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沼澤,水深至膝,我們在這裏已經艱難的行進了整整三天,當終於能脫離這個潮濕、充滿了吸血蟲的地方時,我們都鬆了一口氣。此時已經是我們踏上旅途的第五天,我們要尋找的是一個隱藏在這片大陸上的蠻族。十天前,當馬爾羅斯扔出了那個爆炸性消息後,我就知道,我再也無法隱瞞自己身體的異狀,無奈之下,隻好在老大沉默的逼視下,把這件事簡要的解釋了一下,當然,是在盡量大事化了小事化無的前提下。最終的結果就是老大留下了馬爾羅斯的性命,以當我們的向導找到那個能救我的蠻族為條件。老大寫了封信請風暴代為轉交給金毛,金毛將在隨後趕往西羅斯去統帥那裏的軍隊,而這邊的事情則全數交托給老大,這是在金毛的強烈要求下做出的決定,老大也並不了解為什麽金毛要這麽做,但是他很樂於接受這個安排。當我被馬爾羅斯帶走的時候,黑狼王一直遠遠的跟在我們身後,當我們登上那艘破船離開提爾的時候,它帶領著一些狼來到了提爾城內,引起了極大的騷動,它找到坎迪,並且把他和金毛帶到了那個淺灘。隨後就是尋找線索,以及用最快的速度告知海盜之王風暴。如果要在內海上尋找一個人,風暴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當老大到達米特拉斯島的時候,就聽說了我失蹤的消息,於是,就一直在島上,或隨同那些海盜一起,在整個內海上搜尋那艘破船的蹤跡,最後,終於在第五天發現了我們。據馬爾羅斯交代,那個蠻族是他在大陸上捕獵動物的時候,無意中碰上的,憑借著他身上微弱的魔法力,以及伊格內修斯曾經透露的隻言片語,他斷言這個不知名的民族絕對與三百多年前的魔法師們有關。這個民族的圖騰非常特別,不是普通蠻族流行使用的動物、植物,而是在魔法中得到廣泛應用的五芒星,正是這一點,引起了生性多疑的馬爾羅斯的懷疑。他死皮賴臉的在他們的聚居地生活了一段時間之後,終於懷揣著滿心的疑惑離開這個地方,無法解開的疑團一度困擾著他,直到許久之後,才漸漸的被他淡忘,當性命被威脅的時候,才終於想了起來。經過了沼澤之後,我們來到了一個湖泊,乘上了一個獨木舟,小船在經過了寬闊的湖麵之後,進入一條支流的狹窄的水道。水道兩邊是高高生長的水生植物,把水道完全封閉,卻留下了一個天然的不易察覺的通道。沒完沒了的劃槳,使得這個旅程變得越來越單調和乏味,炎熱把我壓抑得透不過氣來。劃槳的是老大,失去了一隻手的馬爾羅斯和被疼痛折磨導致異常虛弱的我,都沒有這個能力。老大的學習能力很強,剛開始還沒掌握訣竅,讓獨木舟在湖麵上原地團團轉,嚐試了幾次之後,他可以用輕巧的動作讓這艘船破開湖水前進,安靜的像落下的樹葉一樣。從進入這個水道開始,馬爾羅斯就處於一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緊張兮兮的狀態,這個傭兵頭子,好像對即將要去的地方感到有些不安,甚至可以說得上恐懼。他甚至懇求老大給他一件武器,並且保證,如果他有任何異動,老大可以直接把他殺了。但是老大隻是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我知道老大的意思,也許他不在乎馬爾羅斯的突然襲擊,卻擔心我。看來我們尋找的查爾特人,絕對稱不上和平和友善。這條隱蔽的水道,連連綿綿,七曲八彎,好像沒有盡頭那樣。老大時不時停下來,注意的傾聽著周圍的動靜,他看了看四周濃密的水生植物,輕聲說,“有人一直在跟著我們。”我點點頭,表示自己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我們的武器就放在腳邊,我把劍拿在手裏,警惕的環顧四周,但是除了層層疊疊的樹葉之外,沒有看到任何的生物。這個地方安靜地出乎人意料。水麵蔭涼,透著股陰森和詭異。偶爾的時候,憑著我敏銳的聽覺,我可以聽到周圍的樹葉發出了簌簌聲,但是當我立刻望過去的時候,卻隻看到了輕輕搖晃的樹葉以及葉縫間的陰影。老大的深棕色眼睛,在這片樹蔭下,變成了黑色。經過了那麽久的時間,馬爾羅斯的記憶變得不太可靠,他一會兒指著這邊,一會兒指著那邊,我們在複雜的水道裏穿行。我很懷疑,馬爾羅斯是故意引導我們往錯誤的方向走,因為他膽怯了。在問了兩次,得到不確定的答案之後,老大再也沒有說話,他完全把馬爾羅斯的叫嚷當成了空氣,並且用冷靜克製的目光看著他,說了一句,如果他有任何不滿意的地方,現在就可以離開,跳水還是什麽,都無所謂,他不會阻止。他隻是側耳傾聽著周圍的動靜,並且往那些動靜最大的地方駛去。這個辦法很實用,很快,我就發現我們周圍的那種輕微的簌簌聲越來越密集,就好像有越來越多的人在我們看不到的暗處觀察著我們。我們走對了方向。越往那個方向前進,老大劃槳的速度就越慢,而馬爾羅斯額頭上的冷汗一滴滴的滑落,幹枯的臉上一片潮紅,他的手抓著船沿,好像隨時準備棄船逃跑一樣。但是,實際上,我們都處於無路可退的地步,送我們來的土著早就說過,這些水道裏有一種小型食人魚,千萬要小心,如果跌入了水裏,很可能會被蜂擁而上的食人魚在短短的時間內啃食得隻剩下一副骨架。這些食人魚是在幾百年前才出現的惡魔,他們就有祖先曾經被這種食人魚吞噬掉了。原本還算寬闊的水道越來越狹窄,漸漸的,連這艘獨木舟都難以通行,我們尋找著上岸的地方。在離我們大概十幾米的地方,有一條不太明顯的小徑,那兒,應該經常有動物,或者人走過,雖然經過了小心的掩飾,卻欺騙不了我和老大。我們把獨木舟靠過去,上了岸,老大把獨木舟拖了上來,藏在了旁邊的草叢裏。馬爾羅斯不情不願的走在最前麵,我隨後,老大則拎著把長劍跟在最後麵。我們不得不彎著腰走在這條路上,因為周圍的樹木太過於茂密,樹枝搭下來,讓這條路時有時無,然而,總有些痕跡告訴我們,這條路經常有人使用,比如旁邊這根折斷的樹枝,那邊被蹭破的一塊樹皮,這裏被踩斷的幾根草等等。這條路並沒有很遠,我們就來到了一個青翠的草坪。這個草坪近似於正圓形,與周圍的密林之間界限分明,就好像有道無形的屏障,把那些鬱鬱蔥蔥,生命力極其強勁的樹阻攔在了外麵一樣。老大站在我身邊,低聲說,“就是這裏了。”我點點頭,因為我看到陸陸續續的從那片叢林中走出了一些人,他們呈半圓形站在了我們麵前。他們大部分都隻在胯部穿了件遮羞布,身上也沒有任何金屬或其他裝飾品,隻有一些密密麻麻的圖騰和紋身。我看著那些圖案,覺得很眼熟,那似乎是我從魔法書上看來的陣法以及與魔法有關的圖形,比如站在最中間的那個人胸口上的圓形陣法,上麵刻滿了密密麻麻的艾爾基文字,那是獨屬於魔法師們的繁雜文字,非常難以掌握。他們用來自衛的武器是箭矢和長矛,其頂部上是磨尖的獸骨、魚骨以及木片。他們的長發散亂的披於頸後,絕大部分人的長相,一點也不粗蠻,甚至可以稱得上端正,透著些殘存的文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