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自然是承擔了安承澤所有醫藥費,不過他本身就沒什麽大礙,也不需要住太長時間院,沒什麽危險後就回家休養了,柳茹也不是訛人的人,石磊根本沒掏多少錢。這下子石磊就更不好意思了,尤其在打聽到安承澤成績年級第一這次還要耽誤一個多月課後就更內疚,在買一堆禮品去看望過安承澤那間條件極差的棚戶房後,內疚鋪滿了他鐵漢子的心。石磊一內疚,就更不可能放過石毅這個惹禍精,頓時拎起他,勒令他這段時間必須認真學習,每天拿著筆記去給安承澤補課,一定要學出年級第一的水平和風采了,絕對不能讓人家這麽優秀的孩子因為石毅而成績下降。石毅:“……”請問除了年級第一,誰能學出第一的風采,倒數第一嗎?於是這段時間,老師和同學驚奇地發現孩子王石毅居然開始學習了,每天咬著筆杆瞪大眼睛聽老師講課,並且發動他所有小弟一起記筆記,誓要將老師上課說的每一句話都記下來。就連他的作業這段時間都恢複了狗爬字,而不是一看便是別人幫著寫的。前者是石毅自己本身不想耽誤安承澤,後者麽……是被他老子壓著寫的!石磊作為建省駐軍的師長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部隊裏的,本來有老婆的時候石毅還有人管,後來老婆耐不住獨守空閨的寂寞在石毅五歲時就尋找真愛去了,丟下石磊個大男人照顧熊孩子。不是沒人給他介紹對象,隻是大男人帶著孩子,石磊本身要求還高,專門喜歡華國傳統的女性,什麽溫婉、可人、堅強、忠貞……抱歉,世界上沒有那麽完美的人。石毅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托兒所渡過的,晚上回家有勤務兵給做飯,接觸的也都是大老爺們兒,成績能好才怪,石磊本人也一直不知道他兒子已經成省小的一害了。這次東窗事發,讓他下了狠心,請了長假每天揪著兒子寫作業,然後十分憂傷地發現兒子那手狗爬字啊,居然和他的一樣難看!石師長發了狠,石毅的日子不好過。最初本打算每天晚上去慰問傷員安承澤的,後來隻能改成周末寫完作業再去。安承澤受傷第二個星期日,石毅被石磊壓著再一次來到安承澤的破房子。柳茹之前為了照顧安承澤請了一段時間假,現在他已經基本可以自理了,柳茹便在單位的催促下擔心地上班去了。柳茹是注定要下崗的,曾經被認為是鐵飯碗的國有企業破產給一些人帶來了沉重的打擊。然而對另一些人來說,這是個機遇。而在上輩子,柳茹剛剛賣了老宅拿出全部積蓄為石毅治臉時,又遭到了破產的滅頂之災,這讓她一蹶不振,短時間內蒼老許多,實在無法繼續在建省生活,這才帶著安承澤去京市尋個出路,結果遇到了安穆陽。安承澤拿著筆在作業本上寫寫畫畫,製定這之後的計劃。這一次不僅沒有釀成大錯,更是賺到石磊的愧疚。安承澤早已不是自尊心強到認為旁人的好意都是施舍的中二少年了,石磊能夠同情他們,這對他來說是好事。建省作為華國率先發現的幾個省份,國企整頓後,棚戶區改建就要提上日程了。其實九十年代初棚戶區改建住戶並不能拿到太多補償,但建省這一次政策不同,每個住戶除了能夠得到對應平米的樓房居住外,還能得到一筆錢,是國家大力支持的。可惜這是一次失敗的改建,因為那個坑爹的省長將這塊地蓋了高層小區,一切隻為了政績。可在這個人們購買力明顯不足的情況下,蓋小區簡直就是坑爹坑娘,賠的鮮血淋漓,致使棚戶區改建的進展也停滯下來,建省財政空虛,直到十年後才重新開始改建城市。而那片小區,在十年內成了不折不扣的鬼屋,就連當初分到房子的住戶都不願意去住,每年物業費和電梯使用費真不是老百姓能承受的,最後開發商被逼得跳樓。直到十年後,建省經濟繁榮起來,城市建設也提上日程,人們手裏都有了錢,這片城市中心地段的小區就變得寸土寸金,一年比一年難買。現在安承澤正麵臨著一個抉擇——棚戶區改建時,是要錢還是要房。如果不要房,他們家可以得到比起要房子多很多的一筆賠償款,能夠作為創業資金。可如果要房,十年、二十年後,這房子的價格會成百倍的上升。換成其他人可能要踟躕了,不過安承澤沒有猶豫太久。成百倍又怎麽樣呢?十年的時間,如果運作的好,足夠他用那筆錢變成這片小區的業主!在房價提升之前一年,建省有一段最黑暗的時期,為了填補財政空缺,政府幾乎是在用白菜價賣這片砸在手裏的樓群,一個港市來的商人將樓區買下,一年後賺了個滿盤。盡管前生已經將安家那群混蛋給教訓了個遍,但這不代表安承澤能夠解氣,他向來都是恩怨分明的。就算報了仇,也無法補償他那些年受的苦,更無法補償柳茹這麽些年的苦。今生,他依舊不會放過安家。前生他用忍辱負重卑躬屈膝換來機會,最後即使成為人生贏家也是有過一段臥薪嚐膽的日子,這輩子他可不想走老路。安家一定是要進的,可是他要從一開始就以一種超然的姿態進去藐視他們,以強勢的手段收購安家,那麽資本的累積就是必須的。正在思考時,石毅被石磊壓著來了。安承澤不慌不忙地將那頁寫滿英文商業術語的作業紙翻過去,用工整的筆跡在紙上寫下課本上的題目。石毅走進門,放下手裏的水果補品,板著臉坐到安承澤床邊說:“我是來給你補課的!”安承澤:“……”縱使他重活一世,卻依舊如上輩子一般搞不懂石家父子那耿直的大腦,讓年級倒數第一給第一補課,真虧石磊能想出來,絕對不是一般人的大腦!第4章石毅將幾個筆記本放下去,認真看了下日期,找到安承澤缺課第一天的日期,將幾個筆記本同時翻開,一水的狗爬字。他低下頭結結巴巴地念了幾個字就念不下去了:“這群混蛋都什麽破字,一個都看不懂!”不知道為什麽跟過來的石磊用力拍了兒子後背一巴掌:“說得好像你寫的字好看似的!”“我看看吧。”安承澤實在看不下去了,就算他覺得害石毅毀容的債已經還了,可是上輩子他們還有一堆債沒算,看著石毅因自己被遷怒,他還是升起了那麽一點點點的同情心。“這節課講的是這樣的……”結合著課本和筆記瞧了一會兒,小學三年級的課程自然難不倒安承澤,他將筆記本上幾個重點劃出,拿出演算紙給石毅講了起來。盡管隻有十歲,安承澤那漂亮的行楷也已經初具風格,從學字開始,他就每天一篇臨摹字帖。原本十歲的安承澤寫的是正楷,現在裝個老狐狸芯子,就算身體習慣寫正楷,他還是會不自覺地帶上點行書,卻不會讓人看不懂。他思路清晰,重點分明,小學數學本身又沒什麽難度,不過十分鍾就將這節課的內容捋順,還順手做了兩道課後題。石毅莫名臉紅了,他連忙翻了下一節課,依舊是看不懂,依舊是安承澤講課,這一次他還順便幫石毅補習了一下這熊孩子之前沒聽的關聯知識點。“哦,這道題原來是這麽做的!”石毅這廂恍然大悟點頭,在安承澤的引導下坐著課後題,那廂石磊差點捂臉了。這是他兒子,這真是他兒子?再看安承澤,這段時間靠著石磊送來的補品已經養得唇紅齒白,還胖了一點,安穆陽和柳茹的基因都好,簡直就是畫上走出來的清秀娃娃一樣,真好看,就像他寫的字一樣好看。再反觀他兒子,成天再外麵玩臉曬得跟炭頭似的,好在石磊生活作息嚴格,石毅小時候就會自己洗衣服,一身校服還是幹幹淨淨的,手也很幹淨,就是寫出來那破字……都跟打了敗仗的殘兵似的,慘不忍睹。突然理解每次家長會時老師那惆悵的語調了,孩子這玩意真不能比。石師長能做到師長的位子肯定也不是傻子,陪著兩個孩子待了一個多小時,見安承澤露出一絲疲態後就拎起兒子要走,臨走前還不忘教訓石毅:“以後你不要在家裏寫作業了,每天晚上來給小澤補課,千萬不能讓他落下課!”安承澤:“……”石師長這是給兒子抓補習壯丁呢吧?還說的這麽理直氣壯,讓一個被你兒子欺負加傷害過的受害者給兒子補課,石磊你的臉呢!石毅自然是不情不願的,他每天晚上還要忙著整頓“校風”呢!在石磊壓著他每天回家這段日子,他的手下都快被人欺負慘了,那些高年級的又猖狂起來,他這個老大不在,怎麽教訓回去。不過他再不情願,也不能反抗他老子,軍令如山。可……他不是軍人也不是軍人後代吧?安承澤覺得自己真的很無辜,明明是想借此占些便宜的,誰想這次要被人占便宜了。不過想想倒也無所謂,石毅那破成績估計就算保送上軍校都嫌丟人,他上輩子害石磊沒能上軍校,這輩子就算再還個債吧。而且現在雖然不興輔導班老師補課都是無償的,但讓一個受傷的孩子給補課,石師長總該有點表示吧?視線掃過桌子上堆滿的食物,安承澤突然覺得他和柳茹都需要改善一下夥食,畢竟今年年前柳茹的廠子就要破產,棚戶區改建還有半年才行,他們可是要拮據一段日子的。自己正在長身體,柳茹一個女人,怎麽能不吃點好的多補補。於是石毅便開始了每天晚上拎著手信去安承澤家“給同學補課”的日子,一開始他相當不滿,因為這耽誤了他一統省小的大業。不過漸漸地,安承澤清脆平和的童音吸引了他,小書生在好吃好喝的滋潤下倒是氣色好了不少,臉也圓了點,看著真是很順眼,嗯,比蘿卜頭順眼多了,說起來他還沒有學霸小弟呢。柳茹一開始挺不願意的兒子再和石毅這個小霸王接觸的,不過漸漸地她發現石毅成績雖然不好人又霸道,其實家教不差。他每次見到柳茹都很禮貌,舉止永遠都十分得體,衣服手指不像其他孩子一般總是很髒,石毅的衣服整潔,手指甲也修剪得很齊,指甲縫裏沒有黑黑的汙泥,是個幹淨的孩子。他聽安承澤講課時也很認真,就算有問題也從來不插話,而是在紙上記下來等後來統一問。比起其他像多動症一樣的孩子,石毅的舉止簡直就是榜樣一般的標杆,有時做的比安承澤還要完美。軍人家庭教育出來的孩子,從小和士兵接觸的孩子,又怎麽會是個紀律散漫的人。成績不好拉幫結夥打架鬥毆,隻是因為他老爹完全沒下命令,沒看現在有了命令,就算再不願意也會每天來學習麽。大家都喜歡安靜聽話的孩子,柳茹也是如此。她慢慢覺得石毅來這裏跟小澤學習挺好的,這樣至少不會被他爸教壞。石師長在柳茹心中,已經是一等兵痞了。外傷總是好得很快,藏在衣服裏麵的傷疤也不需要太多的整形和修飾,兩個月後安承澤又活蹦亂跳地回到學校,正好趕上期末考試。上學期考試因為他的成績這學期學校為他減免了借讀費,減輕很大負擔,可這學期要是沒考好,下學期借讀費還是要拿的。石毅長臂一伸攬住安承澤的肩膀,拍拍胸脯說:“別擔心,我老子已經說了,要是你因為我沒考好,下學期借讀費我們拿!”安承澤扯開嘴角露出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掃了石毅一眼後走進考場。石毅本來在同齡人中個子就高,安承澤又因為營養不夠而個子不高,足足矮石毅半個頭,可他這仰視的一眼,卻生生掃出了高高俯視的味道。石毅隻是個孩子品不出那麽深刻的含義,就是覺得……欠扁啊,剛才那個眼神讓他好手癢,又想揍人了怎麽破?安承澤進考場輕輕鬆鬆又拿了個年級第一,上學期他還和另外兩個孩子並列第二,這學期卻是實打實的第一。省小的期末考試喜歡放一些奧賽的加分題,英語更是來點諺語,這次的附加題難倒了不少學生,安承澤卻是輕輕鬆鬆解出來。至於那幾個偏門的諺語……親身去過英美兩國,能夠同時使用標準倫敦英文和美國俚語的安承澤,又怎麽會被幾個諺語難倒。在石毅和他的小夥伴們呆呆地望著成績單上那個完全不可思議的分數時,柳茹終於接到了企業破產所有職工都下崗的消息,頓時她有一種天塌了的感覺。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想,小澤耽誤了那麽長時間的課,可能無法保持成績,下學期或許又要交借讀費了。之前幫小澤轉學的錢都是向朋友借的,本來答應一發工資就還,現在企業破產,她也沒有拖欠的工資了,完全不知道用什麽還好。雖然當年她執意生下小澤並且拒絕了家裏給介紹的對象後父母就不認她這個女兒了,但這些年她還是每年寄錢回家的,今年給父母的錢該怎麽辦?前兩天鄉下的大哥兒子要結婚,向她借錢,她答應年底發工資就借,她上學時家裏沒錢,回家要學費被母親勸說不要念了,是大哥賣了過年的豬幫她交的學費,現在……她想了很多人很多事,卻唯獨沒有想自己該怎麽辦。走到家門前,柳茹用力揉了揉凍僵的臉,使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和平常一樣,如果小澤考得不好,她還要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