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喬一愣,低頭靜默不語。夏雲卿知道他在想事情,也不去打擾,隻轉頭對司空琅和蔣戟道:“我們放慢行程,蔣戟你去隊伍最後麵以防有人偷襲。” 蔣戟應了一聲,策馬調轉頭繞去了馬車最後。穀小有些緊張,捏著馬韁眼睛四下望著,司空琅放慢馬速到了隊伍旁邊,平日憨厚的模樣此時變得沉靜警惕,華雀掀開馬車簾子看他,“出了什麽事?” 司空琅沉聲道:“你就待在車裏別出來。” 這邊話音剛落,馬車後頭突然一聲馬兒嘶鳴,隨即有重物落地之聲。穀小驚得停了馬車朝後看,就見蔣戟竟然直直栽倒在地。 “蔣戟!” 穀小驚叫,跳下馬車便衝了過去。隻是剛跑到半路,蔣戟突然一臉痛苦的仰頭衝他大吼,“別過來!” 隻是說話卻是晚了一步,濃霧裏一個白影寂靜無聲的出現在穀小身後。閃著寒光的刀劈頭而下,遠遠地司空琅看見了卻來不及救人,穀小還沒搞清楚怎麽回事,生死一瞬間,蔣戟卻突然衝了過來,一把拉過穀小摟進懷裏就勢轉身——皮肉撕裂之聲傳來,驚得穀小渾身一抖。 血腥味很快被風傳遍整條小路。司空琅腳在馬鐙上一踢,借力縱身躍了過來,他腰後一把大劍出鞘,蹭一聲直朝那白影而去。那白影雖然想隱藏起濃霧中,卻不想司空琅準確找到他的位置,兩人一時纏鬥到一起刀劍之聲不絕於耳。 穀小就感覺到抱著自己的人緩緩朝旁邊倒去,他慌忙轉身想接住,隻是他身板太小,承受不住蔣戟的力氣卻是被拉得一起倒在地上。他的手抱著蔣戟的背,卻感覺摸到一股滑膩感,收回手來一看,滿掌心刺目的鮮血。 蔣戟皺著眉,臉色刷白,穀小一時懵了,“蔣、蔣戟?你還好嗎?喂?痛不痛?喂!說說話!我、我該怎麽辦……好多血……蔣戟!” 穀小一下哭出來,蒼喬已經策馬到了他麵前。蒼喬翻身下馬,先伸手撕自己衣服,哪知衣服料子太好了,手撕不成。 “電視裏演的都是騙人的!”蒼喬罵罵咧咧,蹲下身摸了蔣戟的劍,用劍將蔣戟衣服下擺削下好大一片來,隨即將蔣戟吃力扶起來。 “別哭了小笨蛋!”蒼喬麻利地叫道:“先止血!” 穀小趕緊慌手慌腳的將蔣戟扶住,任他靠在自己身上,感覺到蔣戟的臉頰冰冷貼著自己。他想起剛才那一幕,若不是蔣戟……自己一定當場死了。 四周刀劍聲多了起來,看起來是有人埋伏好的。蒼喬仿佛聽不見,用心將布條纏住蔣戟受傷的位置,蔣戟痛的硬生生從半昏迷中醒了過來,呲牙咧嘴,“夏蒼喬!你就不能輕點!” 蒼喬道:“輕了你就沒命了!” 穀小緊緊拽著蔣戟衣服,一雙手還在發抖。蔣戟裂開嘴笑,“以往看見我就躲,這回不躲了?” 穀小眼眶又紅起來,低頭將眼淚抹到男人肩膀上,“誰叫你老是欺負我的。” “我哪有欺負你,嘶!”蔣戟疼的一顫,穀小心裏跟著一抽,“你,你跟我說話,轉移一下注意力。” 蔣戟卻道:“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他說著吃力的轉頭看身後蒼喬,“我們中計了。” 蒼喬一臉凝重的點頭,“看出來了。” 蔣戟無心跟他開玩笑,隻道:“你猜我剛才怎麽摔下馬的?” 蒼喬一愣,隨即手裏突然使力打了個結,“被下藥了?!” 蔣戟被他這一勒差點活活疼死過去,他捂著發脹的額頭,“是軟筋散,我手腳使不出力,八皇子和夏雲卿撐不了多久……” 話音未落,那頭司空琅突然就被人一腳踹了下來。他身子高大結實,這一撞直接撞翻了馬車。 拉馬車的兩匹高頭大馬驚慌嘶鳴,華雀早就從馬車上跳下來了,奔著司空琅就去。隻是剛跑到麵前,腳下卻是一軟,渾身突然使不上力狠狠摔進了泥地裏。 司空琅怒的雙眼圓睜,“居然下藥!卑鄙!” 那頭夏雲卿藥效也發作了,隻是咬牙硬撐著且戰且退。眼看幾人慢慢被圍了起來,仿佛落入陷阱的可悲獵物。 穀小緊緊抱著蔣戟,夏雲卿和司空琅費力咬牙擋在眾人麵前,蒼喬還在納悶,怎麽隻有自己沒有藥效發作? 濃霧中,幾個白色身影商量起來,“哪個是夏蒼喬?” “聽說夏蒼喬長得很美,可這裏有兩個美人。” 蒼喬擔心他們把華雀算進去,趕緊舉手報告:“我是夏蒼喬!” 那幾個白影人一頓,隨即嗤笑,“你說我們就信麽?” 夏蒼喬:“……” 對不住了華雀,我不該這麽自覺的。 幾個白影人商量來商量去,拿不定主意幹脆道:“不如兩個一起綁回去!” 其他幾人也附和,隨即便要動手。 司空琅和夏雲卿一人擋住一個,兩人此時半點力氣都使不出來,仿佛被抽了筋一般。夏雲卿連呼吸都有些費力,斥道:“你們……是誰的人……” 一個白影無視的將他踹開到一邊,蒼喬怒了,跳起來就給了白影人褲襠一腳。 那白影人完全沒想到居然還有一個藥效沒發作,捂著要害慘兮兮的跪了下去。旁邊兩個白影人立即上來壓住蒼喬,蒼喬還想再踹,藥效卻像玩夠了似的……發作了。 兩個白影人用了極大的力氣來壓蒼喬,蒼喬幾乎被壓進泥土裏去,悶響的咚一聲。所有人都愣了愣。 那兩白影人這才將他又從土裏提起來,蒼喬霎時變成了個泥娃娃,嘴巴猛往外吐黃土,順便罵一聲:尼瑪誰有我背啊…… 第54章 蒼喬和華雀被人堵上嘴巴,捆上手腳,隨後被像扔麻袋子一樣扔到了馬上。幾個白衣人翻身上馬,馬兒抬樁嘶鳴。蒼喬還想最後看夏雲卿一眼,就跟電視裏似的露一個“我沒有關係”“不要擔心我”“照顧好自己”的眼神,這個時候風一定要給麵子的配合一下,吹起幾縷黑發,透出一種堅強美感來。 隻可惜,蒼喬瞪大了雙眼也隻能看到一片棕紅色的馬毛,隨後就是一陣翻江倒海般的顛簸。 “少爺!” 穀小的聲音很快被拋在身後,融入了冰冷的大霧裏。 腳下的路不停上浮又下降,蒼喬頭暈的厲害隻得閉上眼睛。不知道過了多久,馬兒停了下來,白衣人下馬,將蒼喬抗了下來。 “嘖!”那人抱著蒼喬還道:“這真是個男人?這麽輕!” 另一人扛著華雀也道:“可不是!這模樣看著還真像個大姑娘。” 幾人嘻嘻哈哈,蒼喬想罵人卻無奈被堵住了嘴巴隻有喉嚨裏一陣嗚嗚嗚嗚。抗他的白衣人伸手在他屁股上一拍,“別叫喚!待到了老大麵前,你若表現好點說不定不用掉腦袋。” 蒼喬被晃的厲害,暈暈乎乎就覺得思維時清時明的。他腦袋朝下,入眼隻能看到大片的青石板路,費力的轉腦袋,有限的視線裏也隻能看到四周灰黑色的石壁,每隔一些距離就有一隻一人高的青鼎。 越往裏走,四周漸漸安靜下來,腳步聲激起回聲,顯得這個地方十分空洞。 “大人!” 白衣人突然出聲,隨即將蒼喬放了下來。蒼喬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抬臉先是看到短短的石階,隨後是一雙黑色的靴子,繡著野鶴的黑色衣擺。 “怎麽有兩個人?”說話的人聲音低沉,帶著一些沙啞感。 華雀被扔到蒼喬身邊,兩人腦袋抵在一處。就聽那白衣人道:“因為有兩個長得很好看的人,屬下不確定到底是哪一個所以就……” “一群蠢蛋!”被叫做老大的人怒斥,隨即走下來,一腳踹在蒼喬肩膀上,“這個才是夏蒼喬!” 蒼喬被他踹的悶哼一聲,抬眼怒氣騰騰的瞪住對方。男人低頭剛巧和他視線相撞,就見那是一個用鐵麵具罩著右半張臉,隻露出左半邊臉的人。他輪廓硬朗立體,麵帶凶蠻之相。頭發尖端是奇異的紅色,拿寬帶束在一側,負手而立,嘴角下垂。 男人隻是看了他一眼,便不感興趣的轉開頭,目光落在蒼喬身邊的華雀臉上,目光審視般的上下打量,隨後道:“這不是華雀公子嘛。” 幾個白衣人也是一愣,“傳說中的名角?” 男人說話雖有鄙視不屑之意,麵上表情卻像定住一般絲毫不動。那詭異的不協調感讓蒼喬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就見男人蹲下身來,一根手指挑起他下巴,兩人對視。 “知道我是誰嗎?”男人道:“你那麽聰明,應該知道吧?” 蒼喬挑眉,男人將堵住他嘴巴的布條解開。蒼喬呸呸了幾聲才道:“寒月宮派出來的第四個人?” 男人麵部表情依然不變,語調卻上揚了幾分,“蔣戟那家夥,果然什麽都說了。” 一個白衣人此時道:“大人,屬下無意傷了蔣大人。” 男人道:“傷了?為何不直接殺了?他是寒月宮的叛徒。” 說著,他又看蒼喬,“如何知道是我的?” 蒼喬道:“猜的。” 男人哈哈大笑,但詭異的是他眉目不動,不過隻是嘴巴張大了一些。這樣子看起來十分滑稽,但因為他笑聲冰冷無情,眼神狠戾嚇人。原本應該是十分好笑的表情,卻變得可怕非常。 蒼喬皺眉,“你笑的好難看,可以不笑還是別笑吧。” 男人笑聲戛然而止,合上嘴麵無表情給了蒼喬一耳光。蒼喬偏過頭去,隔了會兒再抬起臉來時,臉側隱隱有了淤青。 男人就像什麽都沒發生,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肩膀和脖子。骨骼發出詭異的哢噠聲,他單調的重複道:“如何知道是我的?” 蒼喬眯了眯眼,不怎麽情願道:“石村,是你們故意安排的吧。為的就是下藥迷惑我們,出門時太過安靜的村子讓我覺得不協調。後來才想起來,那個時間要下地幹活的人早該起來了,可是村子裏完全沒有生活的炊煙,甚至連狗叫都沒有了。前一天的小孩不過是為了迷惑我們而已吧。” “沒錯。”男人道:“那是從其他村子暫時借來的孩子,小孩子容易讓人放低戒心,用了一些威脅手段才讓他們乖乖聽話呢。” 蒼喬皺眉,“他們沒事吧?” 男人看了他一眼,“這種時候想想自己會不會有事不是更好?” 蒼喬道:“若是要殺我,晚飯下藥睡著了直接一刀一個不是更方便?偏偏卻要第二天早上上路的時候才下手……”他舔了舔幹燥的嘴唇道:“是想同時鏟除跟蹤我們的人?” 男人哈的一聲,“沒錯!不過你怎知跟蹤的人不是我們?” “猜的,你現在說了,我就知道了。” 男人危險地眯眼,又問:“誰跟蹤你們,你可知道?” “不是九皇子,就是大皇子吧。”蒼喬無所謂道:“這倆人的心眼比較多,不過會用這麽容易被發現的方法的,應該是大皇子吧。” 男人走上石階,大馬金刀的在上頭的木椅上坐了。他摸了摸右邊的鐵麵具,“我是寒月宮派出來的第四個人沒錯,我叫鐵牢。你記住了。” 蒼喬費力的抬頭看他,“在我記住你的名字之前,能不能讓我們不要像泥鰍一樣軟綿綿的趴著?” 男人此時倒不顯得吝嗇,手指輕輕擺了擺,兩個白衣人上前,一人一個揪住蒼喬和華雀的衣領,將他們從地上提了起來,隨後塞進推過來的木椅裏。 華雀皺眉看著被弄髒的衣服,怒氣開始一點一點聚集。蒼喬扭了扭脖頸道:“鐵先生,你們到底想做什麽,給個痛快吧。” 鐵牢道:“關於這一點,我想蔣戟也應該告訴你了吧?我要人,也要戒環。在將你交給宮主之前,我還想知道你和戒環究竟有什麽關聯。” 蒼喬眨眨眼,“是哦,你們的宮主好像沒打算將這個秘密告訴你們。你這不算背叛宮主?”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鐵牢身子微微前傾,半張臉上一隻眼睛露出野獸般侵略的目光,“再說宮主什麽也不說就幫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做這些事,為宮主效力也就罷了,那個什麽七先生,與我何幹呢?” 蒼喬想了想又道:“其實有個問題我疑惑很久了。” 鐵牢大方道:“有話就說!” 蒼喬道:“據說寒月宮隻收女人,為什麽你也好,方行也好,蔣戟也好都是男人?”說著,他嘿嘿一笑,“難道說……你們都不是男人?” 鐵牢麵無表情,盯著蒼喬看了許久,“你隻想問這個?” “嗯!”蒼喬露出一臉好奇寶寶的樣子來,使勁點頭。 鐵牢道:“那我回答了你,你也得回答我一個問題。” 蒼喬聳肩,“我有得選麽?” 鐵牢便道:“隻有分散在外,和最底層的弟子才是女子。宮主的心腹以及最得力的人都是男子,男子與女子在寒月宮所住地方也全然不同,兩者是互相見不到的麵的。再者說,寒月宮隻有女人的說法大家都知道,有些事讓男人去做,反而不會引起懷疑。” 蒼喬哦了一聲,鐵牢道:“該我問了。為什麽這種時候,你還顯得遊刃有餘,絲毫不怕?你就不擔心我弄清楚了秘密之後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