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打算去看看你小華阿姨,”柳茹聲音悶悶的,“她今天沒來,我很擔心。”“我陪你去!”安承澤立刻說,盡管柳茹現在性格十分彪悍,但力氣畢竟還是不如男人,而且他今天看那個老太太,別看年紀身板可是一等一的好,柳茹估計會吃虧。雖說打人犯法真要是吃虧可是告他們,可是為什麽要挨打後再討回公道,難道不能挨打前就把對手先拍一頓嗎?“不行!”柳茹拍拍安承澤依舊瘦小的肩膀,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同齡的小毅都快長成大小夥子了,小澤卻還是年畫娃娃一樣,粉嘟嘟肉嘟嘟的。呃……實際上安承澤雖然瘦小,但是生長速度其實是相當正常的,前生他也是十五之後才開始抽高,可惜沒長多久,就被安誌恒用毒品給坑了。反倒石毅那樣子才叫不正常,蹭蹭蹭跟吃了化肥一樣,腦袋眼看就要頂破天了。說曹操曹操到,安承澤母子正聯想到石毅時,遊了一天泳的大男孩光著上身就衝進房裏,直奔室內那口壓井衝過去,壓了好一會兒終於弄出冰涼的水,灌了一肚子。安承澤挑挑眉。-郭小華的公公生前是國企的老領導,住的房子也是單位分房,雖然現在家境不好,可是房子卻是建省最早一批的樓房。建省最早的樓房,想也知道石毅肯定也是住在那裏的,於是石毅以回家為名賴在柳茹身邊不走,安承澤以去同學家玩為名賴在柳茹身邊不走。柳茹:“……”兒子很乖她舍不得揍,可是身邊這個比自己還高的黑小子,錘兩下沒關係吧?確實沒關係,在柳茹錘了兩下石毅後背趕他走後,石毅輕拍胸脯,對安承澤擠擠眼睛,表示哥一點事都沒有,扛揍沒關係!比起柳茹不忍用力的粉拳,石師長的鞭子那可真是能抽死馬!安承澤扭過臉不去看石毅,雖然青春期的到來,原本二哈性格的石毅又多了一項讓他看著不爽的習慣——臭美。青春期麽,緩慢發展的心理與過度發育的生理造成孩子不協調的認知,比較明顯的特征就是對自我關注增加,開始產生不服大人的叛逆心理,自以為已經成年了其實心智還很幼稚,想要做什麽事情來證明自己是大人,卻總是適得其反,成長與跟不上成長智商情商造成心理落差,導致孩子產生過度自卑和過度自信心膨脹的心理。石毅這兩點都沒有,主要是因為他爹太強悍,饒是青春期也無法讓他產生自己能撂倒父親的想法,該犯錯的還是還是得被鞭子抽。本來這個時候父親總不在家缺愛的石毅容易出現心理問題,可他跟著安承澤一家混,安承澤的聰慧和柳茹的溫柔讓他完全沒有寂寞之心,所以石毅青春期的唯一表現就是——得瑟。而且由於他在孩子們中本來就是老大,炫耀起來也沒意思,於是他得瑟的對象就是專門那一個——安承澤。真是……就算石毅現在像孔雀開屏一樣整天炫酷,可實際上滿身黑漆漆的他怎麽也成不了孔雀,充其量就是個黑背,帶著二哈屬性的黑背。敲開郭小華家門,九十年代樓房不流行貓眼,老太太打開門才見到是柳茹,當即就要摔門,卻被石毅一掌抵住,硬是進了門。“你們幹什麽!兒子,兒子!”老太太的聲嘶力竭,自己的地盤被人強硬地闖進去,她肯定是害怕的。她兒子一瘸一拐地走過來,安承澤不由得皺了下眉。前生今世他都沒機會見一見這個男人,今日一見,真是十分之瞧不起。雖說是瘸腿,但生了一米八的個子,隻有腿腳稍微不便,胳膊卻是比郭小華大腿都粗。這樣連四級殘疾都算不上的輕微殘疾,居然能以此為借口不工作!柳茹的二堂哥,由於那時候不禁近親結婚,她的大伯和大伯母是親表兄妹,結果生下來的孩子中,二堂哥先天白內障加斜視以及瞳孔震顫,他幾乎是看不見什麽東西的,隻有一個模糊並且不斷抖動的影子。也就因為這樣,找了個鄰村的寡婦,還帶著小拖油瓶。可他二堂舅能吃苦,家裏地裏都是一把好手,除了賣東西時看不清錢需要老婆幫忙,剩下完全不用老婆,是個頂天立地的丈夫,夫妻感情特別好。前段時間還向大堂舅借錢做了白內障手術,眼睛好了些,幹活更努力了。他老婆也疼丈夫,雖說重活不做,但是冬天家中永遠是暖和的,不管二堂舅多早起來幹活,永遠能吃到剛做好的熱乎飯。殘疾人,殘疾人又怎麽樣,沒見過殘奧會麽!而且眼前這位算什麽殘疾人,隻是一個隻會靠著欺負女人來顯示自己大男子氣概的窩囊廢。柳茹也是在看見郭小華丈夫時很憤怒,直接毫不客氣地說:“我來看看小華,今天沒上班也沒請假,我有點擔心。”“她昨天回來就躺在床上起不來,我還想問問你把她怎麽了呢。”壯實的男人不懷好意地看著柳茹,擋在他們麵前不讓進臥室。臥室裏傳來東西落地的聲音,柳茹眉頭一皺,便要往屋裏衝,男人伸手想攔住她,卻被石毅一拳錘到牆角。安承澤一個箭步衝上去,仗著石毅力氣大把男人摔倒了,伸腿踩在他胸膛上,一腳接一腳地踹:“你敢打我媽,你居然打我媽,你個大男人跟我媽動手,你居然打女人!”男人:“……”他……他隻碰到了衣角……老太太見兒子被欺負,喊得嘶聲裂肺便要上前去幫忙,偏偏石毅可不隻是力氣,搏擊技巧也是相當給力,他幾個轉身,一邊踹男人,一邊連碰都沒碰老太太,卻就是不讓她接近安承澤。在兩個小護衛的幫助下,柳茹終於進了臥室,一開門性格強硬的她差點沒哭出來,郭小華竟然全身赤裸被綁在床上,嘴堵著,身上全是可怖的傷痕。她連忙衝上去將繩子解開,綁著嘴的布條也解開,找了件衣服給她披上。郭小華嘴裏還有些飯粒,他們是怕郭小華不吃飯,硬將食物塞進她口中,接著綁上布條,讓她吐不出去,最後隻能咽進去!郭小華咳嗽兩聲,一把抓住柳茹,沙啞的嗓子吃力地說:“柳、柳姐,他、他們想去你們家訛錢,千萬……”自己都這個模樣了,第一句話卻依舊是關心別人。柳茹深吸一口氣,硬是忍下已經到了眼眶的淚水,小心翼翼地給郭小華穿上衣服,摟住她,輕拍她有些發抖的後背說:“去驗傷離婚吧。”郭小華身體劇烈的顫抖了一下,在柳茹懷中搖搖頭。柳茹歎口氣,給她擦擦眼淚,逼她直視自己說:“你知道什麽叫牲畜嗎?就是被人養在家裏,關在圈裏,心情好的時候喂兩口飯,心情不好隨便打罵。牲畜之所以是牲畜,是因為它們不懂反抗,人家給它口吃的,它就把之前的監禁和虐待都忘掉,你是人還是牲畜?”柳茹的話相當刻薄狠毒,半點不給心靈受創的郭小華餘地。哀其不幸,但同樣怒其不爭!柳茹與郭小華丈夫也是一個單位的,自然認識,夫妻倆平時在外人麵前還是不錯的,那時她也認為男人就是脾氣不好喝酒打老婆,這樣的毛病在當年甚至後世都很多,大家也都是勸和不勸離,柳茹亦是如此。可是去年她去了沿海地區,見識到許多不靠男人自力更生的女人,也見識到不合則分的婚姻,明白幸福是自己給的,別人再好也給不了,女人要疼惜自己。如果郭小華的丈夫隻是脾氣不好也就算了,可是這麽對待自己的妻子,他還算個人嗎?她的話刺激到郭小華,郭小華從來沒想過,柳茹會這麽說她,幾乎是帶著侮辱性質的語言刺痛了她的心。柳茹捧起郭小華傷痕累累的臉:“你要還是個人,今天就跟我走出這個大門,去醫院治療也好,驗傷也罷,隨便你;你要是連這個門都不敢走出去,那從今以後我不會再管你死活,拿了這個月的工資麻溜的離我遠點,我雇不起你後麵那兩頭狼。”郭小華哭了,她緊緊抱著柳茹嘶聲裂肺地大哭,本來已經喊啞的嗓子此時竟發出如破風箱一樣的赫赫聲,又難聽又讓人心酸。她哭了一會兒,緊緊抓住柳茹的手臂,低聲說:“我、我去醫院,他們昨天把剛熬好的藥灌進去,我現在胸口還有點疼。”滾開的藥居然就這麽灌?食道隻怕都要燒壞!柳茹氣得握緊拳頭,她覺得自己要是走出這個門,隻怕會控製不住狠狠地揍那兩個人一頓,別說她不尊老!扶著郭小華走出房門,兩個在悲傷和憤怒中的女人都有點呆。男人和老太太並排蹲在地上,身上沒什麽傷,石毅不知道從哪兒抽出來一條皮帶,正往男人身邊的牆壁上抽。皮帶擊打在牆壁上,發出啪啪的聲響,響一下男人慘嚎一聲,其實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皮帶根本連碰都沒碰到男人。而老太太聽到兒子喊聲想撲到他身上,可是安承澤站在她身邊,一件她有起來的意思,腳尖就迅速往穴位上踢,老太太全身酸麻,說什麽都爬不起來。柳茹:“……”這是她兒子,她兒子?突然感覺頭有點暈,一定是石毅教壞的!郭小華望著男人沒出息的樣子,突然一片心如死灰。他是她的天,他幫助了她的家人,讓她弟弟娶個老婆,拿了錢給她爸爸治病,還給她城市戶口,有一份體麵的工作。曾幾何時,這個男人是她心中的擎天柱,高大威武,就算是瘸子又怎麽樣,他站在她麵前,就能擋風遮雨。可是現在……嗬嗬,皮帶而已,還沒抽到過他身上就叫成這個樣子,何等的窩囊!一個皮帶而已,他也曾抽過她,為什麽抽的時候沒有覺得她也會怕,她也會疼!搖搖頭,看都沒看兩人一眼,便收拾了一下身份證離開了房間。石毅和安承澤隨後跟上,老太太和男人想追,石毅回頭一比劃拳頭,兩人立刻蹲下身,不敢起身了。出門就叫了輛車,直接去醫院。建省省會醫院以前不算好,主治醫生上班開診所,護士小大夫一邊嗑瓜子一邊聊天,夜班根本沒人管,麻醉師不喝酒據說都不會用麻藥。不過兩年前新上任一個女院長,極有手腕,高壓嚴政策,不幹活就開除,這麽一來醫生護士反倒盡職盡責,來醫院看病的病人也多了起來。他們很快在急診住下,大夫幫郭小華做了檢查拍了片子,那個已經中年看盡人世淒苦的值班大夫氣得都快喊起來:“兩條肋骨骨折,多處軟組織挫傷,身上更是沒有一塊好地方,還發生了婚內強暴!還有她的食道,得做胃鏡看看是不是發炎了,這段時間不要吃涼、燙、辣的東西,我會給她開驗傷證明,還他媽是不是男人。”柳茹歎口氣,陪著郭小華,讓兩個小的趕快回家睡覺。安承澤知道建省醫院管理嚴格,派出所在醫院門前都有值班室,那對母子要是來鬧正好,關個拘留所離婚更簡單了,於是便放心地和石毅一起回家。自覺立功的大男孩又開始在安承澤麵前展開黑不溜秋的屏:“哥剛才厲害吧!真是沒出息,打在牆上都嚇成那樣。要我說就直接用鞭子抽,抽得比小華阿姨還慘!”郭小華自己沒有孩子,對別人的孩子就格外親切,她雖然不偷錢,但曾多次在柳茹默許下給石毅零花錢並且給他留新做出來的糕點,對石毅和安承澤也是格外的好。石毅喜歡這個阿姨,見到今天那一幕,也格外恨他丈夫,聽到醫生的診斷後,特別後悔當時沒抽死那對母子。“你想進少管所嗎?”安承澤白了他一眼,就算石毅是未成年人,但以他那吃了化肥的個頭,真到了法庭上,隻怕也會被重判。石毅從那濃濃的鄙視中聽到一絲關懷,他伸手摟住安承澤的肩膀:“哥厲害吧,就說哥以後要罩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