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們在燒烤著食物,她們在孩子們的幫助下吧捕獵到的野獸放在用三根木棍係在一起製成的簡易三角架上烘烤,熟了的肉,不使用任何器具,僅僅等它們稍微涼了一點,就遞給身邊的男人或小孩讓他們直接用手大片大片地撕著吃。雖然人很多,但是並不吵鬧,進食的過程非常的有序,沒有人搶先,也沒有爭搶,肥美的肉先給老人和小孩,再接下來就是成年的男人,最後進食的是女人。他們完全忽視了我們的存在,就好像我們隻是他們進食過程中的布景一樣。失蹤的馬爾羅斯被綁著扔在了我們對麵,他縮在那裏,時不時有查爾特人走過去,狠狠的唾他一口。而我們的待遇則稍微好一點,我用眼睛詢問著老大。老大搖搖頭,“你睡著後不久,我們就被查爾特人發現了,他們中間有個老人看到了我寫在地上的艾爾基文,他決定聽一聽我們的解釋之後,再決定是否把我們獻給神靈。”所謂的獻給神靈,大概就是活人祭祀吧。我沒有想到,我居然會睡得這麽死,發生了那麽多事情,我卻一點感覺都沒有。也許正是因為我的毫無反應,讓老大沒有絲毫反抗的就跟著查爾特人來到了他們的聚居地。查爾特人並沒有虐待我們,一個女人走過來,用一塊樹葉包著一塊肉送到了我們麵前,甚至還包括了一碗自釀的木薯酒。老大把那些肉撕碎,遞給我,我得承認,除非用刀子,以我現在虛弱無力的狀態,確實沒有辦法把那些並沒有完全烤熟的肉撕開。肉很鮮美,塗滿了散發著濃鬱香味的香料,比聖洛克城那些價值千金的香料更加醇正。進餐完畢後,我看到那些吃飽了的查爾特人手拉著手圍坐在火堆邊,在那三個呈品字形的火堆中間,有一個高台,一個頭上戴著羽冠的老頭爬了上去,開始了一場由強烈的複仇心理驅使而異常激情的演說。“所有的人,每一天,都必須回想一遍我們的仇恨,那些忘掉仇恨的人,必然會被神,我們的神所遺棄,在久遠的以前,那些羅斯人追殺著我們的祖先,把他們趕盡殺絕——”這個老頭在講述一段曆史。雖然這段曆史他講得很隱晦,但是我根據已經了解到的信息,推測出了這裏曾經,和正在發生的事情。三百多年前,被逼著走投無路的魔法師們,逃到了未知世界,在這裏,他們遇到了一個蠻族部落,從前,不屑與普通人交往的魔法師們,不得不依靠自己僅存的魔法能力得到了這個部落的尊奉,成為了他們的先知,與神溝通的對象,甚至有些魔法師成為了某些部落的現世之神。他們潛伏在這個羅斯帝國無法企及的地方,教化這些蠻族部落,甚至與這些蠻族部落的女人交合生下孩子,完全融入了這裏,他們創立了一整套嚴格的生活習俗,甚至演變成為了一種宗教。這種宗教讓這些部落對羅斯人——這些曾經追殺過他們祖先以及先知的人——抱持著無比的仇恨,並且世世代代做著殺去羅斯為祖先以及先知報仇的準備。為了加強這些仇恨傾訴的效果,魔法師們給他們準備了一種能引起幻覺以及強烈情緒的藥草,每天早上,以及臨睡之前,父親們所做的最重要的是一件事就是促使自己嘔吐和向自己的兒女傾訴他們傳承自祖輩的仇恨,而祖母和母親們,則把草藥熬成汁,遞給自己的丈夫和兒孫,讓他們在這種狂熱的迷幻狀態中反複體驗那種強烈的情緒衝擊。一遍又一遍,一年又一年,每一個查爾特人都滿懷著憤怒,平時,他們把怒火發泄在自己的敵人以及外來的闖入者身上,毫不留情的酷刑會嚇破這些人膽。魔法師們把複仇的希望寄托在這上麵,也許他們知道希望很渺茫,當時的羅斯帝國看上去不可戰勝,讓他們這些曾經的強者隻能逃到這種文明所不能企及的所在。但是,隻要種下了星火,遲早會燒遍整個原野,這是一句俗諺,魔法師們也相信這一點。查爾特人是他們留下的種子,在這裏,在這個還沒有被世人發覺的地方,魔法沒有停止自己的運轉,而是以獨特的方式存在了下來。也正是在這裏,我身上那種疼痛和衰弱,才有可能得到救治。第85章 蠻族之儀式獻祭、跳鬼魂舞、神聖的符咒伴隨著能引起幻覺的藥草,組成了這場儀式。有專人往那三個火堆上投放藥草,濃煙滾滾,凝而不散,慢慢往周圍的人群彌漫過去,每個人都如癡如醉的陶醉在幻景之中。男人們猙獰著臉,眼睛血紅,青筋暴跳,就好像在與敵人殊死搏鬥一樣,到最後,必然是高舉著雙手,發出勝利的歡呼。就連小孩也在體會著大仇得報的暢快淋漓。族中的巫師坐在高台上,閉上眼,念著帶有某種奇異節奏的神秘咒語,一個一個的男人依次走到巫師腳邊,單膝跪下,仰著頭,祈求著巫師賜予神力和恩典,在絕大部分情況下,巫師都會同意他們的請求,把清涼的水灑在他們的頭頂。偶爾,巫師會拒絕施法,這種時候,遭到拒絕的男人,會沮喪的跳下高台,拿上武器,一個人默默走入叢林。我在吸入了這些草藥之後,神智也受到了極大的影響。我變成了狼,回到了草原上,我幾乎能感覺到太陽的炙烤,以及獨屬於草原的濃烈的味道,茂盛得足以把我淹沒的草叢,你必須謹慎對待的灌木林,容易受驚四散而逃的羚羊群,還有我的“老朋友”,那些凶殘而醜陋的鬣狗。我潛伏在草叢裏,一動不動,也許是在等待著一個捕獵的最好時機,也許是在與我的敵人戰鬥。我能感覺到周圍的風吹草動,那時有時無的窸窸窣窣的聲音意味著目標越來越近,我告訴自己,不要急,再等等,這個距離、這個角度都不完美,我需要忍耐,於是,我繼續伏在地上,一點點的往那個地方挪動。狼的感覺靈敏到讓人難以想象,我們可以根據最細微的變化判斷周圍發生了什麽事情,有什麽東西在接近。我知道自己可以成功,我強壯、機敏且經驗豐富,我知道在什麽時候該做什麽事,從不冒任何無意義的風險,從不虛驕狂躁,所以,我才能在時刻充滿著危險的草原上活下來。當我從草叢中跳出來,撲向那個目標的時候,我看到自己的身體躍在半空,利爪伸向的獵物卻是自己最熟悉最親近的人——老大銀灰色的皮毛在陽光下幾近於白色。他抬起頭,用一種縱容的目光看著我,沒有躲避,更沒有反抗,他完全接受了命運的安排,不管我會對他做出什麽事。我驚慌失措了起來,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麽自己的擊殺目標居然會是老大?我拚命地想控製自己的身體,往旁邊偏移,但是我的身體有自己的意誌,它毫不留情的撲倒了老大,我的嘴咬住了老大的脖子,滾燙的鮮血浸潤了我的喉嚨,我的爪子撕開了它的肚子,它銀灰色的皮毛上全是血,汩汩地流出,形成了一個血坑。我殺了老大。如果狼能流眼淚的話,我覺得自己肯定在痛哭。當我喘著粗氣,終於從那個噩夢中跳出來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直視老大的眼睛。老大的血,老大的肉,好像還在的胃裏,我忍不住爬起來,在地上狂吐。太惡心了!太惡心了!為什麽自己居然會有一個這麽可怕的幻景。我摸不準自己的心理,老大拍著我的背,我衝他搖搖頭,讓他離我遠一點,現在的我很可怕,沒準哪天我發了瘋,夢裏麵的那一切就會成真。我推開了他靠過來的身體,扔掉他遞給我的手巾。老大的手拍了個空,他深棕色的眼睛有些不能理解的看著我,大概覺得我被疼痛折磨得有些失常,他並沒有介意我的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