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鎮上,約好集合的地方,大家就各自散開來去忙自己的了。


    楚頤對鎮上已經很熟了,王翠梅要去買年貨,她要了幾個銅板就和趙硯安去逛街了。


    正是這一次逛街,讓楚頤有了一個大收獲,她偶然間發現了一間要賣的房子。


    這房子前麵是鋪子,後麵是兩間屋子,中間夾著一個極小的院子,看著確實不錯。


    鋪子不錯,價格自然也高,賣家要價二十七兩,抵得上尋常人家五六年的花銷了。


    但算下來其實並不虧,這鋪子前麵可以做生意,後麵還帶房子,能住人。


    原主人是開茶水鋪的,因為遠在家鄉的老母親病重,山高路遠,不得已隻能趕緊賣了鋪子回去。


    若不是因為賣得急,二十七兩也買不到這樣的鋪子,楚頤明白以後恐怕再難遇到這樣的好事了。


    她回去就和家裏商量,準備買下這個鋪子。


    “什麽?!”王翠梅乍一聽到,整個人都驚呆了:“買鋪子?這得花多少錢啊?”


    無論瑾娘如何說,王翠梅就是不同意。


    她念叨著:“瑾娘啊,咱們是小本生意,雖然確實賺了點錢,但都是辛苦錢,一年到頭忙個不停才能掙上幾兩銀錢。


    “那鋪子要二十七兩銀子,真是太貴了。”她連連搖頭。


    楚頤知道,她娘是還沒轉變思想,給自己的定位依舊是莊稼人,賣麵包隻是農閑時補貼家用的一個選項,和秋玉姐繡荷包去賣是一樣的道理。


    但楚頤卻想把麵包生意做大做強,買下鋪子就是做大做強的第一步。


    楚頤怎麽說,她娘就是不同意,最後楚頤說不動了,自個出門透氣去了,等她再溜達回家,她娘竟然同意了。


    一問之下才知道,這一切都得歸功於一邊溫書一邊在旁邊默默聽著的趙硯安。


    他隻用了幾句話,就讓王翠梅心甘情願掏銀子。


    私底下,楚頤戳戳他的肩膀問他:“你是怎麽跟娘親說的?”


    趙硯安微微一笑:“我隻是告訴她,神仙為什麽要教你做麵包,或許就是希望借由你的手,將麵包的做法流傳出去,不然的話他為何要教一個凡人?”


    “若是麵包隻閉塞在咱們這,其他人都不知道,神仙一旦怪罪起來……”


    楚頤:……


    好像她娘確實挺吃這一套的。


    於是過年之前,王翠梅又挖出存錢壇子來數,那壇子沉甸甸,抱著極有分量,倒出來數一數,連上穿成一貫一貫的銅錢,總共有紋銀三十一兩,銅錢三貫多一點。


    舍不得的將銀子看了又看,王翠梅還是一咬牙,成熱打鐵就趕緊將那鋪子買了。


    年前他們緊趕慢趕,將鋪子裏堆積的雜物收拾了一番,又打掃幹淨了。


    此時搬進裏麵去買麵包恐怕是不成了,一則裏麵還是茶水鋪子的擺設布局,得改一下。


    二則馬上就要過年了,事兒多得很,沒那麽多精力來做這件事。


    三則,楚頤的麵包一直想走高端路線,把消費人群定向那些有錢有餘的高端客戶,鋪子亂七八糟,怎麽看也不像是什麽高級場所。


    此時貿然開賣,必然會自降麵包的身價,還是待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再搬進這間鋪子來。


    這些都是後話不提,且說馬上就到了年關,雖然買鋪子花了很多銀錢,王翠梅也沒想過要省著,肉食葷腥都是有的,瓜果飴糖也是早早備上,一家人和和樂樂過了個年三十兒。


    年前趕集的時候,王翠梅特意去鎮上扯了幾塊布,給兩個小的各作了一身的新衣裳。


    大年初一早上,天剛蒙蒙亮,楚頤就被叫起來了。


    洗漱幹淨,穿上一身新縫製的紅色襖子,再梳好頭發,紮個喜慶的發髻,用紅頭繩綁好,楚頤一推門出去,看到了站在院裏的趙硯安。


    他穿著一身竹青色的夾棉袍子,針腳齊整,同樣出自王翠梅之手,這樣淺青的顏色,再加上他圓潤的身材,應當是同個小財主一番的打扮。


    可他年歲雖然還小,那張臉卻依舊精致俊俏,這身顏色鮮豔的衣服在他身上便不覺得太暴發戶了,反而像是菩薩座下的小仙童那般,太招人喜歡了。


    楚頤默默紅了臉:……這廝長這麽可愛幹嘛。


    看到楚頤出來,趙硯安抬眼看來,眼裏一點一點融進了光,嘴角帶著微笑,鄭重的說:“小頤,你今天真好看。”


    如果是長大了的趙硯安來說這句話,楚頤的心就會砰砰直跳,但是現在這句話從胖墩版的趙硯安嘴裏說出來……


    有一種看小孩裝大人的既視感。


    楚頤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換來內向i人趙硯安的半天自閉。


    兩人一齊去給王翠梅磕了頭問好,被塞了兩個小荷包,裏麵裝著些銅板,不多,是給他們的壓歲錢。


    知道是王翠梅的一份心意,兩人也沒推辭,都好好收起來了。


    吃完飯,要去走親戚,因為楚頤的祖母在二伯家,所以他們要先去二伯母家。


    去了二伯母家,大人先帶頭給李氏敬茶說吉祥話。


    輪到王翠梅給她這位仍身體康健的婆婆敬茶時,祖母李氏看著恭敬遞到眼前的茶,就是不接。


    過了半晌,見王翠梅端著茶杯的手酸了,這才接過茶杯喝了一口,放在一旁桌子上,說:“王氏啊,雖然老三去了,你也得潔身自好,用心將他留下的孩子帶好,不要拋頭露麵讓人嚼舌根。”


    這是王翠梅到鎮上去做生意的風聲傳到她老人家這裏來了,她聽著不舒服,打算敲打敲打。


    王翠梅也不是唯唯諾諾的人,臉上不顯什麽神色,連連說是,背地裏轉過身卻把李氏的話立刻就丟了,打算之前怎麽幹,之後還是怎麽幹。


    有錢不賺閑得慌?她這位婆婆站著說話不腰疼,相公去世後的那幾年,她一個人辛苦拉著瑾娘,再難也沒見她幫補一二,現在來跟她說這些?


    之後就到了小輩磕頭的時候,大伯家的秋玉姐,二伯家的大毛二毛,還有小叔家的麥娘小狗兒,全都給這位老祖宗磕了頭,就連趙硯安也磕了。


    這位老祖宗眼神還挺好,那麽多孩子裏一眼就看到了穿的像個年畫娃娃的趙硯安,一下子喜歡得緊,招手想讓他到身邊去坐。


    可惜她大概腦子不大行了,忘了這位可不是她楚家的男娃子,到她麵前去坐,放著親孫子在旁邊站著,不合規矩。


    還是二伯母低頭提醒了一句,李氏才可惜的將手收回去。


    這時站在旁邊的楚頤卻偷偷“嘿嘿”了一聲,甜甜的叫了一聲“祖母~~我來了——”


    然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眾人都反應不過來的瞬間,撲到李氏懷裏去了。


    我壓死你個老太婆,敢為難我娘?


    她撲在李氏懷裏,聲音甜得能滴蜜:“祖母~~瑾娘就知道您最疼瑾娘了,剛才您往那一招手,瑾娘就知道您在叫我。”


    祖母李氏的笑疆在臉上,她當然不可能當眾說我叫的不是你,隻好忍了。


    可恨的是這死丫頭片子就像秤砣一樣死沉死沉的,撲在她懷裏墜得她這把老骨頭渾身酸疼。


    楚頤報複夠了,這才從李氏懷裏爬起來,臨走時看見旁邊碟子裏擺著的糕點還笑得一臉無辜:“祖母,這糕點樣子真好看,瑾娘從來沒吃過這樣的糕點,瑾娘能吃一塊嗎?”


    那就是最普通的雲片糕,楚頤這樣一說,屋裏大人就都覺得老三家的這孤兒寡母過得是什麽日子,那麽大個丫頭,連塊雲片糕都沒吃過。


    一時間看楚頤母子倆眼裏更是帶著些同情了。


    李氏哪能說舍不得讓她吃,隻好讓她拿走,瑾娘拿了一塊還不夠,又拿了一塊,過會,又拿了一塊:“娘親和硯安都沒吃過,我也給他們帶幾塊。”


    李氏在瑾娘身上連吃幾個啞巴虧,最後隻求趕緊將這尊瘟神送走,別在她眼前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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