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一大群金發高大的扈從們簇擁著團長離開了,依舊帶著柏拉圖騎士們那種威嚴十足的氣氛。


    蘭瑟則原地呆愣著,茫然地看著柏拉圖士兵立即著手從他們中帶走看起來較為年輕的軍官,他喘著氣,恐懼控製著他,感覺無法呼吸了。


    “哈圖沙”艦隊的旗艦“沙魯馬”沙黑色的巨大艦體在到處冒著黑煙,形同廢土的梅西耶基地上投下巨大的深黑色陰影。


    這艘一級旗艦規模的主艦身上也滿是被各種炮擊擊損的痕跡,可見剛剛過去的戰鬥有多少激烈。


    白虎騎士團的工兵軍團幾乎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建立了臨時指揮所,並且維護起梅西耶“行星化”的龐大運行設備。


    占領後的後續工作極多,第三艦隊“哈圖沙”的各類人員也參與其中,廢墟中穿行著一隊隊被柏拉圖士兵俘虜的蓋亞殘兵敗將。由於梅西耶基地的照明能源已經降至零界點,整個天空泛著一種白色的黑夜感,既不屬於夜晚,也非白晝,陰暗籠罩著大戰後悲慘的各種場景。


    柏拉圖第三艦隊“哈圖沙”的司令穆爾西裏和大量高級軍官步入了白色延伸的臨時廊橋上。身為柏拉圖最高軍事貴族,艦隊總司令擁有與騎士團大團長同級的地位,隨從們為穆爾西裏舉起了帶有金色雙頭鷹徽開道,儀仗上帶著緋紅色的飄帶,柏拉圖的每一支部隊都具有十足的美感和傳統。


    穆爾西裏穿著第三艦隊修身的深青藍色短款製服,披著一條帶著金色獅子圖案的緋紅色披肩,他如所有柏拉圖貴族一般高大英俊,幾乎是標準的體型。


    他俊朗的麵容帶有白種人的特質,皮膚白皙,鼻梁挺直,眼睛很漂亮,睫毛長翹,眸色是淺褐帶一些棕綠色,柏拉圖四大人族的劃分相當粗疏,事實上常有混血,這在太空文明時代是難免的。


    身穿銀黑色戰袍的卡爾基站在造型奇特的臨時指揮所門前,他陰沉著臉,因為他剛得到納拉達執事的死訊。


    “我們趕緊把正事辦了。這是梅西耶基地和第七艦隊最高指揮官簽署的投降書。”卡爾基直接地說道。


    他身後的悉達恭敬地向穆爾西裏送上一冊雕刻著站在卍字上展翅老鷹紋章的金色書冊,這是柏拉圖軍隊的紋章。書冊打開後潔白無瑕的厚紙頁上簽署著梅西耶基地副司令馬丁中將和第七艦隊司令德拉米尼大將歪歪扭扭的名字。


    在這個時代,人類最重要的文書還用特殊紙張簽署和保存。


    穆爾西裏定睛看了紙上印刷體柏拉圖文,指名是向柏拉圖的白虎騎士團和第三艦隊“哈圖沙”投降,並寫了兩位最高指揮官的名字。


    “幹得漂亮啊!”穆爾西裏微微一笑,雖然讓白虎騎士團捷足先登衝入梅西耶指揮部,但卡爾基算得上有風度,不是那種搶功勞的人。


    這樣“阿契美尼德”就算趕過來,這好事也輪不到他們了。攻占梅西耶也足以讓他們兩人在未來幾年的權力鬥爭中,抽到一根平安簽。


    他端詳著卡爾基,金發碧眼的出眾外貌反而使人忽視他內在的實力,他事實上謀略過人,並富有政治天賦和才幹。


    “長話短說,我們還需要聯合作戰,橫掃整個‘薩帕尼特’區。”團長抑製住失去多年親信的悲痛,顯示出親切感來,他非常希望接下來的征程能繼續有其他艦隊的支援。


    “噢,卡爾基團長,哈圖沙已擔任主攻任務很久了,我們艦隊已經損失慘重,我早已通知軍事樞密院我們必須返航休整,樞密院現在同意我的請求了。”


    卡爾基愣了一下,他明白這意味著接下去的征程,白虎騎士團將孤軍奮戰。


    “那就讓參謀團隊磋商,我們一起吃一頓便餐吧。”團長保持了親切的風度,把手輕放在穆爾西裏司令的肩膀上,像是在對他表示感謝,他知道“哈圖沙”確實是最艱苦的一支圍困艦隊。


    兩支艦隊的高級指揮官們湊在一起,在一張略顯擁擠的長桌上吃非常簡單的餐食,大家都顯得很疲倦,加之雙方都損失慘重,氛圍冷清得像是葬禮聚餐。


    但卡爾基和穆爾西裏兩人還是盡量保持友好態度,雖然仔細看,兩位大帥哥眼瞼都發青,戰爭是是讓人無比疲倦的運動,對軍人而言,這是沒有盡頭的征程。


    兩人友好交談,這是不同人族的高級指揮官們不多可以互相交心認識的場合,柏拉圖是嚴禁武將私下交接結盟的,而且柏拉圖圈環式的地理設計,將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拉得很遠,正好跟蓋亞芒星城是顛倒的世界。


    “一個糟糕的消息,最近的太空雷達基站發來艦隊警報,這在梅西耶的指揮係統殘留的訊息裏可以得到應證!……”一位白虎騎士團年輕的情報官直接慌張地衝了進來,“奧比斯總基地發出了一支區艦隊來馳援梅西耶,在兩個小時後就會到達梅西耶的近地軌道!”


    卡爾基正在切素香腸,一下張大了眼睛。


    “真有裏恩的……!”團長立即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敵人真會挑時間,立即拉響戰鬥警報!”


    就這樣,兩個艦隊最高指揮官的會餐就匆匆結束了。


    在臨時指揮所內,兩支艦隊的最高指揮層為應對新的敵情而不斷地探討對策,柏拉圖人全員進入一級戰備狀態,氣氛一度極為緊張。


    “梅西耶已經被柏拉圖人攻占了!”一位蓋亞情報女兵尖叫了聲。


    幾乎是與此同時,這支奧比斯總基地派遣出的區艦隊旗艦“萊茵”得到了梅西耶基地自動發出的陷落警報,一旦柏拉圖人接手入侵巨大的基地智能係統,陷落警報就會以加密超光速通訊,自動向各個部門發出。


    “天啊!我們還是晚了一步,如果不是最佳跳躍位置的星門坍塌,我們能提早10個小時抵達……”這支區艦隊的最高指揮官是一位看起來經驗豐富的白發紳士,“梅西耶竟然陷落了,不可思議!……”


    “我們將孤軍同第三艦隊‘哈圖沙’和白虎騎士團作戰……”艦隊參謀長倒看起來很年輕,但顯得驚慌失措,“德拉米尼大將和施瓦茨上將他們……他們應該都已經被俘了!”


    “柏拉圖第八艦隊‘阿契美尼德’的分艦隊會在48小時內抵達梅西耶的,這個時候我們會被三支柏拉圖艦隊圍毆,我們可是一支小艦隊啊!”另一位年輕的作戰參謀也緊張得滿頭是汗,“沒人料到梅西耶那麽快就陷落了……”


    恐懼籠罩在“萊茵”的總指揮部內,到處都是閃著光芒的大屏幕的冷光,顯得格外詭異。


    白發的最高指揮官伸出手,做了一個掉頭的手勢。


    柏拉圖人的聯合總參謀部正在風聲鶴唳的情緒中重新布置即將到來的戰鬥,雖然蓋亞艦隊的規模很小,但是哈圖沙和白虎騎士團,顯然已經無法連續再次作戰。


    卡爾基的迅速戰術打法,也讓柏拉圖人為了一場大捷,將力量消耗殆盡。


    “快看!蓋亞人的艦隊轉向撤退了!”


    一位隸屬於哈圖沙艦隊的雷達觀測員大叫道,透著一股驚喜的口氣。


    所有人,包括兩位艦隊的最高指揮官都衝過來,觀看小型的3d投射屏上的模擬實況。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哪怕麵對一支蓋亞小型艦隊,兩支艦隊都在長期的連續作戰後,無力再戰了。


    “終於,我們算得上是真正占領了梅西耶基地。”卡爾基也陡然放鬆。


    在這昏白色的天空之下,兩支經過大戰的艦隊的各類殘存艦隻都紛紛泊入臨時空港,開始戰役收尾和休整。


    從高空俯瞰,整個基地巨大的建築群和工事都已化為一片瓦礫,騎士團的“涅盤之花”在斷壁殘垣中四處飄散,一朵朵白色的梔子花旋轉著掉落,消失在地麵的瓦礫之上。


    每次戰鬥最後的場景,都有一種淒涼之感。


    在柏拉圖軍人的臨時停屍處,巨大的白色穹窿下整整齊齊又密密麻麻地停放了四千多具屍體,兩支艦隊的陣亡將士都在此停屍。


    在太空時代,陣亡能得全屍並得收殮已是大幸事,很多人屍骨無存,或隻能收殮到身體殘肢,一隻手、腳或者其他器官之類,然後通過dna驗證確認身份。真實的陣亡人數遠遠多於此。


    卡爾基帶領幾位跟自己最親近的騎士來到這裏,他們全部身穿素色舍瓦長袍,表明了他們都是未婚的騎士。[1]


    他命人把裏恩送到了這裏,他穿著蓋亞基地艦隊的上將製服,仿佛沉睡著,煩惱和憂愁都從他的臉上消失了,平靜的麵容上看不到一絲皺紋,他又變回那位年輕英俊的柏拉圖騎士,慘白的肌膚上帶著一絲神聖的光暈。


    卡爾基親手為裏恩的屍體套上了屍袋,自從他24歲晉升團長後就從未親手收殮過任何人。


    “讓塵土掩埋你的罪過吧……”團長輕輕地說道。


    柏拉圖軍隊的裹屍袋一旦套上後,就會自動收緊裹好,內部將保持真空和冷藏低溫,可以經受得住長途的星際旅行。


    有人傳說,那些生活在布哈拉裏的年輕騎士或扈從的屍體極少腐臭,有的甚至會散發類似乳香或麝香一樣的芬芳,因為他們都是“禁欲者”,如天使一樣純潔。


    “把裏恩……不,海因茨·施瓦茨的遺體以蓋亞上將的禮儀還給他們吧。”團長對隨行的停屍房管理人員叮囑道。


    他們很迅速在袋子上打了一個激光標簽。這些收殮完畢的屍體都會很快送上運輸艦,返回柏拉圖的所屬團體火化。


    卡爾基看著周圍,都是一行行的白色裹屍袋,裏麵裝著的年輕人可能數小時之前,還歡蹦亂跳,滿懷對未來的憧憬。


    “我們為他們的靈魂升上天堂而祈禱吧。”


    團長輕聲說道,帶領諸騎士們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就像在布哈拉的祈禱室裏一樣,為裏恩和所有此役陣亡者的靈魂升上天堂而祈禱。


    不知何處飄進的梔子花的全息影像慢慢地飄在他金色的頭發上,時間慢慢地虛化——


    11年前,為爭奪位於仙女座的刻托基地,柏拉圖和蓋亞兩軍爆發了激烈血腥的拉鋸戰。


    重要的刻托基地極為狹長,登陸的一支柏拉圖軍隊被重兵圍困在一角,等待太空艦隊的增援。


    一個地下儲藏廳被改造為柏拉圖軍隊的臨時停屍房,裏恩執事特意來認識今日一戰成名的一位年輕人。


    卡爾基就是這位年輕人,當時還不滿19歲。


    地上一具具屍袋整齊擺放,他在黑暗中坐在地上,守著自己朋友羅摩的屍體,在裏恩走進停屍房時,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年輕人滿臉淚痕,顯得非常傷心。雖然他的身軀已經高大健壯,但是由於尚未成年,金發還披散肩頭,隻梳鬢角兩邊到腦後,發絲吊稍著他修長明亮的藍色雙眸,格外清秀俊美,還沒長出濃密胡髭的臉龐顯得白皙細膩,有一種令人驚歎的少年之美。


    “你就是今日的戰場之星?一個人力戰殺死幾千蓋亞士兵的卡爾基?”裏恩執事皺了下眉。


    年輕人隻是坐著蜷縮起身體,把修長的雙臂擱在膝蓋上緊緊環抱自己,看起來像一隻小貓一樣孤獨而可憐。


    就是這位現在看起來脆弱的年輕扈從,白天卻一戰成名。


    穿著太空鎧甲的卡爾基獨自躲藏在一個角落的地下通道裏,利用蓋亞軍隊通過一個類似喇叭口的地形,僅帶著幾個履帶式射擊機器人和十幾架小型無人機突然一躍而起,宛如一隻雄獅迅猛地撲向獵物,將一支3500人的蓋亞地麵部隊打得四散奔逃,敵軍還在慌亂中發生了踩踏,他就飛踏著敵人層層肉體繼續不斷追殺,僅憑一人之力就殺傷了兩千餘人。


    他就以這種無與倫比的剛猛霸道的戰鬥力,衝到之前被圍殲的柏拉圖人的屍體之前,又一個人且戰且退,來回幾次,把陣亡的六位扈從的屍體統統都扛了回來。


    [1]服飾是文明的體現,貴族出身的卡爾基對衣著非常在意,不同的場合要換不同的衣服。卡爾基事實上是一個性格嚴謹到挑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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