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就這樣被金世安打進了冷宮,一過就是三年。 “我實話實說,你找我捧人,我一定捧得起,捧到和秦濃一樣大紅大紫。但是秦濃跟我不對盤,她現在圈子裏混了四五年,樹大根深,又是如日中天的時候,我簽下的新人,秦濃一定會變著法子打壓。再加上你這層關係,秦濃就更要報複了。” 李念吐了個煙圈:“金董事長,你現在要換人,也還來得及。” 世安抿著嘴,沉默了片刻:“——你這是吃定了我不會換你。” 李念隻是笑。 世安把玩著茶幾上的擺件:“我把失憶的事情都告訴你了,你自然知道我是不想再去找別人。更何況你把話說得這樣明白,就算沒有你,隻要有我這層關係在,秦濃就必定會想方設法阻撓——既然如此,你是她的老對頭,當然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了。” 李念感慨地撫掌:“你這失憶真不吃虧,跟你說話都比以前輕鬆。隻是你現在講話為什麽這麽酸?” 世安苦笑,“剩下的事我會吩咐美容去辦,改天你見見白楊,我看他沒有你說得那麽差勁。” “那是最好不過。” 李念從海龍大廈裏出來的時候,已是日色向晚。 等了三年,他一直沒放棄過希望。秦濃給他潑了一身的髒水,汙蔑他侵吞藝人收入,又含沙射影地指責他揩油。 那時他沒有辯解,因為辯解是無用的。 這個世界想擠進娛樂圈的人太多了,他隻需要等待。 現在他又回來了。連金主也還是原先那個金主。 李念覺得金世安變了很多,跟過去完全不像是一個人。 但這不重要。甚至連金世安是不是還想擠兌秦濃,對他來說,都不重要。秦濃算什麽?隻要他李念活得成功,活得痛快,秦濃就會不痛快。 讓討厭的人感到不痛快,就是最痛快的事了。 李念暢快地踩下油門,向著車水馬龍的大街投身而入。 第10章 鍾越 10 鍾越 一周後,李念約著世安和白楊去錄音棚玩。 李念沒說是錄小樣,也沒說是試音,因為之前他打電話給白楊,“喜歡唱歌?” 白楊:“嗯。” 李念:“有作品嗎?” 白楊:“b站有我的視頻。” 李念:“……我的意思是你會寫歌嗎?” 白楊:“不會。” 李念:“詞呢?” 白楊:“不會。我會彈吉他。” 李念:“……挺好的。” 白楊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對,畢竟有金世安給他撐腰,他氣壯得很。 李念看著白楊開車過來,驚訝地笑:“你怎麽讓他開車?” “方便,”世安心虛,“我今天不想開。” 白楊在旁邊偷笑。其實是金世安還沒學會開自動擋。白楊於是趁機享受了一把世安的豪車,各種蘭博基尼瑪莎拉蒂換著開。 “就是這個小夥子?”李念打量白楊,也覺得眼前一亮:“確實帥,好苗子。” 白楊得意地翹翹嘴巴。 世安也十分引以為豪:“我就說你看了保證不失望。” 李念的稱讚讓白楊頓時膨脹起來。進了錄音棚,李念讓白楊自由發揮,白楊果然自由發揮,發揮得太自由了,李念和調音師在外麵聽得齜牙咧嘴。 世安被他倆的表情搞得心驚肉跳:“怎麽了?” 李念嗐了一聲,沒說話,跑出去抽煙了。 世安又問錄音師:“唱得怎麽樣?” 錄音師看世安文質彬彬的樣子,以為他是李念的副手,於是誠實地說:“一般水平。” 這回答得很給情麵,世安心裏稍稍安慰了一下,也踱到走廊上,李念正在吞雲吐霧。 “怎麽了?裏麵師傅說唱得還可以啊。” 李念抬眼看他,看了半天自己笑了:“人家的情麵話你也信。你這失憶倒沒把天真給失了。” 世安心虛:“難道不好嗎?” “也就卡拉ok水平。跟我想象的沒什麽區別。”李今把煙丟到腳下:“我就這麽說吧,他這種類型,叫做用臉唱歌。” 世安奇道:“用臉唱歌?” “就是說,他這樣的人,這樣的歌唱水平,別人願意聽他唱歌,都是奔著臉去的。單聽聲音辣耳朵。” 世安聽得刺耳,又覺得李今是在拐彎抹角讚白楊長得漂亮,一時不知道是該愉快還是該不愉快:“就這麽差?” 李念斜眼看他:“你說呢?我跟你講,最怕的就是這種‘歌手’,跑調嘛是沒有,聲音嘛也清清爽爽,但是一點特色一點感情都沒有,去卡拉ok能抓一包出來,我要這樣的歌手做什麽?” 世安警惕道:“你不是跟這個錄音師聯合著騙我吧?” 李念笑起來:“我騙你?” “嫌貨才是買貨人,”世安伸伸腿,“我也不能保證你不騙我,對不對?” 李念哈哈大笑起來,“可以可以,那咱們換一間,南京的錄音棚隨你挑,你說哪間,就是哪間。” 世安還真就挑了,三個人一連跑了四個錄音棚,午飯也沒認真吃。跑到最後一個,白楊已經唱得毫無激情,開始跑調。 錄音師和李念在外麵二臉茫然。 世安不禁愁眉深鎖:“這可怎麽好?” 李念給他點上煙:“急什麽?我說沒辦法了嗎?” 世安誠懇:“你有辦法?” 李念輕巧地玩著打火機:“有什麽難的,用臉唱歌就賣臉唄。偶像歌手,長得好看,唱得再渣也不是事,反正後期交給調音師。” 世安雖然不明然而覺厲。 李念看著自己手裏一上一下的火機:“不過他這種臉也是吃虧,放在身邊好看,扔進娛樂圈裏毫無水花。不打眼。” 世安這次信李念沒有誑他,耐心道:“怎麽叫做不打眼?” “太純了,長得又軟,說得好聽叫清純,說得坦白點呢,就是小家氣——眼前看是挺討喜,可是沒法讓人有深刻印象。” 世安並不讚同:“我覺得很有印象。” “你這種不能跟別人比。”李念又心領神會地笑,“他這種氣質,是個透明純白的東西,得有個妖豔賤貨站在他旁邊,就能把他托出來了。” 世安努力理解何謂“妖豔賤貨”。 李念卷了卷袖子:“過去秦濃在的話,讓秦濃帶他是最好不過,秦濃長得夠豔,一下子就能給白楊艸個純情小白兔人設。” 又是秦濃,世安聽到這個名字就頭大:“別說不可能的。” 李念好笑地看他:“怕什麽,妖豔賤貨多得是,又不是隻有秦濃一個。先等兩天,我保證把這個妖精給你帶來。” 兩人一言一語說著,白楊從棚裏出來了,一副心虛氣短的樣子:“……我唱得怎麽樣啊?” 李念和世安相視一笑,異口同聲地說:“很好很好。” 白楊覺得他倆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在路上刨根究底地追問世安,世安並不理他,隻好奇地問他:“卡拉ok是什麽?妖豔賤貨是什麽?” 白楊反問:“你覺不覺得,那個李總,長得很眼熟。” 世安這次理他了:“哪裏眼熟?” 白楊又說不出來了:“反正我好像見過他。” 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接下來一個月沒什麽好說的,李念給白楊安排了各種培訓,形體發聲表演統統速成一遍,白楊起初不大情願,這和他一步登天的明星夢差距有點大。 “你以為我想花這個錢啊?”李念並不給他好臉:“你要是科班出身,這些訓練一樣都不需要。關鍵你不是。” 白楊氣餒起來。 李念繼續打擊他:“發聲不行,台詞也不行,站著還駝背,我就是想捧你,也得拿得出手啊!總不能拍個大頭貼送去導演那說我們就是臉好!是不是?” 白楊委委屈屈地去上課了。 世安倒沒在這種時候護犢子,隻在課後關懷白楊:“李總是為你好,話說得也是太重了,一般不是窮急了的人家,誰把孩子送進戲班。” 白楊被他逗笑了:“科班出身不是戲班好不好?他是嫌我不是藝術大學畢業的。” 世安睜大了眼睛:“你還上過大學?” 白楊:“……現在大部分人都上大學。” 世安更加不可理解:“大學生還出來演戲唱歌,你父母能答應嗎?” 白楊撇撇嘴:“就是因為我爸不答應,結果我考了個這什麽糧食工程。一點兒意思也沒有。” 可憐天下父母心,世安不好說什麽,隻好歎氣,摸一摸白楊的腦袋。 時間在李念的打擊和老師的訓斥中慢慢過去。聖誕節的時候,南京下了第一場薄雪。 那天白楊從排練室裏出來,世安照舊在外頭等他,旁邊還站著笑嘻嘻的李念:“走,帶你們去看妖豔賤貨。” 李念把他們帶去了1912,這是南京的三裏屯和新天地,窮人富人都在這裏淘開心。聖誕節的晚上自然人煙鼎盛。李念冒著雪,兜兜轉轉地領著他們進了一間小酒吧。 是個清吧,聖誕節的晚上也沒有搞什麽熱火朝天的活動。三人進門的時候,酒吧舞台上正有人在唱溫柔的情歌。 三人慢慢找著位子,酒吧裏燈光昏暗,燈光都被舞台上的男人吸走了,所有光都落在他身上。 這是個長發的男人,一頭黑發柔軟地披在身後,並不邋遢,反而十分飄逸。穿著低領的粗線衣,袖子挽在手肘,坐在鋼琴前,隱隱約約露出一張俊美的臉。 世安不是沒見過美人,一眼瞥去,也覺十分驚豔。 真是美人,隻是遙遠地看著,已覺美豔不可方物,頎長卻不柔弱,是雄性動物一般華麗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