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我有病還不行麽。”  這小聲音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溫言差點兒一個趔趄栽過去。傻寶傻起來,真是可愛的緊。  剛一進濟寧堂,迎麵撞上了容府的周姨娘。  溫言笑嘻嘻的打了個招呼,誰料那周姨娘見著他就跟見著蒼蠅似的,帕子一甩,眼睛一瞪,哼了一聲,扭著腰枝兒就走了。  溫言尷尬的摸了摸鼻子:“脾氣也是夠大。”  “先生,聽說是容老爺想再求個兒子,頭兩日又納了個妾室,那姑娘才十六七,嫩的能掐出水來。這不是周姨娘就坐不住了……”  “小甲,休得胡言,旁人家的事兒,豈容你胡亂置喙。”何大夫怒斥一聲。  小甲唯唯諾諾的應了聲,收拾著東西出來了。見是溫言,笑道:“溫公子來了,先生等候多時了,快請進吧。”  “誒誒,就來就來。”  溫言嘬了嘬嘴。怪不得那周姨娘這般火大,原是地位要不保啊。容老爺雖說年近半百,可也算是身體康健,隻要沒那方麵的毛病,再有子嗣,不過是早晚的事兒。  沒再理會這些,溫言挑開簾子進了屋,便見何大夫盤膝而坐。  還沒等溫言近前,隻覺一股氣流撲麵而來,再一抬頭,隻見何大夫身邊又多了一人。  溫言詫異的睜大眼睛四處撒摸,尋思這人是打哪兒出來的。  眼前這人一身黑衣,帶著鬥笠,臉上蒙著一塊黑布,叫人看不清樣貌。  “何大夫,這位就是……高手?不知如何稱呼?”  何大夫點頭:“這位是老夫多年知己,你可稱呼他為紀先生。”  溫言拱了拱手:“有勞紀先生了。”  邊說還邊打量了一下,隻是那人像座山似的巋然不動,連聲都不應。  元寶不屑的哼了一聲:“裝模作樣。”  溫言使勁兒瞪了他一眼。“休要胡說。”  何大夫笑道:“老紀生性怪癖,不喜與人交談,溫公子勿怪。”  “嗨,哪兒能呢,紀先生能治我家寶寶的病,我感激還來不及,就是不知,紀先生的診金……”溫言麵有難色。  何大夫捋了捋胡子,道:“溫公子放心,老紀不喜金銀俗物,隻要溫公子答應替他做一件事,便可抵消診金。”  溫言又犯了難,若是叫他殺人放火,難不成也應下?  瞧見溫言神色,何大夫道:“溫公子放心,絕非傷天害理,有違道義之事。”  溫言尋思,就他這窮酸破落樣,能幹成啥事兒,倒不如先答應了再說。  雙方達成協議,簽了字畫了押,就算是成了。  何大夫取了顆藥丸給元寶服下,並與溫言說了療傷的過程,務必要元寶放鬆警惕,真心接受紀先生的真氣調節。  溫言心裏有些犯嘀咕,何大夫是梁家大哥介紹的,在豐裕縣又素來有些聲望。可紀先生,雖說是應了人家一件事兒的,也算公平交易。可到底不知底細,將元寶交給他,他這時卻突然有些不放心了。  遂將元寶扯到一邊兒:“寶寶,若待會兒覺得身體不對勁兒,可一定要及時止損,切莫叫他傷了你。”  元寶撇撇嘴,十分不屑的說道:“他還傷不了寶寶。”  紀先生療傷,屏退眾人,可溫言不放心,無論如何都不肯離開,索性何大夫也跟著留下。囑咐溫言,切不可亂動,擾了紀先生清靜。  溫言點頭應是,眼巴巴的坐在一邊兒瞅著,生怕一不留神,元寶就會被傷到似的。  第26章  沒過多久,溫言便覺屋中氣溫升高。  再瞧元寶,雙目緊閉,神情略有幾分嚴肅。額頭上浸出了汗水,順著臉頰滑落。  溫言不知內功調息的門道,隻是心裏幹著急,若不是何大夫瞪著他,他早就撲過去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結束,瞧著元寶似乎沒什麽大礙,溫言才略略放了心。  “寶寶,你感覺如何,可有哪裏不舒服?”溫言一邊替元寶擦拭額前汗水,一邊打量著元寶的神色,眼裏盡是關切。  元寶矮下身體,十分乖巧的任由溫言折騰。  “寶寶沒事兒哦,寶寶身體可舒服了呢,就是有點兒餓了呢。”元寶一邊說一邊往溫言胸脯瞄。  溫言心急,倒是沒注意這些。  “寶寶想吃什麽?肉包子?麵條?”  元寶搖頭:“寶寶想吃奶。”  “好好,咱們去集上買些牛奶。”  “不嘛,要喝言言的奶,溫瑾都喝了,寶寶沒喝過。”元寶越說越委屈,他都惦記好久好久了呢。  溫言:“……”  何大夫撚起寬大的袖子偏頭掩麵,無眼直視。  溫言咬牙道:“跟我走。”  元寶眼神一亮,猛的點頭:“誒誒誒誒,這就走,嘿嘿,吃奶奶。”  二人前腳剛走,紀先生哇的吐出一口血來,嚇了何大夫一個大跳。  “這是咋了!”  紀先生盤膝而坐,緩緩調節氣息,半響,又咳了幾口血,隻是覺得胸中沒有那麽憋悶了。  “這人,好生厲害。”紀先生摘下鬥笠,露出蒼白麵容,正是梁紀。  “此話怎講?”  “早前在臥牛山,我輸真氣給他,卻被他全部抵擋在外。而剛剛,我的真氣輔一進入他的體內,便被他盡皆調用,自行運轉療傷。我內力不及那人深厚,便想分多次緩慢療傷,也好給自己留有恢複的時間。沒想到,這人竟自行吸收我的真氣,不過一次療傷,便損了我大半真氣,如若恢複,至少須半月時間。”  何大夫一聽,捋了捋胡子,道:“按說他大腦受損,腦筋不清楚,是不該出現這種情況的啊。”  梁紀眸色幽深,道:“這人的警惕心已經浸入骨髓了,他接受我的真氣,不過是聽溫言的話,不得不這樣做。而真氣進入體內,卻由不得我來控製了。他的身體似乎自有一套防禦的機能。幸好剛才我沒有旁的心思,否則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梁紀說著,又咳了兩聲。  何大夫取了固本培元的藥丸給他服下,方覺恢複了些許氣力。  “好在那溫言什麽都不懂,你給他留的藥丸,他日日都給那人服用。日後,就算他恢複巔峰,有那藥丸的藥力在,也必會受製於咱們。”  何大夫點頭稱是。  “如今丞相韓宜江篡了位,雖說有大半朝臣的支持,也算地位穩固。可到底不是朱氏皇族。朱氏舊臣對他不滿,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聽聞前幾日,有朱氏舊臣提議尋回被廢的辰王,並恢複其爵位,延續朱氏江山。畢竟朱氏皇族如今,隻餘辰王一脈了。”  梁紀嗤笑一聲:“嗬,這還隻是個開始。韓宜江名不正言不順,那位子,他不配坐。”  再說溫言元寶兩人,自出了濟寧堂,元寶便似黏在溫言身上一樣,怎麽趕都趕不走。  溫言氣極:“若再不聽話,晚上自己去東屋睡去。”  元寶這才老實了,隻是那眼神變得無比幽怨,雙手疊在胸前,委屈巴巴,似個小媳婦兒。  溫言也是強忍著才沒有笑出聲。  二人往錦繡坊走,見前頭圍了一堆人,正欲上前瞧個熱鬧,便有官差喝退了眾人,溫言亦不敢上前。  隻是聽旁邊的人說了幾句。  “哎,又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被禍害了。”  “瞧著麵生,許是外地來的吧。”  “嘖嘖,造孽哦,縣太爺又派官差來平事兒了。”  “行了行了,快別看熱鬧了,當心被抓牢裏去。”  溫言隻在縫隙中瞧了眼,那小公子年歲不大,下身都是血汙,一雙眼瞪的老大,死不瞑目。  溫言頭一次見著死屍,不免打了個冷顫,緊拽著元寶就往前走。  “言言不怕的。”元寶摩挲著溫言的小手,溫聲安撫著。  溫言心裏卻犯起了嘀咕。  柳嘉宣縱使再膽大妄為,也不至於這般視王法於無物。且不說縣太爺治下,出現這等案情,本就是大事兒,若置之不理,早晚必成禍端。再說那隨州知府,若要往上爬,也必容不得柳嘉宣這般胡鬧。  柳嘉宣不在意這些,可柳家老爺卻不是不懂事理之人。這樣的事兒,出現一次兩次可以壓下去,可這麽多年以來,光是被人發現的,都不知多少起了。  憑柳家的勢力,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人處理了,怎麽會堂而皇之的丟在大街上呢?  別說溫言不懂,就是縣太爺和柳家老爺,也是頭疼的厲害。  “嘉宣,爹說過你多少次,你想玩兒,沒人攔著你。有範大人,還有你舅舅給你壓著,咱們也吃不了官司。可你怎麽就這麽大意,不將屍首好好處理了呢。這下好了,一連兩日,兩具屍體,你要範大人怎麽做!”  柳嘉宣揉了揉眉心,宿醉過後,頭痛的厲害。  “哎,這不是,這不是喝大了麽。”  柳老爺氣的吹胡子瞪眼。  秦氏趕緊道:“宣兒喝大了,底下人也喝大了不成。你們是怎麽辦事兒的?不能替主子分憂,還留你們何用!”  “哎,行了行了,娘,那時我都叫他們退下了。玩兒的累了,先睡著了,許是那人自個兒跑了吧。畢竟不是在府上,看守也沒這麽嚴。”柳嘉宣倒是仗義。  秦氏更是氣了:“你啊你,說你什麽好。你舅舅如今正是關鍵時候,能不能升遷,就看這一哆嗦了,這節骨眼兒上,你不好好做事也就罷了,怎麽還盡惹事兒呢。”  轉頭又瞪了柳嘉清一眼:“嘉清,本夫人把宣兒交給你,你就是這麽看顧的?是不是巴不得咱們宣兒出事兒呢。我告訴你,別整日裏盡瞎琢磨,宣兒再不濟,也是柳家嫡出公子……”  “哎呀,好了好了,這說嘉宣的事兒呢,你埋怨嘉清做什麽。嘉清還要忙生意,哪能整日盯著嘉宣呢。”  柳老爺和秦氏你一句我一句,倒叫範大人不知說些什麽好了。  “那個,柳老爺放心,這事兒,本官會想辦法的。不過,聽說皇上派了欽差下來巡查,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到了,還請柳老爺多多注意些。”  柳老爺點點頭:“範大人放心,我一定好好看著這逆子。”  “嘉宣,這些日子,你就在府上修身養性。隻要挨過了這段時間,你舅舅升了官,少不得咱們好處。”  柳嘉宣還要再辯駁些什麽,被秦氏一瞪,不敢言語了。隻是悄悄朝柳嘉清使了眼色。  這番小動作沒有瞞過秦氏。  “嘉宣,這兩日叫柳叔帶你熟悉熟悉繡坊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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