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楚轉過頭來,認真地問道:“king——這麽掉價的稱呼,是誰這麽叫沈修的?”    姑娘愣了一下,瞪大眼睛:“喂,你太失禮了誒!king就是king啊,哪裏!掉價!了!”    黎楚道:“比如說,年幼的孩子們喜歡玩的一種特有的遊戲,你來做king,他來做之類的。”    姑娘:“……”    黎楚又道:“又比如說,稍微不那麽年幼的孩子,特別是男孩子,對自己的一種特定稱呼和自我滿足……”    姑娘:“……你是說中二病?”    黎楚:“什麽叫中二病?”    姑娘:“沒!什!麽!快忘記快忘記!啊啊啊我不能被你帶過去!king這個稱呼明明很正常的哪裏中二了!……好吧可能是有那麽一點中二但是……不不不不要再想下去了!好可怕!”    姑娘慘叫著捂臉。    黎楚看了她一會兒,隱約看到了一點名為何思哲的影子。他忽然不想繼續對話下去了。    可能人的死亡,帶來的傷口總是比較深的,黎楚想。    他轉過頭,不再和這個姑娘對話了,他在座位旁的桌上隨手看了看。除了一本無趣的哲學書以外,意外發現了一支紅外線筆。    黎楚拿起筆,將其在修長的手指間靈活地轉動了兩圈,片刻後,開啟了能力。    一道不起眼的紅外線光被遙遙打在了a座會議間的窗戶玻璃上。    會議室裏的對話中,無形的聲波向外層層傳遞,帶動窗玻璃以肉眼不可見的形式進行微小的振動。而後紅外線光被折射了出去,載著窗玻璃振動的狀態,完整而忠實地傳遞了回去。    這道光最後被黎楚收在眼底。    然後光中的信息,透過視網膜,在視神經中躍遷,被一道數據洪流所截取,匯入神秘的精神內核,繼而由數十道複雜的人體工序所破譯,重新組織成原始的數據信息,又從中萃取出那微弱的振動信息,再經曆數十道工序後,成為原始音頻。    這個方式得到的原始聲音是無法分辨音色的,因此隻能聽到聲音,無法判斷發出聲音的人是誰。    黎楚將紅外線筆握在手裏,“聽”到了會議室裏的聲音。    “薩拉,不要太傲慢了!你忘記了規矩嗎?這是共生者的事情,按規矩他對應的契約者是沒有建議權的,哪怕是陛下也一樣!”    “這個規矩是用來約束頭兒的嗎,塔利昂?你難道不知道他對這個共生者從來沒有過優待嗎?還是說你根本不相信頭兒作出的決定!”    “薩拉,你才是一直對陛下作出優待的人吧!這是陛下的共生者!現在這個共生者殺了我們的戰友,安德魯和莫風死了!難道他不該付出應有的代價嗎?!”    “對,對,我是有優待,那又怎樣?頭兒一手創建了sgra,他救過莫風的命!也救過你的!你想對他的共生者做什麽嗎!還是說你想對頭兒做什麽!”    “我沒有這麽說過,不要惡意揣測我,薩拉!就算不能按照規矩,以命償命,哪怕不能對那個共生者做任何傷害,總要給其他兄弟一個交代!薩拉,我承認陛下的地位,但是這件事不一樣,他的共生者殺死了我們兩名成員,其中還有一個契約者!如果這件事不妥善處理的話,一切都會亂套,你難道希望自己會被一個共生者暗害,卻不能還手,不能報複嗎?”    “這是特例!你以為我會像那種蠢貨一樣,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共生者殺掉嗎?啊哈!”    “——夠了!薩拉,塔利昂,住口吧。讓陛下決定。”    會議室內靜了片刻。    最後一個聲音沉穩地說:“我的共生者,我會處理,也會給出交代。馬可,通知其他人安德魯和莫風的死訊;薩拉,你去撫恤安德魯的家人。這件事到此為止。我們有其他事情要討論,塔利昂,匯報你這一周的情況。”    “好吧,頭兒。”    “是。”        第14章        會議結束了,夜已經很深。    負責看守黎楚的姑娘看著黎楚的背影,看他玩一支紅外線筆玩了大半夜,已經無聊得不行,連連打著瞌睡。    看著黎楚的人,當然不會隻有這麽一個普通姑娘。但是其他的人,卻從頭到尾沒有出現過……這說明,至少他們有別的手段能夠有信心監控黎楚,比如說,一個有相關能力的契約者。    出於謹慎,黎楚並沒有聽完全部會議內容,收回能力後,繼續裝作玩著紅外線筆,看那一點紅光漫無目的地在牆麵上四處遊走,一邊思考著。    他聽說過sgra,這個異能組織頗為精簡,總成員基本不超過三十人,但領頭者卻很神秘,有人猜測是異能界的四王之一……    如果沈修確實是那四王之一的話,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麽其他成員會稱呼他“king”了。異能界是很少會給一個人起代號的,除非這個人確實有資格。    四名“王”,就是這類代號中,含義最深的那種。四王代表著整個異能世界裏最頂尖的戰鬥力,他們的能力據聞能夠傳承,卻始終成謎。如果要將他們的地位詳細地表述一下——某一位王,曾是梵蒂岡教皇,而他的自我介紹往往是:“王”的頭銜在前,教皇頭銜在後。    而黎楚沒有代號,因為他本身是伊卡洛斯基地隱藏的王牌,他不是用來戰鬥的,他的實力體現在其他方麵,某種層麵上來說,他比一般戰鬥人員珍貴得多得多,因此需要隱藏他的信息來保護他——伊卡洛斯在“隱藏”上做得很好,但在“保護”上卻沒能做到。黎楚的能力一旦公開,勢必會成為各個組織獵頭的對象,他自己也明白這一點。    房間門被悄聲打開了。    黎楚心中一動,回頭看去,見沈修站在門口,目光帶著些許審視。    此刻黎楚安穩地坐在一把扶手椅上,腿上攤開著一本書,燈光映照得他的側臉尤為沉靜,甚至他向沈修投注去目光的時候,也顯得格外溫柔。    沈修將這一幕盡收眼底,與黎楚對視了片刻,道:“走吧。”    黎楚便隨手將紅外線筆放在兜裏,跟著沈修向外走去。    他們走出c座,穿過中庭的小型花園時,迎麵走來的人都向沈修低頭致意,而沈修始終惜字如金,隻是與黎楚偶爾進行對話。    “你讓我出乎意料了。”沈修說。    黎楚道:“是殺死了一名契約者讓你意外,還是‘我’讓你意外?”    沈修:“你。”    黎楚:“你也令我意外。我原本以為,沒有任何一個契約者會放任共生者流落在外。你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我會意外受傷,或者……死於非命。”    沈修:“這些事情,你會比我更擔心。”    黎楚想了想:“好像確實應該是我比較擔心。不過……別的契約者可不會這麽想。”    沈修腳步停了。黎楚以詢問的眼神看他。    沈修道:“你,就住在這裏。”    眼前的別墅和其他住宅似乎沒有什麽不同,但……這裏似乎沒有旁人。也就是讓他一個人住?    沈修說:“飲食、衣物和其他日用品會每天送達這裏。但是,你不能踏出這裏一步。如果你有其他需要,可以用電話,電話隻能聯絡薩拉,如果想見我……你可以和薩拉先談談。”    黎楚站在原處,緩緩道:“也就是說,你要囚禁我?”    沈修轉過身與他麵對著麵,冰藍色的雙眼中是無動於衷的神色。    “是的,黎楚,”沈修第一次清晰地叫了他的名字,緩慢而不容拒絕地說道,“你無故殺死了我的屬下。作為我的共生者,你不會死,但你——必須受我支配。這就是我的決定。”    “……果然還是契約者啊。”黎楚就這麽輕聲感歎了一句,神色依舊,似乎並無不滿,也沒有其他情緒,他再次打量沈修片刻,淡淡道,“你打算,囚禁我多久?”    “半年之後,我會再來。”沈修說。    黎楚點點頭,忽然問道:“你就放任我一個人在這,不擔心我哪天自殘了,自殺了?”    沈修的語氣並無太大起伏,道:“我從不覺得我對你很放任。至少二十年來,你依然活得很好,而且會繼續活下去……對我來說,你隻要不造成太大麻煩,就足夠了。”    黎楚就笑了笑:“那是從前,而我是現在。你如果要求我乖乖呆在這裏,不惹麻煩,那麽我也要求你,別給我惹麻煩。”    在說出這句話之後,兩人間偽裝平靜的氣氛終於緊張起來。    沈修眼神冰冷,直視著黎楚,毫不留情地說道:“我對你的忍耐有所限度,你最好清楚這一點,也不要妄圖以此作為籌碼。”    黎楚的嘴角牽起一抹嘲諷的笑意來,不閃不避地看向沈修:“正好,我認為你也需要知道,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契約者大人。”    “你在與我抬杠?”沈修淡淡道,“如果你想激怒我,你應該知道,我的怒火,隻會傳遞到你的身上。”    黎楚反而走近了一步,道:“你提醒了我。兩個人吵架,隻有一個人承受生氣的感覺,好似不太公平……”    黎楚猛然探手去抓沈修的領子,整個人猛地上前一步,仰首準確地將自己的雙唇印上了沈修的,然後胡攪蠻纏地探舌進去……    沈修眼中略帶嘲諷,不閃不避地受了這一吻,片刻後輕鬆找回主動權,將黎楚反而吻得氣息不穩。    “這就是你的目的?”沈修鬆開他,微微蹙起眉峰——這一吻過後,“伴生”特性逐漸褪去,他開始感受到屬於自己的情緒了。    這對任何契約者來說都是頗為陌生的。很多人十分厭惡情緒這種東西,認為是人類才會擁有的弱點。    黎楚的下唇上還沾著水色,他以手背輕輕拭去,輕笑道:“這樣……感覺好多了。原來剛才的‘不悅’,是你的情緒……”    沈修忽然有些後悔剛才沒有阻止他,而且覺得接下來他要說的話一定會更加……    果然,黎楚立刻又道:“我很不喜歡你的情緒,不如我們繼續交換體、液,至少達到你三個月不會煩到我那樣,如何?”    沈修的臉色就沉了下去。    黎楚瞅了他一眼:“你不願意?那不如像剛才那樣,我繼續霸王硬上弓了你?”    沈修冰藍色的眼裏終於露出怫然不悅的神色,從那瞳仁深處緩緩湛出一絲博伊德光,那光有如透過水晶的折射,迷離出一層薄薄的光暈。    下一刻,黎楚感受到一股力量將他整個人拉扯向後,猛地撞到身後的大門上。    “待在你該在的地方,做你該做的事。”沈修說。    沈修的博伊德光仿佛能點亮他那雙星辰一般的眼,淺色的發梢有一絲落在其上。接近純白的發和眼帶著一種不可直視的美感,不同於水晶那種脆弱的光芒,而如同一把名劍,鋒銳、凜冽,錚亮的銀光預示著無堅不摧的殺氣。        第15章        沈修離開的時候帶著不悅,這種感情很少出現在他身上,不過他掩飾得很好,或者說他麵無表情的樣子維持得很好。    而黎楚……故意挑起的那段爭論當然不是因為別的什麽,而是出於兩個目的。    一,試探沈修的能力。    二,吻他!    結果是,他對沈修的能力有了一千種以上的猜測,雖然還沒有結論,但是至少從黎楚之前被沈修以能力壓製在牆上來說……沈修的能力會和念動力有關?    還有就是,吻到了!    很好,交換唾沫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也足夠暫時屏蔽“共生”關係了,在之後保守估計的四個小時以內,黎楚不會收到沈修的情緒,沈修也不會因為黎楚而受傷,他們之間的聯係會有所減弱。    這對黎楚來說完全夠了,所以在沈修離開二十分鍾以後,他就果斷地開啟能力,黑掉了北庭花園的監控係統,控製著中央電腦開了門又關了外圍防禦係統,然後大搖大擺地……翻牆,逃了。    黎楚身上一無所有,隻是慢慢靠自己走到了何思哲租的那間公寓裏。    他走了兩個小時,精疲力竭,風塵仆仆,來到門口的時候發現自己沒有鑰匙。    這是扇普通的木門,老式的鎖,卻正好是黎楚的能力無法對付的東西。他沒辦法入侵這種東西,隻能傻乎乎在門口坐著,過了一會兒,回想起一點何思哲說的話。    黎楚站起來,在門框上到處摸了一會兒,找到了鑰匙,終於打開門走進去。    這地方依然很亂,和一天前的唯一區別就是,再也不會有主人來收拾它了。    黎楚徑直走進去,把沙發上的破爛筆記本電腦拿起來,抱在懷裏,茫然想道:何思哲說這個送給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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