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你的臭錢!” “夠了元寶,別鬧了!梁家大哥好心好意給咱們送錢來,你怎能如此無禮!” 溫言受夠了,這段日子以來的憋屈瞬間湧上了心頭。即便他心裏明白,元寶並不是一個正常人,可當情緒積壓到某一個臨界點時,便再不受他控製了。 這是他第一次衝人發火。 元寶臉色煞白。“言言,你吼我,你不叫我寶寶了。” “對,我不叫了,我受夠你了行不行!” 元寶踉蹌了兩步。“你嫌棄我,你嫌棄我了,好,我走!” 第十二章 “溫言,元寶他……”梁紀略有些尷尬。“都是我不好……” “梁家大哥,怎能怪你呢,都是元寶無理取鬧,梁家大哥莫怪才是。” “元寶一個人出去,怕有不妥,我還是去看看吧。” “不用管他,若總是依著他的性子來,日後還不作上天去。”溫言嘴上這麽說,其實心裏早就後悔了,在他朝元寶吼的時候,他就後悔了。 梁紀笑笑。“你啊,小兩口過日子,哪有舌頭不碰牙的,得,我還是去瞧瞧吧,若是真出了事兒,有你後悔的。” “真是麻煩梁家大哥了。” “嗐,什麽麻煩不麻煩的,早前溫家大哥在的時候,也沒少幫我。我先去了,你好好休息。” “誒。” 溫言心裏著實感動,跟梁紀非親非故的,人家都能幫到這份上。 從原主的記憶裏得知,這梁紀是三年前來的秀山村,比溫淞征兵早了幾個月。 梁紀原是滁州府的人,三年前北越入侵大楚,邊界戰亂,百姓流離,梁紀便是為了躲避戰亂,從滁州來到隨州,途中又救下了一個書生,便是這秀山村的教書先生,寧淮。 當時的秀山村沒有先生,村裏的孩童若要念書,隻能去十裏外寶山村的學堂。 雖說寧淮因一場火災毀了相貌,可其人文采斐然,倒是頗得秀山村村民敬重,想到既無家可歸,便在秀山村落了戶。 對於三年前的戰事,溫言倒是從容琪口中知道一些。 當時領兵者是寧王殿下,兵敗後拒不受降,力戰而死。北越兵強將勇,勢不可擋,眼看著就要攻破陽平關了。 在此危機時刻,信王自請出征,皇帝無將可用,準了信王。卻不想,信王一路勢如破竹,直將北越逼的退回了草原。 信王也因此一戰,聲明大盛。 但皇帝卻另派了大將接替信王兵馬,駐守陽平關,並傳召信王返京。 那之後不久,皇帝突然駕崩,種種跡象表明,此事與信王有關。在各方勢力聯手逼迫下,信王被發配到了北疆封地。而各皇子勢力碾壓,兩敗俱傷,最後卻叫最不打眼兒的離王登了基。 一年前,北越卷土重來,兵指陽平關。因信王密謀造反,與北越裏應外合,致使陽平關大敗,守城兵士全軍覆沒。溫淞便是在那一役戰死。事後,信王謀反一事被告發,皇帝派兵鎮壓,並處死信王。 丞相為信王報仇,發動政變,篡了大楚國的權。 不過這些事和溫言倒是沒什麽關係了。在他看來,丞相篡權,無非就是衝冠一怒為藍顏。也是個癡情種。 溫言搖搖頭,磨蹭著下了地,將元寶扔在地上的針線笸籮撿了回來。驀地,元寶臨走時傷心又委屈的神情浮現在腦海,刺的溫言心裏怪不是滋味的。 “二叔二叔,寶叔幹嘛去了?我們遠遠瞧著寶叔往山上去了,叫他他也不應。” 溫朗溫玉兄弟在田裏幹完了活,拖著鋤頭回了家,汗水順著額頭滑落,沾上臉上的泥土,混成了泥湯子,活像兩個泥猴兒。 “他去山上了?” “瞧著是往臥牛山方向去了,梁家大哥跟著寶叔呢。” 溫言有些擔心,他怕元寶鬧起來,梁紀也拉不住他。不過他眼下這幅德性,下炕都費勁,也隻能在家幹等著了。 “你倆一頭晌,做了多少活?” 溫玉撓撓頭,不好意思的笑道:“就,就拔了兩壟溝的草。” 溫言一合計,兩畝地,照著他們倆這速度,得拔到啥時候去。 “下晌甭去了,在家歇歇。” 溫玉晃了晃發酸的胳膊,下意識的想點頭,可一想到家裏這境況,歎了口氣。 “我們不累。” “聽二叔的,你們還小,累壞了,做了一身病,以後有的受。銀子的事兒,二叔想辦法。” 溫朗溫玉懷疑的看了眼溫言,眼睛裏寫滿了不信。 溫言抖了抖眉,也知道若自己不做出點兒事兒來,他們是不會信的,遂也不理會他們。 溫玉熱了飯,溫言沒在炕上吃,而是叫溫朗扶著他去了院子裏,他也想透透風,呼吸呼吸新鮮空氣。那屋裏,盡是藥湯的苦味,他嗅覺都快失靈了。 剛一出屋,瞥見院子裏放著個大盆,溫言探頭瞅了眼,見裏頭都是蝦子,個頭不小,活蹦亂跳的。 “誰抓的蝦?” “哦,是寶叔。寶叔說二叔想吃蝦。”溫玉舀了勺野菜湯,想了想,又道:“二叔,啥是麻辣小龍蝦?” “麻,麻辣小龍蝦?” “嗯,寶叔還問我嘞,他說二叔夢裏一直念叨著什麽小龍蝦,什麽蒜香醬香的,可是我們也不知道啊。寶叔就把那蝦子養著了,說等問到會做的人,他就學了給二叔做。”溫朗說道。 溫言心裏像是被針刺了一下,他的夢話,元寶也當真。“他……什麽時候去抓的?” 溫玉搖頭。“不知道,早上起來就有了,許是夜裏去的吧。” 溫言低頭喝湯,淚水吧嗒掉進湯碗裏,消失不見。 吃了晌午飯,溫言回屋,撿了笸籮裏的碎布頭,穿上針線,尋思試著繡個花樣兒,可這手卻怎麽都不聽使喚,針尖刺入手指,瞬間湧出一滴血珠來,他猛的想起元寶被野豬擊中時,吐了一大口鮮血。 他的傷還沒好,他腦筋不清楚,也不知道他現在去哪兒了,梁家大哥有沒有把他勸回來。 越是想,溫言心裏越是亂。扔了布頭,披著衣裳靠在炕頭,長籲短歎的。 直到天黑,也未見元寶回來,這下溫言可是方寸大亂,恨不得這就去山裏找他,溫朗溫玉死活給他拽了回來。 元寶沒回來,眾人也無心睡眠,一大家子圍坐在炕頭,繼續長籲短歎。 天蒙蒙亮的時候,陳六來了,瞧著那模樣,似是剛被人叫醒,臉上還有幾條枕頭硌出的印記。 “溫言,梁大哥叫我告訴你,元寶沒事兒,他們往縣裏去了,差不離兒頭晌就能回來了。”陳六一邊打哈欠一邊說道。 “去縣裏作甚?”溫言聽說元寶沒事兒,倒是放了心。 陳六迷茫的搖搖頭。“不知,梁大哥沒說,隻說怕你們惦記,叫我來知會一聲。” 得了信兒,溫言鬆了口氣。一夜未睡,這會兒倒是挺不住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睡了多久,聽見外頭有些許響動。 睜開眼時,天已大亮。 “寶叔,你回來了!”溫玉見元寶完好無損的回來,登時大喜。可元寶不搭理他,徑自進了屋。 溫言瞧見元寶的瞬間,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麽。 元寶沒理會他的尷尬,隻從身上解下一個錢袋子塞到溫言手上,異常專注認真且霸道的說道:“這是我賺的錢,以後你隻能花我的錢!” 元寶專注的神情,配上那張英挺俊朗的臉龐,活脫脫一個霸道總裁啊!溫言的小心髒不受控製的跳了跳。 元寶背著一雙手,眉梢一挑,下巴一抬,示意溫言打開袋子數錢。 那袋子擱到溫言手裏,他稍顛了顛,就知裏頭銀子不少。果然,這袋子裏攏共十七兩又三百四十五文! “寶寶,你哪兒來的這麽些錢?”溫言驚了。 元寶不以為意道:“打狼掙的。” “打,打狼?!” 溫言嚇的心髒直哆嗦,忙將元寶扯了過來,果然發現他尚未痊愈的傷口已經崩開了,還有其他幾處小傷口,瞧著倒是又重新包紮過了。隻衣衫上沾了血跡,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你又去臥牛山了?誰叫你去的,有多危險你知不知道,你瞧你,又受傷了!”溫言一陣後怕,急的眼睛都紅了,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元寶慌了,忙捧起溫言的臉,道:“言言不哭,寶寶不疼。” 溫言往元寶肩頭捶了一下。“早前是我不好,不該朝你吼,對不起。” 元寶忙搖頭。“不要,言言不要對不起,寶寶不氣,寶寶永遠不會氣言言。” 溫言小媳婦兒似的吸了吸鼻子。“可擔心死我了,以後不許再上山了。” “嗯嗯,都聽言言的。” 溫言在元寶袖子上抹了抹眼淚,忽地想起了梁紀,尋思元寶都受了傷,那梁紀…… “寶寶,梁家大哥呢?” 元寶沒好氣兒道:“那個流氓色棍好著呢,言言不許問他,不許想他!” 剛進屋的梁紀聽了這話,差點兒一個趔趄摔過去。他怎麽了!怎麽在元寶心裏自己就流氓色棍了! 元寶見梁紀進了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流氓,色棍……淫賊!” 溫言抬頭眯眼看了眼元寶,“寶寶,這話誰教你的?” 元寶沒意識到危險,大喇喇說:“流氓色棍是言言教的,淫賊是,是從縣裏聽來的。” 溫言:“……” “好了寶寶,梁家大哥也是好心幫咱們,日後不許這麽罵人,聽見沒?” 元寶不服氣,委屈噠噠的蹭到溫言身邊,扯著溫言的袖子哭喪道:“他就是淫賊,他……”元寶咬著唇,似是被欺負了的大姑娘。 “他脫寶寶的衣服,他還摸寶寶,寶寶隻能給言言摸!言言,寶寶不幹淨了,言言會不會嫌棄我。” 溫言:“……” 梁紀:“……!!” 梁紀摸了摸鼻子,不自在的笑了笑。“溫言,那什麽,別誤會,元寶受了傷,我已經給處理好了,不礙事兒。” 溫言也尷尬的扯了扯嘴角。“多謝梁家大哥,梁家大哥可有傷著?” “哦,我,我沒事兒。” 元寶傲嬌的哼了一聲。“這人就是個膽小鬼,嚇的直往後躲,要不是我,他早就被狼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