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看清楚那張羊皮紙的時候,我發現也許我並沒有完全猜錯,這張羊皮紙記錄了一些事,上麵的筆跡說明記錄者並不是一個人,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小黑的父輩們。以下是羊皮紙上內容的一些節選,通過這幾個片段,也許我們就能勾勒出整件事情的基本輪廓。“我永遠也回不了家了,這個可怕的人抓住了我和艾蜜,在我們身上做著各種各樣的實驗,我們忍受了無窮無盡的痛苦,最終,我們如他所願,變成了人類,可他還是失望了,因為變成人形的我們並沒有魔法力,我恨他,看到他失望我真是太高興了。”“他在我的血液中施了一個強力的魔法,從此以後,凡是帶有我血統的後代,永遠也無法離開這個地方。”“據我以及我父親、祖父的觀察,魔法在逐漸消失,所以這些強大的魔法師們驚慌失措,他們尋找著各種各樣的辦法試圖挽回這種頹勢,不惜任何代價。”“我們是他們的希望,他們想從我們這些天生具有魔法力的生物上得到啟示,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隻要能讓魔法永存就好,這些瘋子來回地折騰我們,我快瘋掉了,他們甚至為了繁衍我們的血脈,精選了許多同類——或近似同類的動物——與我們交配。”“從祖先跨越重洋來到此地,已經過了一百五十年,十幾代的雜交,讓血脈越來越淡,我的兄弟姐妹中,僅有我變成了人類。他們也漸漸地不那麽重視我們,畢竟我們除了能變成人,其他沒有絲毫幫助,不過他們依然沒有放棄,即使希望極度渺茫。”“作為尤為納爾大人的寵物,我唯一對他隱瞞的事實大概就是我能夠變成人類,我學會了人類的語言甚至簡單的書寫。我是隔了一百年之後,唯一一個變成人類的黑豹,原因大概在於我的父母是近親,現在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它很漂亮,但是我很擔心它,因為它的母親是我的堂妹。我的擔心成為了事實,它真的能變成人類,隻不過是個半人。我決定離開尤為納爾大人,帶著我的孩子隱居在這片廣闊的樹林中。”“我可憐的孩子,它是那麽天真無邪,並不知道自己是世上唯一的異類,它已經沒有一個同伴,而我也即將死去,願神與它同在。”羊皮紙到此結束,沒有後續記載。我默默地看完,有些吃驚於裏麵曝露的事實,難怪剛才小黑在走出樹林的時候會變成那樣,原來是源自血脈中的某種魔法的作用。三百年前發生的一切曆曆在目,我仿佛看到無數與小黑看起來一模一樣的黑豹在眼前一一走過,然後消失在時間的洪流中。魔法師還真是一群有著堅定信念,百折不撓精神的人。伊格內修斯也在做著與他幾百年前的同伴一樣的事,也許他會認為很有希望,想想看,過了三百年之後,他居然又一次成功的把兩隻野獸變成了人,不過他注定也會失望,至少目前看來,老大和金毛還沒有變成魔法師的趨勢。第62章 本能伊格內修斯和他的貼身仆從在某個初春的早晨匆匆趕回了別墅,他整天呆在那棟地下建築中,不知道忙些什麽,偶爾出來透透氣的時候,總是帶著濃重的藥草味。哈裏克恭謹地跟在他身後,寸步不離,他總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伊格內修斯最細微的需求,然後即刻遞上他所需要的一切。伊格內修斯經常在那條卵石鋪成的小道上散步,兩邊是遮蔽著天空的粗大樹枝。我並沒有刻意回避他,所以我們會在這條幽靜的小徑上偶遇,他會停下腳步,陷入沉思當中許久的他抬起頭,看著我。目光對視的時候,我能感覺到他目光中微微的痛苦掙紮,以及難以言喻的解脫。我們之間從來沒有親近過,他視我為無物,而我則小心的觀察著他,這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他的一舉一動都帶著深意,就比如他收蘭斯為徒這件事,我不相信是因為蘭斯身上有所謂的魔法天賦,我更願意把原因歸結於他顯赫的家世背景。他處心積慮的策劃了許多的事情,牽動著一條隱蔽的線,以達成自己的目的,手段殘忍而冷酷,但不知道為什麽,我依然覺得自己能在一定程度上理解他,正如他背負的那些無形的負擔散發出來的沉重感。原本我以為這一次的偶遇也隻會擦肩而過,不會有任何的意外。但是,伊格內修斯叫住了我,他用帶著特有節奏感的蒼老聲音輕輕喊道:“塞萊斯。”原來他知道老大為我起的名字。我刹住正在奔跑的四肢,回頭看著他,有些猶豫要不要對他做出任何回應。他半蹲下,輕輕向我招手,身後的哈裏克身體微微緊繃,不太讚同的看著他,看來哈裏克比較正常,沒有忘記我是隻危險的野獸。我慢慢地走過去,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站住,他想說什麽?伊格內修斯幹枯的臉上微微帶著一點笑意,比平時看起來溫和得多,至少看起來像一個普通的老人,而不是一抹來自異界的幽靈。“它很聰明。”他看著我的眼睛說,不過我認為他這句話是對身後的哈裏克說的。“是的。”哈裏克勉強的回答。他顫巍巍的在哈裏克的攙扶下站起來,抬起頭,“我的生命將寄托在它體內。”哈裏克默不作聲並沒有回答,伊格內修斯輕輕搖頭,“哈裏,走吧,我們還要做最後的準備,在歐納斯他們來到前。”我看著他們轉過拐角,仔細思索著伊格內修斯前言不搭後語的話,最後沒得出什麽結論,而小黑從頭頂的樹上跳到我身邊,它看到我專注地看著這條小徑,也隨著我的視線仔細地看著其實什麽東西都沒有的地方,看了一會兒,大概是覺得無聊,走過來,抬起左前爪撓了撓我的臉,這一招很有效,我立刻往後退了一步。蘭斯曾經來過一次,滿臉心事重重的表情,他很尊敬伊格內修斯,所以在很多事情上都會詢問伊格內修斯,傾聽他的分析和意見,這一次,他大概又一次陷入了某種困擾,比如有關於他的婚事。他在別墅住下,我注意到,別墅書房的燈整整亮了一個晚上,他和伊格內修斯徹夜長談,第二天,他帶著熬紅了的眼睛走到馬車旁,好像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踏上馬車。馬車在小徑上疾馳而過,從車廂內扔出了一個紙團。我跑過去,咬著這個紙團回到了樹林裏,又是利德爾寫給他的情書,一如既往的花言巧語,華麗的詞藻層出不窮,不過字裏行間的深情厚誼還是可以讓人輕易感覺到。“要是你愛我,就好好注意身體;要是你不愛我,那你也要正兒八經地裝得像那麽回事兒”,這麽一句簡單的話,讓人覺得有些感動。我知道心思細膩,膽怯柔弱的蘭斯不會拋棄一切選擇他,正如一直以來他們的關係一樣,他單方麵的狂熱追求、熱烈的愛情並不是沒有打動蘭斯,可那還不夠。金毛來看過我一次,那是個陽光很好的下午,我正和小黑在樹林中追逐打鬧,就聽到一聲獅吼在空中響起,整個樹林都好像被震動了一樣,我嚇得倒退一步,這好久沒聽到過的草原之王的咆哮真是讓人措施不及,本能反應讓我的背毛直豎。我循著聲音跑過去,就看到一頭金色長鬃毛的獅子正趴在賽爾特神像的基座旁,正仰頭又打算長吼一聲。它看到我,立刻站起來,跑過來,金色的長鬃毛隨著它的動作起伏,它走過來聞了聞我的脖子,使勁地蹭了蹭我的身體,舔著我的皮毛,我到現在還有些沒反應過來,金毛怎麽會變回獅子來這裏。雖然這裏確實是個很隱蔽的地方,伊格內修斯和哈裏克是他的創造者,和庇護者,一定會好好保守這個秘密,但是很久以前伊格內修斯就很明確的反對老大和金毛隨意變回獸形,認為這會讓它們難以融入人類社會。它相比較我而言算龐大的身體橫躺在我身上,把我壓得動彈不得,我齜牙威脅它,它懶洋洋地沒有理會,我快喘不過氣來了,拚命掙紮著想爬出來。我側頭狠狠地咬住金毛的前腿,想讓它走開,結果它也隻是一爪子啪的打在我背上,讓我當場痛得大叫,它的前腿自然也就借著這個機會得救了。也許這對於金毛是個有趣的遊戲,但是我對這種逗弄已經開始來火了。在我真正發火前,金毛終於挪開了龐大的身軀,翻到了旁邊的草地上,它慢慢地站起來,大吼一聲擺出戰鬥的架勢,向我衝過來。我們展開了你來我往的戰鬥練習,不得不說,它雖然還是很厲害,但攻擊已經沒有以前那麽直接有效了。這是很久沒有過的能稱得上戰鬥的打鬥,雖然帶著玩鬧的性質,但我們並沒有給彼此留有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