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皇子受傷了?”皇妃和紫玉同時驚呼道。


    “怎麽受的傷?是在宮裏嗎?嚴不嚴重?”皇妃一連聲的問著,趕緊要去看。


    “是從宮裏抬回來的。”撒子隻說道。


    “抬……回來的?”皇妃停住腳,看著撒子。這才知道,這些天惶惶不安是什麽原因了。撒子垂下頭,躲開皇妃的視線。


    皇妃不說話,飛身出了門,直奔偏院。應皇子躺在他以前住的那間屋裏,臉色蒼白,顴骨處卻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呼吸短促,雙目緊閉,沒有一點意識。皇妃撲上去,四處檢查著,看是哪裏受了傷。跟來的撒子忙道:“皇妃小心碰著傷口。”


    “皇子到底哪裏受傷了!”皇妃嘶聲吼道。


    “肋骨處。”撒子忙道。“不過皇妃放心,義王已經讓人給重新敷了藥。相信不日便可……哎皇妃不可!這是剛包紮好的,小心弄疼皇子……”


    沒等他話說完,皇妃已經剪開了應皇子身上包裹的麻布,把敷的藥清理幹淨,露出傷口來,仔細看著。隻見傷口雞蛋大小,外緣已經紅腫化膿,她用手在邊上擠了擠,隻見裏麵往外冒著濃水。


    “是什麽武器?”皇妃問,“刀?劍?”


    “是槍。”撒子道。


    “槍?”皇妃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這麽說,二皇子真的動手了?她聽的沒錯?可槍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傷口呢?她又看了看傷口,這才明白,是潰爛形成的。“那有沒有取出子彈來?”她問撒子。


    “子……子彈?”撒子不懂。


    不用問,一定沒有了。皇妃把衣袖挽起來,對撒子說道:“你去找一把剔骨刀,再端一盆開水來,還要一盆火……,快去快去!”


    “皇妃這是要做什麽?”撒子驚道。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女人,看見自己男人成了這樣,非但不哭,還舞刀弄杖的。


    “你別問了!快去!!”皇妃眼睛血紅,狀如瘋子,厲聲叫道。


    撒子見狀不甘拖延,趕緊出去讓大小麻花生火的生火,端水的端水,自己去找刀子,剛回來,皇妃又讓他去趕緊去找止血的和金創藥。“你去找義王,他一定知道。”


    撒子回來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雖然天還未黑,但皇子的屋裏已經點的燈火通明。皇妃跪在應皇子床邊,抱著雙手頭低垂著,像是在祈禱。他輕輕走過去,說道:“皇妃,藥來了。”


    “義王有沒有說什麽?”皇妃一抹眼問道。


    “義王說……就依皇妃說的做。”撒子略作遲疑道。想到義王竟也無可奈何,說出死馬當作活馬醫的話來,撒子剛擦幹的眼淚又湧了出來。


    “好。”皇妃緩慢卻又堅定的站起身來,看著應皇子那沒有意思生氣的麵龐,忍回了滿眼的熱淚,說道,“應皇子你給我聽著!你要是個男人,你就……”她說不下去了,死死的閉住眼睛,一會兒才壓抑著聲音說道,“你就給我挺住了。我一定會把你救活的。”


    說著,拿起刀來,在火盆上反複的烤過,再用麻布擦幹淨了,對準傷口比劃著。撒子見狀,不由叫道:“皇妃!你這是……”


    “不把裏麵的子彈取出來,你用再好的藥也不管用。”皇妃手顫抖著,這是在說服撒子,也是籍此給自己以勇氣。否則她怎麽能下得去手,用刀子割開應皇子的血肉之軀。她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以傷口為中點,小心的劃了下去。應皇子掙紮了一下,皇妃心裏一鬆,這說明還有痛感,不是全無知覺。


    “你來按住皇子。”她叫撒子。


    撒子也是刀刃上舔血的主,可看著眼前這一幕,胳膊卻抖個不停。可看皇妃卻全無一點懼色,伸進手在傷口裏麵摸索著,手上都是鮮血。撒子不敢再看,扭過了頭去。沒有找到子彈,皇妃擦幹手,又橫向劃了一刀。這回一伸進手去就拿出來了,高興的讓撒子看。原來二皇子跟應皇子扭打之中,子彈射偏了。皇妃小心的清理了傷口,撒上止血散,又拿出針線來,把傷口一針一針縫住了,在外麵敷上金創藥,這才重又包紮好了。緊接著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撒子也一軟跌坐在地上。


    “這樣……會有用嗎?”半晌,撒子問道。


    “皇子還沒有做爸爸呢,一定會沒事的。”皇妃這時才落下淚來。可很快就擦幹了說道,“不能哭,不吉利。”


    當天夜裏,應皇子的氣息更加微弱。雖然上了止血散,可取子彈時失血太多,以致於嘴唇跟臉色一樣蒼白。撒子幾次讓皇妃回去歇著,可皇妃哪裏肯,不住的用麻布沾了水輕拭著應皇子的嘴唇。天快亮了,才支撐不住,伏在應皇子床前睡著了。正夢到應皇子死了,她哭的撕心裂肺,聽見一聲聲急促的叫聲:“皇妃!皇妃!”她掙紮著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在哽咽。


    “皇妃快看皇子!”撒子急道,“皇子的身體……已經是冰涼了……”


    撒子說不下去了,背轉過身去擦眼淚。


    皇妃急忙伸手去摸,見應皇子身上果然冰冰涼涼的,她俯身把耳朵貼在應皇子胸口,腦子耳朵轟轟響成一片,她強迫自己穩定心神,仔細聽著,半天才聽見應皇子胸腔裏那微弱卻勻稱的心跳聲。皇妃鬆一口氣,再也支撐不住,身子像麵條似的滑落在地上。


    “皇妃節哀……皇妃也是想救皇子……”撒子雖是老淚縱橫,可勉強還能安慰皇妃。大麻花和小麻花哥倆卻已是大放悲聲。


    “節你個頭!”皇妃想大罵,可心慌氣促,出來的隻是上氣不接下氣的一聲低語。“皇子,……好著呢。你們趕快給我閉嘴!撒子,趕緊去藥鋪裏拿些消炎的去腐生肌的,還有……反正是幫助傷口愈合的藥,都拿一些!大麻花,你讓廚房去熬些米湯,再準備一盆熱水,小麻花,你去內院去叫紫玉來幫我給皇子換藥。快去快去!”


    “可,皇子,身子冰涼……”撒子指著應皇子道。


    “皇子那是退燒了!”皇妃道。


    “啊?”撒子和大麻花對視著,仍不敢相信。皇妃隻得又給他們說了一遍。撒子咧著嘴不知是哭是笑。大麻花卻大嘴一張,“哇……”的一聲又哭了起來。


    “快去做事!”皇妃自己也是熱淚盈眶,胸口憋得生疼。可此時此刻,她不能泄勁。退燒隻是萬裏長征的第一步,後麵應皇子能不能蘇醒,能不能恢複還是未知數。


    撒子和大麻花這才去了。


    “紫玉姐姐夜裏就來了。”小麻花說道,“天亮了才去撒子哥屋裏歇著去了,叫皇妃醒來就去叫她。”


    “哦。”皇妃也沒多想,隻應了一聲。


    應皇子被抬回府裏的那一天,是六月初一。皇妃對這一天的印象是如此深刻,每次有人說起應皇子病了有多久了,就隻有她能準確的說出來。六月過去,七月來了,緊接著是八月,九月,十月,……時間更迭如飛,季節也變換了三次,可當別人問起應皇子的傷勢,皇妃卻始終不敢說出“好了”這兩個字。應皇子被耽誤的太久了。高燒,炎症,導致身體器官嚴重受損,身體十分虛弱。而且槍傷損傷了皮膚深層,愈合十分緩慢,頻繁出現傷口部位感染化膿。再加上中藥本身就比西藥見效慢。所以,皇妃的一顆心日日夜夜都懸在半空,沒有一刻安穩。更糟糕的是,她覺得自己也生病了。好幾次都心累到舉步維艱,可想到躺在病床上的應皇子,就強撐著該做什麽做什麽。她明顯的憔悴了下去。人們都以為她是累的,隻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髒出問題了。便叫人去叫大夫來。老大夫一診脈,驚道:“皇妃心氣為何如此虛弱?”都是自家大夫,自然知道應皇子之事,開了藥方,又叮囑皇妃不可太過操勞,否則積勞成疾,病便成了實症了。這才離去。


    府中從上至下都知道皇妃的辛苦,如今又聽說皇妃因此累病了,都是交口稱讚。說應皇子這一命是皇妃救回來的。


    這一天中午,在紫玉和撒子再三懇求下,皇妃這才回內院,踏踏實實的睡了個午覺。好久沒有這樣享受了,皇妃這一覺直睡到太陽西沉才醒來,伸了個懶腰,還準備再眯盹兒一回,想起應皇子,忙一下起來。卻把旁邊的一個人嚇了一跳。


    “奶奶?你怎麽在這兒啊?什麽時候來的?雀兒怎麽不叫我?”皇妃一邊下床,一邊一連聲的問道。


    “慢著些!當心頭昏!”老夫人急的要上來扶她,“你隻管好生歇著便罷,不用擔心應兒。”


    “沒事,我沒事。”皇妃說著,穿好鞋子,起身去穿衣服。“奶奶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呀?”


    “哎呀!你便隻管歇息一天罷!應兒不當緊的。”老夫人道,“否則,這一個沒好又病倒一個,可怎麽得了!”


    說著又怨道,“早知如此,當初就該依我,給應兒納一房妾室,如今有個一兒半女,也是有個交代。偏你們誰也不聽,如今好了,應兒若有個好歹,這一門從此絕後,讓我怎能有臉去見馬家的先祖!”


    “一兒半女還用得著妾室嗎!”皇妃一聽給應皇子納妾心裏就來氣。“放著我這麽一個大活人,你想要多少沒有啊!”


    “你若是能生,還等得到如今?”老夫人不滿的一扭臉兒道。


    “以前是我不要!”皇妃道,“不過,……”


    皇妃停頓下了手裏的動作,覺得老夫人這回說的挺對,是該跟應皇子有個孩子了。也是老天保佑,應皇子這回算是逃過這一劫了,可真要是像老夫人所說的有個好歹,卻沒能留下一絲血脈,那她豈不是要抱恨終身?嗯,等應皇子身體一好,就得趕緊把這事兒辦了,不能再拖了。


    老夫人見她還是這樣迷迷怔怔的,歎一口氣,讓韶華把地下的一個箱籠打開,說道:“我這裏還有些東西,我如今這般年紀了,懶得再操這份心,便都交與你打理罷。”


    “我不要奶奶。”皇妃看也沒看箱籠裏的東西,忙推辭道,“這些東西還是你自己留著吧。人老了,不,不是,我是說人上了年紀,手裏還是留點老本兒心裏踏實。我真不要。”


    老夫人也不說話,起身就要回去。韶華忙扶起老夫人,交給旁邊的一個婆子,自己落在後麵,小聲對皇妃說道:“皇妃就收著吧。這是老夫人專門給皇妃的。皇妃這些日子伺候皇子老夫人都看在眼裏,隻是嘴上不說而已。”


    皇妃這才看向地下的那一箱籠東西。果然是金珠玉器樣樣皆有。可她看著這滿滿的一箱子,內心卻沒有一點波瀾。有種長大了的感覺。或者是成熟了。看著曾經夢寐以求的那些東西,就像看著兒時的玩具,心裏隻有感慨。


    讓紫玉把東西收拾歸置了,自己又來到偏院。應皇子如今雖然能行走了,可畢竟在偏院裏有撒子和麻花兄弟兩個能幫著招呼。況且大夫來來去去的也方便。因此一直沒有回內院。


    應皇子的麵色還是有些蒼白,正在院子裏曬完太陽準備回屋。看見皇妃來了,笑著伸出手來。皇妃也一笑,故意蹦蹦跳跳的過去,歪頭說道:“老爺爺今天可是好些了沒有啊?”


    應皇子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半躺在搖椅之中,自己也覺得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聞言不覺笑了起來。


    “小心繃著傷口。”皇妃忙道。


    “不礙的。”應皇子道,“我自覺已是好了大半了。”


    “什麽時候傷口裏麵摸著沒有硬塊了,那才是真的的好了。”皇妃道,“你可不能大意啊。”


    “冰兒。”應皇子握住皇妃的手說道,千言萬語梗在喉間,可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說什麽都覺得太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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