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師長常年不在家,除了雇人做飯外,石毅身上總是有花不完的錢。石磊的各項津補貼在部隊裏完全沒有花銷的地方,石毅的母親也很富裕,更不要提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七大姑八大姨了,每逢過年收的壓歲錢都得辦個存折。他身上總是不缺錢的,手下小弟也不缺錢。不是沒有看他大方巴結上來的人,就算是小學生也有那種自小趨炎附勢的孩子,不過石毅喜歡的是大方幹脆講義氣的人,趨炎附勢者,隻會圍在他身邊說好話,時間久了便不走不到一起去了。安承澤家境雖然貧寒,石毅卻佩服他的成績,更喜歡他不卑不亢的態度,完全不會因為他沒錢而看不起他。不僅是因為傷了安承澤覺得愧疚,還因為這段時間接觸下來,石毅很喜歡和他做兄弟,看對眼這種事完全沒道理。雖然前世吃過苦,可任誰從要什麽有什麽的人上人一下子回到曾經苦澀的童年,這心理落差肯定是有的,最起碼安承澤現在就十分唾棄沒有手機和集體供暖的日子。尤其他最近在為啟動資金犯愁,聽見石毅炫富,頓時有那麽一點點仇富。生理一定程度上影響心理,小孩子身體的安承澤縱然再老道在饑寒交迫下聽見石毅這麽說,心頭也是有些不爽的,他“哼”了一聲道:“你有多少個小弟,要是每個都這麽天天請吃飯,你有多少錢能花?”“呃……”石毅倒是沒聽出安承澤話中的反諷,而是掰著手指頭算算說,“一兩千還是有的,不過確實沒辦法請大家吃太多次……”他數學不太好,正掰著手指算自己的積蓄能吃多少頓飯,就聽見安承澤有些激動的聲音:“你說你有多少錢?”“啊?一兩千……吧?我不記得了,得回去看存折才知道。”“你等一下,我記得家裏還有一塊肉和菜,我馬上就給你做飯!”安承澤一下子從床上躍起,飛一般地躥到外麵取煤。石毅:“……”突然有種錢要長翅膀飛走的感覺一定是他的錯覺!柳茹回來時安承澤正在熱乎乎的屋子裏和石毅坐在桌邊吃飯,見到這兩個孩子的小臉,柳茹的心一下子就暖了起來。每天不管她多晚回家小澤都會熱好菜等她,這麽好的兒子,就算是拚了命也要將兒子養大!在飯店做麵案又怎麽樣,大嫂奚落的話又怎麽樣,有小澤在,她就什麽都不怕。-石毅的小弟們最近很鬱悶,不知道為什麽,老大突然和那個年級第一的書呆子走很近!之前書呆子受傷老大總是看他那沒辦法,做人要有擔當,可是現在書呆子已經好了,老大為什麽還要和他在一起玩,都不找他們了,沒有老大好沒意思……“2145.23。”安承澤望著石毅的存折深深吸一口氣,要忍耐,他可是未來身價數百億的富豪,不要因為這區區兩千塊……還是想搶錢怎麽破!不怪安承澤仇富,柳茹能正常發出工資日子過得很好的時候,也不過一個月二百,那個年代二百塊的工資在建省已經相當讓人羨慕了,剛工作時柳茹的大嫂還酸酸地說還是大學生,一個月能夠那麽多工資呢。柳茹全年工資不過兩千四,石毅從去年過年到現在還剩下兩千塊錢,這簡直就是巨款。“毅哥,”安承澤勾起唇角,手臂親密地搭在石毅肩膀上,“商量點事好嗎?”石毅簡直受寵若驚,從認識開始,安承澤對他一直都是疏離的。別看石毅總找他麻煩,其實他和石磊一樣,一直都很佩服文化人,年級第一是多麽高不可攀的位置,他很想和安承澤做好朋友的!後來弄傷安承澤他就更內疚了,一直想找機會還了這個人情,誰知道最後又變成安承澤替他補課,反倒多欠個人情。這種情況下,安承澤突然的親密舉動讓他有種詭異的幸福,這時候就算把他賣了石毅隻怕都不在乎。黑小子用力點點頭:“你叫我一聲哥,我就是你親哥,不用說商量這麽客氣!”“親哥,借我點錢唄。”“沒問題,要多少?”“兩千。”“行……啊,你要那麽多錢幹嘛?”“賺點零花錢過年,家裏沒餘糧啊~~~”安承澤拉長了語調,“我隻是想做點小買賣,保證年前就能還你,賺了算我的,賠了算你的。”“行,你拿去吧,反正過年我又有錢了!”石毅十分講義氣地點頭。不過,怎麽感覺安承澤剛才的話有點別扭呢?好像不太對勁!第7章八十年代末,華國提出加強煙花爆竹的生產和燃放安全,伺候全國共有近三百個城市製定全麵禁放煙花爆竹的法規,九十年代各大城市紛紛禁放煙花爆竹,直到2000恢複民俗傳統的呼聲日漸強烈,一百多個城市才開始有限解禁對於煙花爆竹的燃放。而今年,正是建省第一年頒布全麵禁放煙花爆竹的法規,頓時大量批發商場的煙花爆竹滯銷,導致商家不得不低於成本價甩貨,當年煙花爆竹的進價便宜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臘月初,政府頒布了這項法規,頓時已經進貨的小販和批發商場怨聲載道,普通民眾也覺得這樣沒有過年的感覺。可是煙花爆竹對於環境和安全確實有很大的危害,禁了就是禁了,再抱怨也沒轍。安承澤家中沒有電視機,隻有旁邊小賣店有一部,他每天晚上本地新聞播放時都賴在小賣店不走,棚戶區一般孩子們都是在動畫片的時候蹲守小賣店,店主老爺爺也會十分體貼地讓他們看電視,可新聞時間是沒有孩子來的,安承澤天天蹲守,倒是叫老爺爺詫異不已,這孩子覺悟太高了吧?終於等到這條消息的他在當晚柳茹回來後就無意中聊起這件事,男孩子小時候大都喜歡放爆竹,柳茹以為他是失望的,便拍拍他的頭說:“沒事,等年後去姥姥家時你可以盡情放,現在隻有城市裏禁放爆竹,農村並沒有規定。”安承澤乖巧地點點頭,在柳茹心中種下一顆種子。臘月初八那天安承澤跑到街裏溜達了一圈,市場上已經不擺放煙火爆竹了,隻有對聯福字和黃紙,一問起煙花爆竹,小販就苦著臉說不賣了,賣也賣不出去。安承澤又去批發市場打聽了一下,價格已經比十天前低了一倍,即使如此買的人也少,商家隻求速速將貨甩掉,不賠就可以。回到家後柳茹不在家,安承澤暗歎一口氣,不管怎樣他與石毅年紀都還太小,想要做生意也不會有人服氣,低價買進煙花爆竹再到各鄉村的集市去賣是眼下最好的賺錢機會,就算沒有柳茹他也能想辦法找別人來幫忙。隻是這件事是為柳茹自己創業打開一條新道路,她不參與進來就沒有意義了。可是他一個孩子,要怎麽才能勸柳茹下海呢?換做是前生的他,在聽到這則消息後一定會立刻想到煙花爆竹降價以及農村銷售的問題,柳茹明明什麽都知道,為什麽腦子就不往這方麵走呢?每年農村人都是在小年過後才開始著手購買煙花爆竹的,而城市裏此時各大批發市場的煙花爆竹大都已經販售一空,倒是街上小商販賣得很多。根據安承澤計算,臘月中旬煙花爆竹的價格會到一個最低點,此時大量買進是最合算的。而等十五之後,去鄉村集市賣貨的人來進貨,會讓批發市場煙花爆竹的價格有一段回升期,這幾天必須想辦法勸服柳茹。可他現在隻是個孩子,隻能旁敲側擊地提醒,不能當麵去告訴柳茹這樣能賺錢,那會讓從小就了解他的母親產生懷疑之心。可是柳茹自己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那方麵,就算想到了隻怕也不敢在沒有本錢的情況下放手去做……安承澤眯眼沉思,想要勸服柳茹,或許就隻剩下一個辦法了,隻是這個辦法,他真的不太想用。臘月十一,市場上煙花爆竹的價格更低,據安承澤估計,已經幾近成本價了,要買進就在這兩三天內。而此時柳茹對於安承澤的各種暗示旁敲側擊的反應隻有一個——等過完年去姥姥家時,讓你放個夠!不行了,隻能用最後一招。考慮到本次活動的“投資商”是石毅,安承澤決定毫不客氣地拉他進來,羊毛就可一隻擼吧。臘月十一的晚上,石毅被邀請去安承澤家吃飯,據說會做好吃的,他便拿著存折掐著飯點屁顛屁顛跑過來了。誰知到了安家,居然還像前幾天那麽冷,小孩子體溫高,石毅又是個熱血的孩子此時也有些受不了,這溫度是要零下了吧。“你怎麽不生火呢,不是要做飯嗎?這麽晚了連燈也不打開。”他有些不滿地問,畢竟是安承澤請他來的。可是看安承澤家這麽家徒四壁的樣子,石毅又有點心軟,他上回覺得心裏酸溜溜的有點難受是什麽時候?好像完全沒有過。“省電,省煤。”安承澤看了看窗外,說話的聲音有點大,“你可別告訴我媽,這些天我都趕在她回來之前把火點上,等她回來屋子裏就熱熱的了,完全發現不了。”走到家門前正打算開門的柳茹手頓在門把上。“為、為什麽啊?”石毅有點傻眼,家裏缺煤少電這種事情不應該讓父母知道然後趕緊想辦法嗎?至少每次他斷糧的時候,都會打電話找石磊。“我不想讓她擔心,”安承澤苦笑了一下,“她一直瞞著,可我知道,她下崗了,錢不好賺。”石毅心裏更酸了,感覺有些堵:“那、那,我有錢啊,我可以借你。”“借都是要還的,我也不能總是麻煩你。”安承澤歎口氣說,“要是我大一點就好了,就可以幫我媽做事,還能利用假期時間勤工儉學。還記得三班的王二嗎?他假期幫爸爸收廢品,賣了不少錢呢。”“哦,幾十塊錢。”石毅也知道這件事,不過他完全沒當回事,也不覺得幾十塊錢很多。他心裏有些不明白,安承澤之前不是說要借兩千塊錢嗎,現在怎麽又說不借了呢?他開口想要問這件事,安承澤看出他的意圖,連忙說:“對了,今年不能放炮仗了,你知道嗎?”石毅畢竟是孩子,注意力很快就被轉移了,立刻炸毛一般地說道:“別提這個,一提就來氣!我一早就買了一大堆炮仗在家裏堆著,就等過年和大家夥兒一起放呢,誰知道突然不讓放炮仗,家裏的存貨都被我爸給拿走不知道丟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