子那廝,跟著他吃香的喝辣的,不過跟如今這待遇比起來,那可真是差的遠了。 兩人脫了個精光,入了池,小太子攀在李然脖子上拿著玩具戲水,李然半睜著眸子靠著一側假寐,耳邊是潺潺的水聲,很靜很輕,琉璃和巧馨在一旁替他洗發,如墨的黑發飄蕩在水裏,一絲絲地隨波飄蕩。 李然單手摟著懷裏的小東西,半合著眸子放鬆享受:比三溫暖還要舒服啊,真是穿對地方了。 卻沒想到此情此景,已全然落入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裏。 麗宮內殿,兩個宮裝麗人正在殿內品茗閑聊。 一個是皇帝新封的才人,她父親姓徐,單名一個閩,在朝中任戶部侍郎一職,頗受皇帝器重,另一個是去年進宮的王美人,王覺年將軍的女兒。 “姐姐如此天香國色,難怪陛下對您如此寵愛呢。哎呀,不知道那一位如今作何感想,會不會氣得連覺都睡不好呢?嗬嗬” 王美人聽了,低頭嬌媚一笑,羞煞身旁一株海棠,徐才人剛才這番話顯然讓她極為受用,而她眼中的羨慕之色更是對她的胃口。 “妹妹無須羨慕,陛下對後宮之人向來溫柔體貼,你剛剛進宮,久了便明白了。” “嗬嗬,從前都道辰妃如何受寵,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嘛。” 二人說完,彼此相視一笑,大有一切盡在不言之中的感覺,遠遠望著儼然是一幅姐妹情深的樣子,隻不過事實究竟如何,隻有她二人自己明白。 “不知姐姐聽說沒有,鳳宮那位已經醒了,倒真是命大得很。” “醒了?那還真是命大,不過他若是去了,指不定就便宜辰妃那個賤人了。” “是啊,不過鳳宮那位還真是神秘,一年裏也見不上幾次,有人還說太子是他親生的,當真神秘得很呢!” “這個我倒不大清楚,想來人家是天賦異稟吧,嗬嗬……” “是啊,陛下明明不好男色,怎麽會封他一個男人為後?還是個南琉人?我聽人說啊,他進宮的時候惹得不少人非議,如今有了太子,倒也堵了悠悠之口。” “他不過是個南琉人質,陛下對他根本不上心。你不知道,他那個人冷得跟塊冰似的,連陛下都不給好臉色看。這幾年呐,陛下去他宮裏的次數,估計一雙手都能數得過來。” “難怪年前選秀沒有見到他,倒讓那個辰妃出盡了風頭,實在讓人不甘心!” “嗬嗬,妹妹跟她較什麽勁?她如今都進宮這麽多年了,連個蛋都沒下,陛下再怎麽寵她,又還能寵多久?更何況是女人就會有年老色衰那一天,再過幾年,咱們還年輕,她可就老了啊!” 這麽一說,兩人皆低頭嬌笑。 多少蜚短流長,都在人嘴邊。 異世安生 [鳳宮內殿浴池] 耳邊水聲不斷,偶爾有腳步聲經過,李然知道那是宮人,全不在乎。 更何況他一個大老爺們,還怕被幾個小姑娘瞧去不成? 他從前和兄弟們一起泡澡堂子的時候,還不是照樣坦誠相待,你掐我一把,我踢你一腳,正常得很。 半醒半睡之間,似乎聽到一陣入水聲,李然也沒在意,孩子還在鬧騰,不見有什麽異樣,應該是沒人敢闖進來的。 正優哉遊哉地泡著,卻猛地覺得被一雙厲眼盯上了,他這人向來警覺,但再警覺的人,到了澡堂子這種地方,也會變得懶散。 李然睜開雙眼,入眼的赫然就是一個陌生男人,正氣勢頗盛地眯眼打量自己,那眼神就像盯著青蛙的蛇,讓人一個勁地起雞皮疙瘩。 李然腦中隻有一個念頭:這人是誰? “父皇!” 小太子對於這位父親的出現似乎表現得非常歡迎,隨之奉上的一陣咯咯笑聲,證明了李然之前的攛掇報複胎死腹中。 李然在聽到小太子那聲叫喚的時候並沒有吃驚,除了北燁的皇帝,難道還有別的男人敢這麽堂而皇之地踏足皇後的浴池看皇後洗澡? 當然,不吃驚,不代表他不能暗地裏將對方的祖上都“好好”問候了一番。 “喂,你這樣我會很尷尬。” 李然挑了挑眉,他從前做這個動作那是要多瀟灑有多瀟灑,隻是如今換了副尊榮,那就變了味了。 江訣打量著眼前這個男人,氤氳水汽裏,這男人一絲不 掛,居然還朝自己拋媚眼? 這可不像他那個皇後一貫的作風啊! 聽說是失憶了,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個男人眼睛裏藏不住的冷芒,怎能讓他不生疑? “尷尬?你會嗎?” 男人抱臂懶懶打量著李然,似乎對他口中這兩個字很感興趣。 “嗬嗬,正常人都會尷尬吧。”李然擺了個自認為最瀟灑地pose,隻是小太子一個勁地攀著他扭來扭去,倒地把他原本的那股瀟灑勁打了個折,李然卻想要拍桌大喊:tnnd,擺不成發哥那種賭王的pose,擺個星爺賭聖的造型總可以了吧。 輸人不輸陣!反正大家都是裸的!誰還怕誰不成? 顯然他錯誤地估計了現在的形式,至少他那種臉,擺出星哥的造型,絕對和酷啊帥啊瀟灑啊沾不上邊,要說妖媚,那或許還更貼切一些。 江訣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對方一個勁地“搔首弄姿”,心想這個男人確實有魅惑人的資本。 李然如今處在浴池一角,那個比他高出大半頭的男人正步步向他進逼,懷裏的小太子正睜著一雙歡快的大眼睛,熱切地望著他的父親,嘴裏奶聲奶氣地說著這幾日的開心事。 “這幾日跟著你母後,逸兒很開心吧?” 江訣將對方逼到不能再往後退,留著半臂的距離,跟小太子嘮嗑。 小太子使勁點了點頭,一臉獻寶地將手中的玩具遞過去,笑得極為開心:“父皇,這是母後為兒臣雕的木馬。” 江訣瞧著,眼中居然有些溫情,將木馬拿過來,裝模作樣地瞧了瞧,狀似不經意地問道:“這是你母後做的?” 說著,目光在李然身上一掃,後者挺胸抬頭地回敬他一眼,一派脈脈溫情地景象,唯有他二人清楚私底下是如何的劍拔弩張。 江訣借著同小太子說話的機會,又向前小小跨了半步,如今同李然之間除了隔著一個孩子再沒有任何空隙。 李然覺得很不好受,但如果第一回交鋒就輸了陣勢,以後恐怕再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江訣伸出雙手撐在兩邊的池壁上,他很高,以李然現在178左右的身高,他怎麽著都有185以上。李然被圈在角落裏,本來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奈何如今大家都是赤條條的一個。好在他向來很能裝腔作勢,依舊沒事人一般懶懶散散地靠在漢白玉的池壁上,臉帶招牌二分笑容,似乎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