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記憶完全是刻骨銘心的。黑夜中,海麵寧靜,微風徐徐,星辰黯淡。陣法即行,點點銀光從地麵升起,漸漸地盤旋環繞,好似天上垂下了一道又一道的光幕。他心愛的人就是從光幕裏走出來的,踏著星光,一身華衣,伴著光暈,容顏極美,看得人有些恍惚。隻是第一眼……易洐突然掐斷了自己的回想。好險。他要再想下去,估計就要按捺不住立刻去找對方的想法。眼前隻有一個披著易坤皮囊的外人,一切就要從這個人身上開始。易洐冷笑,周身泛起類似血域功法的血光,然後他慢慢朝著曹騰抬起了自己蒼白的右手。曹騰對此一概不知,還在不停抱怨,他不知道,當他一提到一個人名的時候,他身後的人眼裏閃過一絲寒芒。那是一種對什麽東西厭惡至極的眼神。空間裏一直聒噪不停的人聲頓時戛然而止。人聲主人的骨肉被扭曲、揉轉、沒有一滴鮮血落地,沒有一聲悲鳴響起。“你該死。”……水音音還在一籌莫展的時候,接著李江水就走了進來。一步一步,沒有所謂掌門的威儀,隻是很平常地來到了周在易麵前。看著守在劉秦南身側的周在易,李江水忽然發散了些思緒。今天應該算是第一次接觸這位師侄吧。此前她隻是稍稍留意了一下,沒有了解再多。她其實是反對劉秦南再收徒的,就連一百年前也是反對的,她這個師弟不識世故,或許有當年劉長仁過保護的原因,但李江水清楚那是劉秦南的本性使然。玄清宗的上任掌門,也就是他們的師父何散,在看到劉秦南的第一眼時,臉色頓變,有如看到了稀世珍寶,又有如看到了惡鬼羅刹。自那以後,她這位師弟就越少出現在他們麵前。劉秦南那個修煉速度就是個奇跡,或許連奇跡都無法形容。他們相隔不過十年,對方居然就連連突破三個境界,莫說同代之內無人能及,便是古往今來,也無人能出其左右。——這不可能,一定是用了透支潛能的方法。他們當時每一個人心中或許都有一個這種想法,反正就是不願相信這世上居然有人修煉的如此之快而無阻。毋寧說,李江水當時心中是有幾分嫉妒的,所以她也非常了解那種心境。有人在自己身邊,遠比自己優秀,可望而不可即,無論自己如何努力,都無法觸及他哪怕一分一毫。所以李江水現今才感興趣,感興趣這個師侄究竟是如何跨過那個距離感,與她這個師弟關係如此親密。說親密,應該是對的吧。李江水從來沒見過劉秦南跟人如此相處,好似他們之間並非師徒關係,也非其他人倫關係,就是單純地在意對方,想對他好。毋寧說,這位名叫周在易的師侄也並非常人。孤高不傲,心思深沉,有其即使粉骨碎身都不退讓分毫的堅持,幾乎將生命活成了一把千磨百煉的利劍。若非此等心性,也難以靠近自己那位總是被人避而遠之的師弟。李江水一直看著周在易不說話。而周在易也一聲不吭,他甚至都沒有在看李江水,隻是一直盯著榻上。夾在兩人之間的水音音強忍著想說話的衝動,一邊看向周在易,又一邊看向李江水,莫名著急。場麵多少有些的微妙。當初是周在易主動跟玄清宗斷絕關係,也非誰人之錯。如今周在易又回到玄清宗。李江水還未想好這其中該當何解,猶豫很久,才開口道:“他沒事吧。”水音音當即嚇了一跳,背脊發寒,馬上轉頭去看周在易。“……”周在易頓時臉色黑沉。氣氛瞬變緊張。李江水頓時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轉而道:“你的修為又精進了不少。”“……”看來又是一句失言。水音音實在忍不下去了,插口道:“師姐,我們先走吧,窩笛那家夥不知道跑哪去了,這裏有師侄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