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櫃子,是許征在許時對著作文書唉聲歎氣時無意中翻到的。位於許征床底下,極其容易被忽視的地方,那兒幾乎成了許時的百寶箱。  裏麵存著不少零食,糖果小餅幹話梅巧克力,一應俱全,全都是許時用零花錢買來的,像隻兢兢業業的倉鼠,囤滿了整個抽屜,平時一點點地往外拿。  “我說零食怎麽少得這麽快呢,原來是被你偷吃了。”許時憤憤道。  “別胡說,我之前可沒拿你東西。”許征也是今天才發現。  許時一口咬定:“就是你。”  許征鉗製住許時兩隻不安分的手,低聲說道:“說了多少次,不要在我床上藏東西。”  許時:“那不是床上,那是床下。”  “都一樣。”許征接著用事實依據說服他,“你知不知道我在櫃子裏發現了好幾隻死蟑螂。”  許時變了臉色,腦海中浮現出蟑螂在零食上爬過的場麵,臉色難堪地擠出一個字:“操。”  “還有不少已經過期的東西,喏,看到沒?地上的那堆。”許征懷疑他囤著囤著就忘了有這回事。  屋漏偏逢連夜雨。  許時的臉色越發難看,麵部肌肉不自覺抽動,心疼地在滴血。  “行了,今晚把垃圾清出去,明天給你買新的。”許征用一句話治愈了他。  許時開開心心地去幹活。  忙忙碌碌、勤勤懇懇,像隻勤勞的小蜜蜂。  順便還把許征的床給擦了一遍,從邊角到欄杆,無微不至,等到許征親自驗收的時候,他的居住環境煥然一新,變得一塵不染。  許時的反常舉動,讓客廳裏的王業萍都嚇了一跳,語氣難得溫柔,擔憂地問道:“小時啊,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哈?”許時不解。  怕刺激許時,王業萍拉上許敬言回屋,悄摸摸地討論。  “最近是不是對許時太過嚴格了?”  “要不明天把他放出去玩會兒。”  “我看行。”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許征卻心安理得地睡在了打掃得一塵不染的床上。  連邊角縫隙都清掃得幹幹淨淨,大大滿足了許征前世被治好的潔癖。  除了上鋪時不時傳來的咯吱聲。  “你在做什麽?”許征敲了敲床板問。  許時翻了個身,動靜消失,回道:“沒。”  被許征叫過的許時一動不動地定在床上,雙腿筆直,左手緊貼牆壁,右手則牢牢拽著自己脖間的那個吊墜。  不規則的煤塊形狀,被用一個小吊環串在項鏈上。  閉眼前,許時明明把吊墜擺在正中間,可一眨眼,它又滑至頸後,卡在枕頭和後頸肉中間,帶來強烈到無法讓人忽視的不適感。  許時伸手把它扯回來,又滑落。  再扯,再滑。  許時煩了,最後幹脆用手死死拽著那個小煤塊,讓它無處可溜。  可這樣一來,根本睡不著。  許時試了無數個姿勢,都無法消除脖間的異物感。  向來睡眠質量良好的他,竟困在這麽一個煤塊手裏。  等許時撐不住了,逐漸起了睡意時。  凸起的尖角將他戳醒。  許時頓時意識到是什麽,用手把它重新扯回中間。  好不容易醞釀的睡意消散全無。  弱智項鏈。  他心中罵道。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雖然降溫了,但是中午的時候天氣還是很不錯的!第二十三章   許征發現了,雖然許時嘴上不說,可最近老戴著他送的項鏈在那兒晃,少年白到反光的皮膚上掛著個烏黑的煤塊,存在感強到讓人無法忽視。  看得出,許時很喜歡他送的禮物。  他的眼光真不錯。  許征暗自肯定。  之前煤賣完了,中途還有不少人找許征買煤,許征不在,就拜托許時將他們的住址和需求量記下來,等新的煤一到,立刻把煤給他們送去。  短短三天,光預訂的煤量就達到了十幾噸,許征還是低估了他家煤的競爭力。  幸虧此次帶回來的煤足足有三百噸,否則僅憑兩車煤的量,剛全部做成蜂窩煤就被預訂光了,許征還得馬不停蹄地再去一趟關樂。  三百噸煤,肯定不能靠他和許時兩個人幹,許征去勞力市場雇傭了十個人回來做煤球,每人一天一百,要求至少做七到八千個煤球。  做煤球十分辛苦,可看在工資這麽高的份上,依舊有人搶著幹。  許征以前幹活的效率一天能做一萬個,不過得起早貪黑。  如今許征調轉了身份,當起監工,督促他們幹活,順帶自己也跟著幹。  反正多他一個勞動力,還是免費的,何樂而不為。  倉庫裏五六個人同時在那幹活,各種工具與地麵的碰撞,悉悉唰唰,鏗鏗鏘鏘,幹得熱火朝天。  許征身後突然出現一個身影,大叫一聲:“哈!”  許時的影子早將他出賣,許征毫不意外地轉過身,問他:“你怎麽來了?”  “找你啊。”許時臉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一見到許征,眼中的欣喜為瞳仁增添光彩,明亮透徹。  許征攪拌著地上的煤泥,漫不經心問道:“來幫我幹活嗎?”  “不。”許時想起被煤球統治的恐懼,想也不想拒絕。  “那就一邊去,少礙事。”  許時蹲到了旁邊的石階上,撐著下巴看許征幹活。  “對了,你最近怎麽都不去網吧了?”許征同他閑聊道。  “你還記得網吧的事呢。”許時輕笑,學著許征的口吻說,“你當初說的,再敢逃課上網,打斷你的腿。”  有這麽回事嗎?  許征使勁回想,好像是有這麽一次。  按現在的時間線來說,發生在前半年,可如果按照實際的時間線,對於許征來說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初三下剛開學,許征偶然去許時學校找他,結果卻發現本應在上課的許時不在學校,問過同學,才得知許時翹課早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學校附近的黑網吧。  許征果然在網吧的角落發現了許時,顧及著許時的麵子,許征沒在網吧裏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罵他,而是一言不發地提著衣領把人拽走。  拽到路邊小巷裏,許征追問他逃課的原因。  那時的許時連抬頭看他都不敢,倔強地低著頭,一個字都不肯說。  本以為會換來許征一頓揍,誰知許征沒有打他,隻是很輕地歎了口氣道:“隨便你吧。”  就是這麽一句話,把原本沉默寡言的許時激得像個刺蝟,眼裏帶著受傷的神情,卻極力壓製著所有情緒,衝許征喊道:“我不用你管。”  許征原先都打算放他一馬,沒想到許時越發過分,許征凶狠地把人抓住,手還沒落下,許時就哭了。  不是之前虛情假意的那種嚎啕大哭,而是一個勁地往下砸眼淚,劈裏啪啦地砸到許征手背上,難過到極致還發出那種呼吸困難的抽氣聲。  一頓一頓的,停不下來。  憋得許時臉都紅了。  平日裏無法無天的小霸王,如今哭得這麽難過,讓許征頓時慌了手腳。  “你怎麽了?小祖宗。”許征幫他擦著淚,好言好語道。  許時突如其來的眼淚把許征原先的怒火給澆滅至冰川底下。  許征同他打著商量:“今天的事我不告訴爸媽行不行?”  “嗝。”許時哭著哭著打了個嗝。  “有必要嗎?不就是逃個課,多大點事。”許征現身說法,“我初中的時候也逃課來著,還騙班主任說自己生病了讓她簽的請假條。”  “我不是害怕。”許時認真說道,可聲音到了後麵卻越來越輕,“我隻是難過。”  “難不成失戀了?”許征猜測道。  “沒有。”許時聽了想咬人。  許征收起臉上玩笑的神色,一秒變得嚴肅:“不過言歸正傳,這次算了,下不為例啊,以後再敢逃課上網,打斷你的腿。”  “知道了。”許時眨了眨幹澀的眼睛,低著頭,掩去目光中的神色,隻是越發握緊了手中偷偷拉著的許征的袖子。  隻有許時知道,從那天起,有什麽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許征想起那天哭得像隻兔子的許時,不免覺得好笑。  許時一見他就回憶起當天的丟臉過程,凶巴巴道:“不準回想。”  晚了。  許征不僅全都想起來,而且許時慘兮兮的模樣此刻還在他腦海裏轉悠。  許征保留著最後一絲善良沒將其戳穿。  裝作一心工作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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