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的語速很快,但是毫無起伏,就這麽劈裏啪啦地說了下去:“的確,他性格偏激簡單,像是不複雜,直覺也很準。他有一心一意想要追求的事物……我看看。”一邊說,玄清再次開啟了靈視,探查著雲錯的心海:“你心中有一個人……或者換個說法,你滿心都是一個人。”雲錯下意識地看了雪懷一眼。雪懷卻迅速地臉紅了——被雲錯這麽冷不丁地一看,立刻伸手把他的臉扭了回去,小聲罵道:“聽課,你看我幹嘛。”雲錯悶著笑,扭過去之後沒過多久,又不自覺地往雪懷這邊看。自然而然地就是要往他這裏湊,簡直是個粘人精。“但是,”玄清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虛無縹緲,“那個人站在離你很遠的地方,你離他很遠——隨便什麽事情,都能讓你不敢往前走一步,是這樣嗎?我看見了那個人站在冰封的雪原下,你腳下都是漂浮的碎冰……碎冰太多了,一步一個心魔,你簡直是糟蹋你這麽好的心性。”雪懷快憋不住了,他在玄清師尊批評完雲錯之後就大笑出聲,伸手去拉雲錯:“你看看你!師尊說什麽!”雲錯看著他的臉,一時間沒領會到他的意思。隻是看著雪懷燦爛的笑顏,又開始發呆,冷不丁地湊近了想吻他。雪懷瞪他:“你幹嘛?”雲錯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找錯誤:“你剛剛說什麽,雪懷哥?”擱在平時,雪懷看見他這麽時不時發愣的樣子,就要罵他了。不過他現在已經沒了脾氣。他揪著雲錯的衣領說:“師尊都看出來了——我都在你心裏了,你憑什麽一步都不敢走?嗯?”雲錯望著他的眼睛,有些囁嚅,“我……”“你看看,我一個人待在那麽遠的冰麵上多可憐啊。”雪懷盡力跟著玄清師尊描繪的場景去想那個畫麵,“你舍得不過去陪我嗎?我要是掉下去了,也是一個人掉下去,如果沒人暖著,說不定就凍死了呢。”雲錯還沒來得及說話,雪懷就已經鑽進了他懷裏,貼在他肩上,輕聲說:“你來好不好呀,我等你過來找我,你快一點,好不好?該長大啦,雲師弟。”雲錯伸手摸了摸雪懷的頭,手足無措地說:“好,我會的。你信我,我一定會的。”雪懷趁機揉了一把他的頭,開開心心地往他臉頰邊吻了一口:“一定要記得啊。”*除了日常修行外,雪懷還發現了一個提升自己的契機。起因是他看玄清師尊替一個學生修靈火銃,順手試了試。和雪懷以前在深花台試的不一樣,同樣是攻擊性的法力,玄清能夠隨意操縱法力的形狀,千萬道銳利的光芒都隨著他的意念控製,在天空炸出好看的煙火來。這邊的女學生看到了,紛紛要求著叫道:“師尊!師尊!再放一個鳳凰煙火好不好呀!”天空中的法術應聲而變,織造成鳳凰的模樣,隨後又跟著學生們的需求變成了各種各樣的形狀。全程,那些法術的光芒不曾落地,不曾傷人。這是雪懷一直都無法做到的事。他手裏又天上地下最好的一把靈火銃——浮黎宮太子白弈親手打造的第一樣神兵,但是他不會使用它,至今隻能以治愈術施展。如果他能成功地製造出一個穩定的幻境,是不是說,也擁有了真正掌控那把神兵的資格呢?雪懷腦海中,這個想法揮之不去。原本他隻把在幻術師這邊修行當成一個消遣,現在卻是認真了起來。*三日後,雪懷重新給自己訂製了一張修行表,打算找慕容金川調調課,勻出幾節閉關修心課給幻術課。也是惦記著慕容金川前幾天說的話,要他改天過來。然而,雪懷沒想到的是,他還沒有來的去找,慕容金川就已經出了事——青鳥來報,慕容金川昨天動身,離開了數百年不曾離開的山莊,隻身前往幽冥之境,會見自己年輕時的一個仇家。不知他們到底說了什麽話,慕容金川身負重傷被送回來,與此同時,幽冥鬼王被發現死在慕容氏家傳的升雲劍法下。慕容金川昏迷不醒,失去意識之際,隻說給自己的外孫留了一句話。“不是我這裏。讓小懷立刻回冬洲。”第65章 雪懷和雲錯趕過去的時候, 才知道這件事情遠沒有他們原先想的簡單。慕容金川閉門不出了幾天,這幾天裏,他一直在家中凝神思考,行走坐臥都拿著紙筆。雪懷的外婆則說:“老頭子連飯都不吃了, 成日在念叨我們年輕時招惹的一些仇家,想到一個就寫一個名字上去, 我問他要幹什麽, 他也不說,就悶頭寫。前幾天他出門,說是進貨, 我也就信了。結果這個老頭子是背著我們去尋仇了, 走之前連個話都沒留, 就把身上的衣裳換了,戴上了我嫁他那年給他縫的錦囊, 說是好看——好看什麽?花色都那麽老了, 他就打算一去不回……”雪懷把瘦小的外婆抱在懷裏安慰了許久。雪姥姥流了一會兒淚, 擦擦後推開他,要趕他走:“你姥爺給你留了話, 小懷, 別耽擱,外婆在這裏守著,你趕快回家看看吧。”又看向雲錯,用前所未有的嚴厲語氣斥道:“雲錯你也去,你陪著小懷去冬洲。”雪懷一看慕容金川的情況就知道了, 恐怕是前幾天兩人談話的內容被慕容金川上了心。為了逐一排除自己的仇家,這位退隱百年的老人重出江湖,一一跟過去做了了斷。也即是幫他們清理這邊可能招惹的仇家。雪懷眼眶有點發熱,不敢叫外婆看見,也心知事態危機,所以叫上雲錯一起,即刻動身前往冬洲。如果慕容金川確定了山莊裏沒有雪懷那個暗藏的敵人,那麽剩下的多半就是雲錯,或者雪宗身邊惹上的麻煩了。如同上次一樣,他們兩人乘青鳥夜行,抵達冬洲時正是深夜。寒冷的天邊垂掛著零星的星子,細雪飄散,人一說話就化掉了,跟著霧氣一起變得濕噠噠的。宅邸寂靜,還帶著幾分清冷——雪懷在自己家門口站定,仰頭看著府邸大門的標牌:一個蒼遒有力的“雪”字,正是他母親在他出生那一年寫就的。那一年,雪宗開設深花台,生意紅火,也終於能給妻兒一個安定溫暖的家。他們四處挑選,擇定了五六處宜居的地方,最後把決定權交到剛剛滿月的雪懷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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